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上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踱步将近半个时辰,脸上的怒容仍旧不见消退,铁青色的脸都是骇人的阴翳之气。
而在离龙案十步外的距离跪着一名黑衣男子,始终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只能从他抱着拳微颤栗的手判断,他很紧张。
相较于两人极端的情绪,一边坐着品茶的国师显得要淡然世外多了。
“废物!废物!”皇上按压不住的怒火终于爆发,转身当胸给了黑衣男子一脚,“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朕养你何用?!”
男子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形一晃双手撑住了地。
“皇上息怒。”国师朝男子看了一眼,这才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卛鄂也说了,是因为七皇子突然出现才失手的,其实说来此事也就欠一个契机而已,错不全在他。”
皇上转身瞪着国师,深吸了好几个口气才平复的些许情绪,指着卛鄂,“念在国师给你求情的份上,朕就饶你这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八十荆棘鞭,自个儿去领罪吧!”
“谢皇上不杀之恩!”卛鄂伏地叩首谢恩,沙哑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起身朝国师望了一眼,这才转身出了御书房。
皇上瞪着卛鄂离去的背影,那口气儿始终顺不过,转身一脚把身边的椅子给踹翻了。
“皇上,该喝药了。”国师只是瞥了一眼被踹翻的椅子,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径自走到龙案端起上面的药碗递给皇上,“虽然有些困难,不过情绪这么大起大落不好,还请皇上尽力压制。”
皇上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伸手接过药,低眼看着碗里浓稠透着乌黑的腥红,浓郁的腥气熏得人胃部一阵作呕,但他还是皱眉仰头给喝了。
国师赶紧伸手接下空碗,顺手递上绢帕。
皇上烦躁的接过绢帕拭了拭嘴,却没有将绢帕还给国师,而是狠狠的紧攥在手里。
“国师……”良久,皇上再开口,声音总算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睛还是血红的狰狞,“依你看,七皇子这身子骨,大概还需调理多久方可入药?”
“七皇子是众皇子中唯一和皇上一样,脚心有七星红痣的人,体内的血和皇上的融合度最高,是最佳的药引,也正因如此,更需仔细对待,一点疏忽就会前功尽弃,那么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国师一直注视着皇上仍旧透着狂戾的眼睛,声音却没有起伏的平静,“少说也得半年。”
“半年……”皇上有些脱力的走回龙案后坐了下来,抬手捏了捏眉心,“国师,豹血的药剂可否增加一些?朕这些日子,身子越来越疲乏无力,有时连精神都甚是恍惚,脸上皱纹都多了好几道,昨儿个梳洗的时候,白头发也见涨了……”
都怪那贱人容妃,当初要不是她勾搭上二弟,再他用二弟入药时偷偷把人救走,之后冷宫产下小七再得知他体质后又再次将孩子送走,自己怎么可能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初那贱人没把实情告诉崔义,不然崔义死应该也不会把小七的下落托人透露给自己,亏崔容精明一世,却最终还是败在了那始终一根筋的傻大哥那里!
皇上血红的眼眸狰狞的瞪视着前方,整个人都陡然呈现一种极度癫狂的紧绷神态。
要说四十几接近五十的人了,衰老有皱纹白头发也不奇怪,可怕的是,这种症状常年跟随成了一种寄生的执念,任谁二十五岁不到,就莫名其妙逐见衰老迹象,那种内心深处的茫然恐惧都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的。怕衰老,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也正是这种习惯,让人变得疯狂,不顾一切,甚至是丧心病狂。
“皇上,你最近情绪愈发暴躁难以控制,药剂再增加,会直接损害你的神经的,再说,药材稀缺,常青草和舍胚子本身就取之不易……”分明是为难的语气,国师声音却静如止水般无波无澜,“皇上不妨试着多召娘娘们侍寝,从别的蹊径寻找年轻的感觉,只要心态放宽了,衰老之症自然可见减缓。”
“国师这法子可不怎么样。”一提及召妃嫔们侍寝,皇上的眉头立即皱紧了,透着无奈的烦躁,“后宫佳丽虽美,可奈何力不从心,朕这几十年也不是没努力过……自打七皇子之后,朕就再无子嗣,中间还夭折那么几个,我北齐皇室血脉单薄……之前侍寝的那些妃子,朕一想起她们明明无趣却极力迎合的样子就……”
国师看着皇上语无伦次,最后一脑袋磕在龙案上睡着后,嘴角始终勾挑着浅淡的弧度,脸上的神情始终淡然不变。
到一边拿了皇上的披风给他披上,这才一甩拂尘,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刚关上御书房的门,转身就险些和疾步走来的宁安撞上。
“皇上已经歇下了,安公公因何事着急至此?”
“国师大人。”宁安见是国师,忙刹住脚向人拱手行了一礼,“宁安方才接到消息,七皇子把付良蒂接到玉轩居同寝了。”
“哦?”国师嘴角勾着的弧度不变,眉头却微皱了起来。
“若这两人真就这么圆了房,那事情可就大大不妙了,还请国师转告皇上,商量应对之策。”宁安很着急,脑门儿都冒着细密的汗珠。
“若真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也来不及了。”国师的眼眸沉了沉,幽邃深暗的让人看不透情绪,可只是淡淡一眼,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之前他们在渔村不也是住一起的么?也没发生什么……来人可有说真看清楚了,确定他们已经行了合欢之实?”
“……这道没有,那人应该是看到两人进屋就急着来通报了。”宁安愣了愣道。
“那事情就还不一定,安公公,即刻前去七皇子府,宣七皇子进宫。”国师快速做出决断,完了又眯眼瞥了宁安一眼,“安公公当初就不应该带上那女人。”
“当时七皇子坚持要带上,声称是媳妇儿,宁安还吓了一跳,是在那女人挽着衣袖的手腕上看到守宫砂才放下心的,见七皇子坚持也就同意了。”说起此事宁安也是悔不当初,“是宁安疏忽了。”
“嗯,去吧。”国师没再看他,挥了挥手,便阔步朝炼丹阁方向而去,“七皇子是唯一符合皇上的药引,要是搞砸了,安公公,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宁安被国师最后这句话说的身形一颤,好半响才缓过劲儿来,当即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