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完课，李子木伸腰引背吐了口气，然后将东西收拾起来。他转头招呼一声路标。路标正在跟前排的女生逗趣。闻声，路标从后面走过来。李子木将书本交给他，并叮嘱带回寝室。他告诉路标，得去参加学生会的一个会议——毕竟开学来第一次。这是上任后的第一次会议，可不能迟到。路标跟着笑了笑。女生转身路过两男生身旁，带着灿烂的笑容挥挥手，道了声“再见”。李子木礼貌性地笑了笑，回了声“拜拜”。收获回应，几个女生留下爽朗的笑声从后门离开教室。
“哎！现在桃花朵朵开嘛！”路标挤出几分狡黠的笑容向李子木凑过去说道。
听言，李子木带着不屑而又无奈的笑容轻轻推了推路标的后脑勺说道，色眼看人，顺势又用胳膊轻挽他的脖颈。带着笑声，两人扭抱在一起。待到松开手，李子木收起带着丝丝虚荣的笑意，静心思来，忽觉身边的女生确实热情了许多。想到此，李子木心中不禁莫名地来了一阵淡淡的欣喜。可这种“亢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他那份理智给压了回去，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自嘲”。他在心中嘲讽那份所有男人都会有的莫名的、自以为是的“多情”。
李子木同路标说笑着从教室后门走出来。寝室的其他哥几个正站在教学楼前候着。踏着台阶，李子木有心而无心地问道，你们杵在这……干什么？
“等你。还能干什么？妈的，大便呀？这么久。”杭天仰着头不爽地回道。
“出去玩两杆？”一旁的康晓齐说道。
李子木带着一脸无奈告知“有会要开”。
一串叹气声从哥几个口中冒出来。
他们一边谈笑一边顺着道向行政楼方向走去。待到岔道口，哥几个只好跟李子木挥挥手分道而去。
走进行政大楼，李子木乘着电梯上到六楼，来到第三会议室门口。站在门外，他便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嘈杂声。李子木推开门走了进去。听见动静，大伙本能地抬头看过来。李子木在大伙的头顶快速扫描一圈，边走边物色着空位子，最终在长形桌子的一个角落坐了下去。
坐立之后，李子木抬眼扫了一圈，没发现一个熟人。他便从口袋掏出手机，调为“震动”，低着头把玩起来。耳边的聊天声，于他而言，犹如春风一般，弥漫而无太大感觉。
嘈杂声嘎然而止。咳嗽声以及类似清嗓的声音随之而来。李子木收起手机，缓缓地抬头看去。团委徐书记微笑着走了过来——后面跟着这届学生会主席韦坚。徐书记拉开桌子头部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微笑一直挂在他的脸上。韦坚紧随其后，坐在他的身旁。
坐下不久，徐书记便开始讲起来，本不想过来——为了体现和锻炼你们的自我管理能力，啊……可又不放心——也觉着必要，啊……今天来，主要就一件事，啊……你们互相可能还不太认识。这样，我挨个介绍一遍……一来让你们相互认识；二来……他转头看了看韦坚，又转头看着大家，算是我对你们职务的一种“任命”……
徐书记开始挨个点名，并宣布职务。点到名的同学挤出丝丝微笑，朝着众人点点头，以示致谢。每个人一副绅士或淑女之态，显得非常礼貌。
点名完毕，徐书记说了一些工作寄托。讲话入俗进套，倒也没有太多无聊之言，还算实在。时间自然也就并不难熬。最终，徐书记说了一些希望大家同心协力、搞好工作云云之语，标志着发言的终结。言罢，他便起身向门外走去。大家慌忙起身相送。徐书记带着笑容轻压手掌，示意大家坐下，便转身而去。笑容虽显程式，可也不算虚假。在韦坚主席的提议下，大家一致鼓掌欢送书记的离开。直到徐书记离去，大家才相继坐了下去。
一直唯诺之态的韦坚终于挺胸而坐，带着一种莫名的微笑从口袋掏出所有手机放到桌上一字排开——一共三只。见状，大家带着一种“不屑”会心一笑。对于书记的讲话，韦坚带着一副感慨之态作了一番总结。这也是惯有程序。声音显得有些微微颤抖。这绝非由于书记讲话而激动到声音颤抖之地步——很大程度在于首次会议，大家还很陌生，自控不佳。不久，韦坚的声音慢慢稳定下来。可声音中始终带着一种狠劲。李子木说不清这种狠劲的意味。也许，这种狠劲包含着一种欲想控制场面的那份焦虑吧。
会议有些无聊，时间过得有些缓慢，可总算到了尽头。李子木看看时间，便拨通寝室电话。那头的石浩咧着嗓子变着声说道，本寝室成员正忙于游戏，没空接听电话，请稍后再拨。李子木忍不禁笑出声来，说了句“人妖”。他让哥几个等着一起吃饭。石浩笑着调侃子木，没了你，吃饭就没了滋味。李子木一脸无奈地挂断电话。
回到寝室，李子木发现，几个人正戴着耳麦，噼噼啪啪点击着鼠标和键盘。“吃饭了……”李子木开嗓般地吼道，并故意将最后一字拖长，以便增加言语的震撼性。
哥几个无奈转头而视，没有搭理，以示冷漠。
李子木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显得无趣，哀怨般地叫道：“哎呦……累死了。该死的会议够多的。”
听言，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有转动的杭天喃喃般地说道，当官的，女生肯定不多。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累。听言，子木站立起来走到杭天身后，拍着他的后背闹腾地叫道，别玩了，走呀，吃饭去。他伸手将卡在杭天脑袋上的耳麦摘了下来。杭天带着一脸无奈的笑容，做出了让步。其他人也跟着退出游戏。
开饭时的食堂，不会让人感到孤独，只会让人寂寞。李子木和哥几个随着人群涌到打饭处。他拿出饭卡，趴在窗口叫了两声，打了一份白饭。打饭的师傅一副木然状，机械地将勺子伸进方形铁桶中，将白饭挖出，抖落在餐盘上。子木端着餐盘穿梭于人群之间，顺着窗口寻着自己想吃的菜。一荤俩素已成大家的习惯——子木亦不例外。他端起盘子转身在嘈杂的人群中寻着空位子。
逮眼见着靠近墙边的几张餐桌空无一人，李子木和路标便将餐盘放了上去，继而转身回去拿筷子和调羹。折回的李子木举手招呼其他正在环顾的哥们。路标一手一碗清汤，小心而迅速地走了过来。放下清汤，路标便抱怨食堂的菜汤连菜丝都不见了踪影。已经落座的康晓齐不温不火地说道，现在这社会有免费喝的就不错了……李子木笑了笑。石浩和季明伟各端着两碗汤也走了回来。
还未坐稳，季明伟就抱怨现在这饭吃来不但不可口，还窝囊。大伙嘴里含着饭菜，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季明伟低头吃着饭继续唠叨，饭菜难吃也就罢了，还要看着色。
“怎么了？这么愤青。”杭天带着丝丝幸灾乐祸般的笑容问道。
季明伟说，见着打饭大叔的那张脸，就没了胃口。好像好几天便秘没有大便一般——臭的要命。
“什么大便小便的？你让我们好好地吃顿饭行不行？”石浩皱着眉头抱怨道，边说边拿筷子敲着快餐盒。
康晓齐调侃道：“哎……我就纳闷了。你怎么专门找大叔的脸去看？为什么不看看阿姨的脸？”大家轻轻地而又无奈地笑了笑。李子木安慰他说，现在这社会呀，不经意间就有了贵贱之别，师傅们心理失衡了……人家也不容易。
未等李子木的人间“正理”说完，坐在对面的路标敲了敲他的盘子。李子木愣了愣，顺着他的筷头方向转头看了过去。王佳寝室的几个同学顺着这边的方向走着。李子木显得些许兴奋，叫了一声。可是，王佳是看非看地往这边扫了一下，脸上挂着笑容，扭着头欲想离开。见状，一股失落的情愫忽然间在子木心头弥漫出来。王佳身边的安琦用臂膀蹭了蹭王佳，示意坐过来。在李子木盼望的目光注视下，王佳随同安琦和郝洁终于走了过来。
坐在子木对面的路标，麻利地离开座位，嘴里含着饭菜，低着头将餐盘移到一旁，将子木对面的座位空了出来。安琦和郝洁分别坐到康晓齐和石浩的身旁。餐桌上，只留下李子木对面的一个空位。王佳转过去将餐盘放到桌子上。李子木递上一张纸巾让其将位子擦一擦。王佳抬眼看着子木说，不用——路标刚坐过。脸上的笑容被一种莫名的高傲轻轻地抹去。一旁的石浩笑着说，他的屁股一直不干净，还是擦擦吧！话音刚落，便引起一阵哄笑。气急的路标瞬即“三字经”蹦出，笑着将餐盘上的一小撮菜渣夹起扔了过去。石浩迅即收敛起胳膊，后仰身体，满脸挂笑回闪了一下。菜渣飞出，差点砸到郝洁。一向厉害的郝洁立即将脸拉长，嘟噜个嘴恶狠狠地看着路标。吓得路标连忙满脸堆笑，摇着双手连说“对不起”。占着便宜的石浩低头一阵偷笑。不成想，一个巴掌落下正中他的头顶。石浩面部温度瞬即回落，本能地将脑袋躲闪在一侧，捂着头愣愣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对着郝洁，他不敢多言。笑声更加激烈。这次轮到了路标得意。还未等路标笑到忘形的地步，郝洁便冲他嚷着“安分点”——又引来大家的一阵哄笑。路标只好收敛起来，低着头，边咬着饭菜边闷闷地坏笑着。
一阵嬉闹告一段落，混乱的场面恢复平静。大家开始找话题聊了起来——只落下了李子木和王佳。不知为何，李子木显得有些拘谨。也许，王佳在他面前显示的那份高贵的“自我”让子木心生一种莫名的“欲近又疏”之感。这份感觉犹如身处冷冷的雾气之中而目无方向一般——可四周确实回响着让人无法抓获的希望之音——让子木不知所措。
两人各自低头吃饭，沉默良久。
“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李子木终于抬起头开了口。
王佳缓缓抬头，脸上挂上丝许冷峻，眨巴着那双电倒子木的眼睛，一脸不悦地回道：“中饭还没吃完，怎么就想起晚饭？你就没别的话要讲吗？”
结冰的话语将李子木那份饱满的情绪活生生地给噎了回去。顺即之间，李子木便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有些唐突。可自从爱上王佳之后，子木在她面前的话语似乎总会唐突。也许，爱情犹如小魔兽，总会让人神经不那么清晰。可子木经常觉着自己挺享受这份迷糊之态的。偶尔，他会觉着自己有些犯贱。不过，这种想法仅仅是“偶尔”而已，不久就被莫名的幸福感所取代。
李子木的目光不经意扫到王佳刚挂上阴霾的脸庞，头皮一阵麻木。在记忆深处，她那张白净而又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不知在子木脑海里不分时间和地点盘旋了多少遍。李子木足实没有想到，阴晴转化如此之快。他感觉吞下去的饭菜似乎堵在了胸口。
王佳的回应让旁边的同学跟着一起尴尬，没有吭声。王佳接着说道：“再说吧！先吃饭！”李子木没再多语，浑身不是滋味。他突然感觉王佳面前的自己犹如一个犯了错误接受批评的小孩一般——而王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权威者。李子木没再言语，默然地吃着饭……
饭后，大家将餐盘归位到指定的地点。王佳挽着安琦和郝洁的胳膊，从李子木的面前擦过，一路有说有笑朝寝室而去。王佳的笑声跌宕起伏，显得十分爽朗。刚才还阴霾满面，一脸怨气；现在却是笑声沁心，快乐无比。看着她渐去的身影，李子木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一旁的康晓齐拍了拍子木的肩膀，说了声“走吧”，搂着他向寝室走去。石浩和季明伟跟在后面。
刚迈出几步，李子木想起路标和杭天俩人来。他问，路标和杭天了？身后的石浩说，还能去哪？桌球呗！子木未再多言，同大家一起往寝室方向而去。
待到寝室楼下路口处，李子木便与其他哥仨分道而行，向三号楼的方向走去。
三号楼住的是研究生。李子木的老乡韩天启就住在这里。走上三楼，来到308寝室门口。李子木举手轻轻将门敲开。韩天启从半掩的门缝中探出半个身子来。那三七分的头发永远一丝不乱。透过那对厚厚的镜片，韩天启看着子木笑着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门口的李子木回说：“前天到站……昨天到校的。”随着话音，韩天启将门拉开将李子木让进去，又随手将门关上。
进到屋里，李子木上下打量一番，见着穿着白色衬衫、左手一直插在裤袋里、拖着拖鞋的韩天启，拍着他的胳膊问道：“冷不冷呀？穿这么少！”
“还行！在寝室，还好。”韩天启挠挠头回道。话语未落，他便将桌肚的凳子抽出来，让子木坐下。
韩天启既是子木的老乡，又是他父母的学生。在李子木父母的口中，韩天启是个品学兼优的人。顺理成章，他也成为李治中夫妇要求儿子学习的榜样。对于“榜样”，李子木起先倒有几分反感。随着同韩天启的接触，对于这个脾气温和、带着几分书生性的腼腆的兄长，“榜样”的感觉并没有在李子木心间浮现，兄弟般的感情倒是扎了根发了芽。
李子木将凳子挪了挪，向坐在电脑前的韩天启靠过去，问道：“忙什么了？最近。”韩天启依然盯着电脑屏幕说道，还能忙什么？论文呗！他又回过头来问子木：“你了？假期过得怎样？”李子木微微笑了笑，说道：“还能咋样？就那样呗！平平淡淡的。遇上几个老同学，在一起聚了聚。”韩天启淡淡地回了句：“生活应该就是平平淡淡的——哪来那么多激情呀！”李子木就喜欢他这种带有丝丝哲理性的话语。也许，这也是韩天启性格的体现——实在而又不失浪漫。
“最近怎样？感情方面。”韩天启扭过头来问道。
李子木将后背靠到椅子上，仰着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身体坐正，他只说了一个字——“烦”。
“怎么了？不顺心？”韩天启看着他问道。
等了半天，李子木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说不清楚……不知她为什么，总是不疏不近，时冷时热的……听言，韩天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李子木也说不清。他笑了笑接着说，要是能说得清楚，可能也就不纠结了。俩人相视笑了笑。顿了顿，韩天启告诉子木，这种事情别成天惦记……惦记……惦记不来。听言，李子木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言罢，一种淡淡的“自嘲”在韩天启心中冒出。脸上露出丝丝莫名的笑容。他忽然在心里理性地告诉自己：遇上这种事情，能有几个人真正处理自如的？说来有些滑稽，人有时候就是那么飘渺——不是每个人都能说清楚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而放弃另一个苦苦追求者……也许，生活并没有那么多答案——更多的只有结果。
“我妈希望我再读个研究生。”李子木的话语打断韩天启的思绪。
“嗯！可以考虑。”韩天启盯着电脑说道：“不过，先得考虑清楚。自己想清楚了再做。”
李子木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可是……读完研，又能怎样？”语气中带着一种不确定感——其中似乎又带着淡淡的失落感。李子木接着说，许多人，考研的动因主要在于工作难找……四年大学，读完了，就挺令人失望的。听言，韩天启心里一阵五味杂陈，犹如脑袋被泡在酱缸之中一般模糊一片。其实，这也许是韩天启内心深处不愿面对惨淡现实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他看着子木说道，倒也是……可是，不读，又能怎样？总得要做出选择。
锁孔转动的响声打断他们的谈话。两人转头望过去。门被推开，秦志辉右手插着牛仔裤口袋走了进来。刚进屋，他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着子木招呼道：“子木！”李子木微笑着点了点头。
韩天启转过头看着秦志辉问道：“怎么样呀？饭局。”问题一出，严肃的表情瞬间挂上秦志辉的脸。他提高声调，抱怨地说道：“别提啦！真是窝囊……”听言，韩天启一脸疑惑，继续追问怎么回事。秦志辉说，这世上什么怪鸟都有……来了几个朋友，说请我吃饭，让我作陪……开开心心吃完饭了，说要跟我AA制……我一大男人能说什么？秦志辉一脸怨气，挥挥手接着说道：“不说了。嗯……”
韩天启笑了笑说道：“是的。别说了，钱都出了。再生气，不是罪上遭罪嘛！”
听言，秦志辉似乎还是不服气，迅即转过头来，将手一摆，一脸晦气似的说道：“可是，想一想……”话到半截，有吞了回去，在后面补上半句“还是不说了”。言罢，他将自己的凳子拖出来坐了上去。一阵抱怨听的李子木有点糊涂——可他又没好多问。
韩天启递上一杯凉开水安慰道：“喝点水，消消气。看你，脸都气红了。”秦志辉白了韩天启一眼，说道：“什么眼神呀？这是气红的吗？这是酒喝多了……”韩天启一脸坏笑，带着安慰似的口吻说道：“你看看。感觉看来不错……喝了这么多酒……还不知有多少美女作陪呢！”听言，秦志辉无奈地“扑哧”笑出声来，带着笑容叫道：“小子……我抽死你！”韩天启和李子木随着放声地笑出声来。秦志辉转而带着几分“阿Q精神”，喃喃地说道：“也是吆……最起码赚了一样！”韩天启“扑哧”地发出压抑的笑声。听到笑声，秦志辉无奈地看了看韩天启哼哼唧唧一会儿，没再多言……
看了看电脑屏幕上时间，李子木发现时候已然不早，起身欲想离开。韩天启也未再多留，起身向门口送去。坐在椅子上的秦志辉，转着头看着李子木挥了挥手，说道：“有空常来玩。”李子木转头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地应了一声，说了句“好的”，伸手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走到半道，手机铃声便响起。李子木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是辅导员韩娟老师的电话。他迅速接通了电话。寒暄了两句，韩娟老师便说起正事。她告诉子木，办公桌靠墙的上面抽屉里有一份文件需要到校教务处马处长那边盖个章……因为下午有事，不能到学校……李子木得去处理一下……听言，李子木应承了下来。
时间还早，李子木便先回了寝室。路标和杭天还未回来；其他三人坐在电脑前玩着游戏。他爬上床去，扒着床沿看着晓齐，叮嘱他两点钟叫一声。石浩露着狡黠的笑容说，不知干什么事情了，累成这样……听言，李子木随着大家笑了笑，没有搭理。很快，他便模模糊糊地睡着。
康晓齐的叫声在耳边响起来。李子木睁开眼睛，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感觉一阵昏沉。也许，刚刚来校，路上的那点疲倦感还未褪却。他赶忙穿好衣服起床洗漱了一番。
来到韩娟老师办公室，李子木拉开靠墙最上层抽屉，拿出所需文件简单翻了翻，便关上抽屉走出办公室向行政楼而去。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个头不高，挺着啤酒肚，圆圆的脸两侧挂着松散的肉团，使得脸颊看起来显得有些鼓胀感，脸皮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均感。见着李子木，他顿了两三秒，带着一脸严肃问道：“找谁？”李子木心中带着几分羞怯感，鼓了鼓气力回道：“找马处长！”中年男子盯着李子木问道：“有事？”看着他尖锐的目光，李子木还真有些胆怯，顿了顿说道：“奥……找他盖个章。”听言，中年男子“奥”了一声，转身向里面走动，顺便将李子木让了进去。
办公室不大，放着两张办公桌。与门相切的墙边对着办公桌摆着一个铁质档案柜。靠近里面墙角，成直角摆着另一组档案柜。中年男子走回靠近大楼外侧窗户的那张办公桌坐了下去。
“坐”中年男子每次言语都是那么简短，示意李子木坐到办公桌头部的那张椅子上。言语听来似乎柔和了许多。李子木“哎”地应了一声，轻轻地挪动一下椅子坐了下去。中年男子低着头从右手边下层抽屉里找着东西。李子木没有吭声，静静坐在那里。中年男子抬起头说了句“等一会儿，啊！”李子木还是“哎”地应了一声。只见他拿出的是一个纸杯，李子木才心里明白过来。中年从电脑显示器右边拿出铁质的茶叶盒，边旋边拔地打开盖子，从中倒些许茶叶。他伸手从窗台上拿起铁质的开水煲向纸杯中冲入热气腾腾的白开水。放回开水煲，中年男子将一杯茶水放在子木面前，说了句：“来！”李子木似乎没有想到，不经意地惊讶了一下，屁股微微抬起，道了声“谢谢”。
中年男子问道：“材料了？”
李子木此时才明白过来，此人便是马处长。他将手中材料递了过去。马处长接过材料看了看，接着问：“韩娟让你拿过来的？”李子木“嗯”了一声。马处长说了一句“等一会”，将材料搁在了桌子上。
马处长拿起鼠标，在电脑上忙碌起来。李子木没敢多言，只是静静地候着。他微微地斜着脑袋透过微小的视角看过去。马处长正在电脑上捣鼓一个李子木无以言表的软件。瞟了一会儿，李子木又重新坐回原来的姿势。
马处长一手摸着键盘一手拿着鼠标，向前凑着身子盯着电脑屏幕。李子木不时地端起纸杯抿着茶水，然后又放回桌子，将手搭在腿上，转动着脑袋无聊地看着室内的摆设。除了鼠标的点击之音，就剩喘息声在他耳边萦绕。
过了好久，李子木的话题终于打破了现有的静默。他轻轻歪着头看着马处长，怯怯地问他，每天都这样呆在办公室？听言，马处长转过脸来，肉嘟嘟的脸庞露出和善的笑容。见着那可爱的笑容，李子木感觉放松了许多。马处长看着子木说，是呀……除了出去办事，其他时间就得按时上下班。说完，他又转过脸去，盯着电脑屏幕，接着说，行政嘛……就这样。
言语间，马处长轻轻按下电话免提键。在清脆的电话按键音中，他拨了一组号码。几声“嘟……嘟”的等待音之后，电话被接通。他抓起话筒，脸上迅即露出灿烂的笑容。话筒那头传来一位女士的声音。从谈话内容，李子木明白，马处长正在跟对方请教电脑软件问题。他带着几近发嗲的笑音询问着每个问题。见状，李子木不禁在心里笑了出来。马处长的笑音犹如电影中的背景音乐，无形之中浸透于每一个言词之中。电话那头的女士不厌其烦地为他解答每一个问题。放下电话，敛起笑容，马处长又重新捣鼓起软件来。
办公室再次归于安静。李子木双手握着水杯，微低着头愣愣地听着鼠标的点击声。
电话铃声响起。惊醒的李子木缓缓地抬头看着抓着话筒的马处长。
“喂？你好！哪位？”马处长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拿着话筒反扣在左耳朵上，左手依然敲着键盘。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闻声，马处长立即腾出左手拿稳话筒，脸上露出花朵般的笑容。他笑音更加浓郁，更具穿透力，浸透了每个言词。
“嗯……好的！嗯……没问题，王校长。您就放心好了……嗯！没事……这点事，肯定办的妥妥当当的……嗯，对！好嘞……嗯……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马处长依然带着笑容，久未消散……
敲门声响起。马处长和李子木不约而同抬头望去。李子木放下水杯。随着“滋滋”声，他将椅子向后轻轻地移动些许，走过去将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丝丝疑惑状站在门口。李子木将其让了进来。
“回来了？事，办的怎样了？”还未等男子立稳，马处长就开口问道。
“行了！妥了！”男子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在呢？忘带钥匙了。”话语间，他抽开前面办公桌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串钥匙，在手中晃了晃。
“嗯！对了。把章给我。这位学生在这等很久了。”马处长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说道。中年男子将公文包竖着放在桌子上，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一个纸包剥开——里面露出一个红红的圆形印章和一个透明的长形印章。他将印章递给马处长。
接过印章，马处长抽开外面的抽屉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印泥盒。打开印泥盒，他拿着圆形印章在上面轻轻地蘸了蘸，又反过来看了看，调整好位置，在文件上用力地盖下去。放回印章，马处长拿起文件，盯着印迹处看了看，微笑着将文件交给李子木。李子木道了声“谢谢”转身便走出教务处办公室。
走下办公大楼，李子木掏出手机看了看——将近四点半。他快步走回韩娟办公室。坐在办公桌旁的韩娟正低头写着东西。李子木走过去。韩娟抬头看了看子木，伸手将文件接了过去，问说：“怎么这么久呀？”李子木认真地解释了一番。
“嗯！先回去吧！没什么事了。”韩娟抬头看着李子木说道：“谢谢你！”
李子木转身离开办公室向寝室走去。
寝室场景依然。几个人坐在电脑前飞速点着鼠标敲着键盘，不时发出快感般的笑声。李子木躺倒在床上张大嘴巴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他有心无心地叹说，现在的行政效率真的太低……盖个章都得半天。半晌，李子木发现并没人搭理自己。他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康晓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康晓齐扭过头来，看着他不冷不热地说道：“啊？奥！正常……”话音未落，他便转过头去继续游戏。李子木失落地走回床铺，再次躺了上去。
李子木忽然又从床上坐起，掏出手机，站起来，边拨着王佳的号码边走出了寝室门。来到走廊，电话那头的王佳传过来清脆的应答声。李子木清晰地感受到内心深处那份莫名的“沉闷”。说是“沉闷”，李子木不知用词是否恰当。这种感觉有似于临考试前那份带着期许而又压抑的心情。
王佳带着丝丝压抑而又严肃的口吻问道：“有事吗？”从传过来的话语之间所透出的那种气氛，王佳那张寒若冰霜的颜面便在李子木的脑海中浮现。说来似乎有些奇怪。为何两人没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李子木不得而知。也许，谁也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李子木征询道，一起吃个晚饭吧？那头传过来其他女生哄笑声。她们大叫“李子木加油”……王佳传来清脆的笑声。李子木也跟着咧着嘴笑出了声。安静下来，王佳说，不用了……就和同学一起在食堂吃一点吧！没有必要……
李子木沉默。王佳也沉默。两人无声良久。
李子木没有坚持——更多地还有男生那份莫名的高傲，不情愿地说道：“嗯……好吧！那就先这样。”王佳提议般地说道，挂电话吧！李子木没有吱声。两人默然以对，又是良久。李子木说，你先挂！王佳顿了顿说道，那好，我先挂了！言语里暗含淡淡的询问的口气。言罢，她便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发出的“嘟嘟”声，李子木突然感觉一阵落寞感席卷而来。一种空空的感觉油然而生。可说来挺奇怪的，为什么这种“空空感”反而又伴随着一阵轻松的感觉？李子木说不清楚。他没有多想，更不愿多想，便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