付良蒂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颜如玉抱到了床上。
“唔……到了?”翻身拉住颜如玉的衣袖,付良蒂揉了揉惺忪是睡眼,一脸的懵懂茫然。
“吵醒你了?”见她醒来,颜如玉给她掖被子的动作不禁一顿。
“没。”付良蒂迷糊的摇了摇头,“本来也没睡多沉。”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正欲让付良蒂再睡的颜如玉因为这突然响起的噪音,脸色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什么事?”因为心情不美妙,这语气自然冷厉了几分。
“太子殿下,我是春妮儿,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在饭厅用还是给您送房间来?”门外的春妮儿听到颜如玉这森冷的语气明显震了一下,却还是问道。
颜如玉扭头看了眼付良蒂,见她已然起身不打算再睡,便道,“送房间来吧。”
“是。”春妮儿应了一声,随即便离开了。
“平日里这些事情不都是绿竹在做的么,这春妮儿没事凑什么热闹?”春妮儿一走,付良蒂随即掀被下床,全然不掩饰对春妮儿的反感。不是她小心眼儿,而是女人的第六感太敏锐,打从春妮儿来这里开始,付良蒂就感觉到她心思不正。
“可能是绿竹有事吧。”比起付良蒂,颜如玉却没有多想,“春妮儿毕竟乡下来,一时不大懂得规矩也情理可原,有些逾矩的地方,你就别和她计较了吧。”
付良蒂本来正往桌边走,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不乐意了,“你这么维护她干嘛?我也没说她什么啊,怎么就成我和她计较了?”
“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颜如玉一看付良蒂脾气上来,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上前搂着人安抚,“也没有维护她,就是……”
叩叩叩……
正说着话呢,又被敲门声给打断了,颜如玉不禁再次皱了皱眉。
“太子殿下,早膳送来了。”门外再次响起春妮儿乖巧的声音,却和平日里绿竹不同,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无意,竟是两次都不曾提及付良蒂,似是刻意的忽略。
“进来吧。”出声的却是付良蒂。
春妮儿听到付良蒂的声音眯眼咬了咬牙下唇,极快的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这才推门端着膳食走了进来,抬眼看到搂在一起的俩人,眸底迅疾划过一抹阴翳。低眉顺目的将饭菜给摆上桌,几乎要咬紧牙关,才能抑制心里妒忌之火。
“李管家不是安排你负责府里花圃打理么?怎么是你送过来,绿竹呢?”竟管春妮儿伪装极好,可付良蒂还是没有放过她那一闪而逝的变化,冷冷的挑眉道。
“绿竹姐先前过来的时候闹肚子,所以就拜托我过来了,她这会儿人正不舒服,所以我便帮忙把早膳也给送了过来。”春妮儿应对自如的道,丝毫没把付良蒂放在眼里,但是当着颜如玉的面,却还是装着温顺恭敬。
“这样啊。”付良蒂拉着颜如玉在桌前坐下,“春妮儿,这里可是太子府,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当着主子自称,得用奴婢,你把这给记住了,下不为例。”
“……是。”春妮儿憋红了脸,愤恨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奴婢记着了。”
“嗯。”付良蒂点了点头,“出去吧。”
“是。”春妮儿暗自深吸一口气,福了福身,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叫住了。
“慢着。”付良蒂将她的不满看在眼里,嘴角挑起一丝恶劣的弧度,“这时候你应该说,是,奴婢告退。”
“是,奴婢告退。”如果可以,春妮儿是掐死付良蒂的心都有了。换上了丫鬟的粉丝抹胸套坎肩裙装,她自认已然显出了几分姿色,便急于在颜如玉面前搔首弄姿,如今被付良蒂这般明着刁难,便不由自主的眼含委屈的瞥了眼一边的颜如玉。
她这不瞥还好,这么一作,付良蒂还就卯上劲儿了,“受教是好,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你应该先说的是,是,姑娘教训的极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这话一出,春妮儿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即接上,而是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怎么?觉得委屈?觉得我故意刁难于你?”那点心思,付良蒂看的通透无比。
“奴婢……不敢。”这一次倒是受教了,就是应的心不甘情不愿。
“哼。”付良蒂冷嗤一声,“你也没什么好委屈的,留在太子府为奴为婢可是你自己的意愿,那么,就请你恪守一个奴婢该有的本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我觉得不是故意刁难你,我这可是念在咱们毕竟做了那么几个月乡邻乡亲的份上好意教导你,你这么没规没距在我们面前倒是没什么,不过要是到了将来太子妃和别的什么人哪儿,可是要掉脑袋的。”
付良蒂的话听的春妮儿蓦然一震,不禁惊诧的抬眼看着付良蒂。
“再过些日子太子妃就该过门了,所以,做好一个奴婢,才能活得自在活得长长久久。”或许不喜欢春妮儿,但是这话,付良蒂却是出自肺腑,太子妃三个字让她联想到江如画,想起江如画,心口就不禁狠狠一痛,说着不介意,其实只是因为内淌的鲜血没人看得见罢了。
这下春妮儿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说了半天,太子要娶的太子妃另有其人啊?呵呵……那这贱人还有什么好神气的?
心里这么恶毒的幸灾乐祸着,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奴婢多谢姑娘的教诲,奴婢记着了。”春妮儿那句姑娘说的很是讽刺,“如果没什么事,那春妮儿就先告退了,花圃那边的活儿还没做完呢。”
还真是……
付良蒂被春妮儿最后一句噎的气结,不过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懒得再和她废话,便也就不再吭声,沉着脸点了点头,“那你出去吧。”
春妮儿出去后,屋里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很是尴尬。
“你生气呢?”良久,还是付良蒂受不了那尴尬的气压,瞄了闷坐着一声不吭的颜如玉一眼,“是因为我对春妮儿的态度?”
颜如玉眼眸转动的看向付良蒂,眼底流露出沉痛,“良蒂……”
“我是不喜欢春妮儿,但是,我所说的一半是刁难一半却也是真心为了她好。”付良蒂没有去看颜如玉,所以并未看到那布满疼惜的眼神,不觉笑的几分落寞,“你要觉得不好,那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傻瓜。”颜如玉将人抱进怀里,心疼的不得了,“干嘛非得提及江如画,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付良蒂情绪低落的摇了摇头,“我其实,忽然觉得,江如画很可怜,看到她,不由想起曾经在南宫府的我,而从现在的我,却不由看到那个令我讨厌的薛颖,是非善恶,真的,很难因片面评说,曾经的我,何其无辜,现在的江如画又何其无辜,曾经的薛颖痛彻心扉,如今的我……我真怕,我也会成为第二个薛颖。”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连付良蒂自己都不由狐疑,自己何时竟也似那泪水做的了,“如玉,我好怕,我不想变成薛颖那样,也不想你变得和南宫熠一样,可是,爱情面前,我却做不了圣母,我大方不起来,我该怎么办?”
这样无助脆弱的付良蒂,颜如玉心疼极了,“是非本就对错难书,谁都没有错,都是个人的造化个人的命。”叹了口气,接着道,“什么也别想,遵照心便好,身在这世道,诸多身不由己,不求不愧于人,但求不愧于心,如此便好。”
“不求不愧于人,但求不愧于心?”付良蒂怔怔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念叨着这句话,神情有些恍惚。
“是的。”颜如玉亲吻着付良蒂脸上的泪水,“不求不愧于人,但求不愧于心,没有人是圣人,我们每一个人活着,无非就是想要自己在乎的人活得好,自己活的好,如此就够了,她江如画的命,不是我们造成的,推就她不幸的,是太后是皇上,而我们也不过和她一样,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枚操棋子,同为棋子,我们除了努力成为那一颗控局的棋子,谁也没有资格怜悯谁。”
良久,付良蒂才沉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在这任凭命运洪流里,我们每个人都是挣扎的无可奈何,确实谁也没有资格怜悯谁。”
见付良蒂情绪总算缓解过来,颜如玉这才松了口气的笑了,却不由收紧了怀抱,“良蒂你记着,咱们拜过天地,江如画只是太子妃,而你,却是我颜如玉唯一的妻子,我的心不大,装不下那么多的莺莺燕燕,无论是心里还是眼里,还是生命里,只要一个付良蒂,便可以占得满满的,一条小缝隙也留不下给任何人。”
“我见过江如画。”不是不信任爱人的承诺,只是那日见过江如画风姿后,付良蒂就无形产生了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卑,“很……漂亮。”就像,仙女儿一样,无论外貌,还是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