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说,来这里的一般都是热恋中的情侣,一对一对的,咱俩往这一坐,是不是特有违和感。”商郁咬着吸管,悠闲地逗着身边的猫。“喵——”那只略肥的白猫微眯着眼睛,享受的伸伸爪子,换了个姿势卧着,呆呆的样子引的商郁又是一阵轻笑。
“是么,”夏悦左手托腮,右手拿着吸管慢慢地搅柠檬茶中的冰块,眼神轻柔而迷离。她慵懒地笑笑,打了个哈欠,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刚刚那句话若是从何凉口中说出,她还有心情调侃几句,若是商郁——她笑笑,随即黯然,其实,不用的。她调整一下心态,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对对年轻男女,目光停留在某处。她冲商郁扬扬下巴,示意她看。
商郁转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后面几桌的位置是两位男性。“不管你信不信,我保证那也是一对情侣。”商郁甩甩她不算长的头发,半真半假地笑道。
“真应该让阿唤来看看,”夏悦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那是一种习惯,一种曾经很熟悉的东西,下意识地说出来了这样一句话。夏悦话出后就顿了一下,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又瞬间恢复了正常,“哦,不过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不知现在的她看见此情此景又会如何。”她故作轻松地捋捋头发,但语气不复之前的轻快慵懒,多少带了些僵硬。但她的嘴角翘得更高,连带着眼睛都亮了起来。
“喵——”一直安分的在商郁掌下的猫略带不安的警惕地叫了一声,扭动了几下身子。夏悦笑意盈盈地抬头看了它一眼,却让那猫小心翼翼地又退了几步,跳下桌子,跑掉了。跑出老远后它才回望了一眼,依旧警惕。
夏悦笑一声,“阿郁,你说,动物是不是都通灵呢?”
商郁知道她要说什么。同样的话,她在五年前听过一次,听得遍体凉透。“你真不准备见见他们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商郁只想着扯开话题,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选了个多差的问题。她的确是想对夏悦提这件事,但绝不该是现在这个时候。
奇怪的是,夏悦并无什么反应。她看一眼收住问题的商郁,微微摇头,“没事,再怎么说也是五年过去了。时间真的是很可拍的东西。你看,阿郁,当年走时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这不是也回来了么?我曾以为面对是多么困难的事,这五年,不是也熬过来了么。久了,也就淡了。”她吸一口面前的柠檬茶,“你瞧,时间久了,冰块化了,味道,自然也就淡了。”是的,淡了,再也不是当初的味道了。
“那么,你……”
“淡了,不代表我会忘,”她微顿一下,有些机械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忘。”她的眼神变得悠远。商郁看着,拳不自觉地紧握。
“二位,你们的锅巴。”冷下来的气氛被一个年轻的服务生打断。他在桌上放下小筐,掏出两张略黄的纸片,放在夏悦和商郁面前,眨眨眼睛问道,“你们信不信,猫有九条命?”问完,转身离去。他并没有等待她们的回答。毕竟,真正有兴趣探索这个问题的人,基本不存在。
夏悦拿起纸条看看,在注意到上面数字的瞬间,她有一刻的怔愣:1313。
她不自然地笑笑,艰难地张口问:“阿郁,你的那张,是不是‘1314’?”面前的商郁同样是苦笑,亮出了纸条,“我还以为你的是。”1315。
二人顿时陷入沉默,陷入回忆。
1313,1315。
唯独差了中间的1314,一生一世。
的确,哪里会有一生一世呢。她还真是傻,她们还真是傻。
夏悦歪着脑袋想了想,想要落笔,却又不知从何写起。对面的商郁同样。有时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表达,但要真写出来,太难。这已不是她们第一次面对这张纸,却并没有轻车熟路,反倒觉得更困难。凝练在一张小纸条上的话,到底,什么才合适。
但商郁没有犹豫太久,因为她忽然想起当年夏悦总说的一句话。她当年很抗拒这句话,因为她觉得那不适合夏悦,不适合从她熟悉的那个夏悦口中说出。但她现在无比希望那句话能成为现实。那话她听得太多,却从未对那感到麻木。就是那样简单的一句话,旁人听了甚至不觉什么。但她知道,这样一句话,凝练的多少伤。她想改变,却无力改变。
猫有九条命,每一条命即是重生。若是重生,她能早些遇到夏悦,她一定会阻止那一切。可惜,不管猫有没有九条命,她都不是猫,夏悦也不是。
“帮我交给她。”商郁折好纸条,站起身,将纸条交给夏悦,挥挥手走了。她不担心夏悦会偷看,其实即使看了也无妨。如果夏悦看了能知道一直有人记得那事,不是她一人苦苦承受,她看了也不失一件好事。但夏悦不会,尤其是现在,尤其是她交给她的东西。
商郁叹口气。她知道夏悦回到这里不只是为了找她。或者说,她这次回国,都只是为了赴五年前定下的那个约。她给自己定下的那个约。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了。
真的么。
希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