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隆基的心里，又是一阵惊悸，心脏剧烈地收缩了起来，有些疼痛了。
李隆基急忙拍马，亲自率领侍卫，上前去探听。
原来是马嵬驿的父老乡绅，听说皇帝车驾到来的消息以后，在乡绅李慈勋的带领下，自觉前来，迎接李隆基的圣驾。
乡亲们还送来了一大批，逃亡大众急需的瓜果食物、饮水等等急需的贡品，李隆基喜出望外。
马嵬驿附近的那些父老乡绅们，已经听说了皇上准备南下西蜀的传言。
父老乡绅们结伴前来，就是要请求皇帝，不要南下，能够留下来，指挥大家，一道抵抗叛军。
2
一位父老乡绅们推举的代表乡绅李慈勋，挤上前来，走到了李隆基的跟前。
李慈勋中等身材，身体结实，儒雅博学，须发已白。
他跪在李隆基的马前，拉住皇帝的缰绳，十分恳切地向李隆基进谏道：
“陛下啊，小民等，请求陛下，不要南幸巴蜀吧！请求陛下留在这里，指挥我们抗击叛军吧！
长安宫殿，是陛下家居的房舍；历代皇陵，是陛下祖先的坟墓；长安百姓，是陛下的忠实子民啊！
陛下，您如今却要抛弃我们这些小民百姓，独自南下，叫我们究竟去依靠谁啊？
陛下，究竟您要去哪里避难啊？如果陛下你抛弃我们而去，将会人心尽失啊！
那时，万岁一定会后悔莫及的啊！”
3
听了乡绅李慈勋的劝谏，看着乡亲们的竭力挽留，李隆基悚然惊醒，觉得自己太过胆怯。
他用手把马缰绳按在自己的马鞍上，默默地沉思，一时彷徨不安，犹豫不决起来。
“乡绅代表的话，淳朴简洁，的确很有道理。人心易失啊！
如果朕一意孤行，不顾一切地向南奔逃，那么会不会导致人心崩溃，让社稷瓦解呢？”
李隆基在心里反复地思索、权衡着。
但李隆基已经是惊弓之鸟，惶恐，逃命的打算，此时已经牢牢地占据了李隆基的全部心思。
他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百姓们叫他留下的请求。他也无法表示出，自己胆怯的心思，向百姓解释，他一心西去的原因。
他更想不出合适的说辞，说服乡亲们能够相信他，他一定会率领勤王大军，重新回来，收复京师。
“朕如今，实在已经不好脱身了。朕不如将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由太子处理。”
李隆基终于打定了主意。
4
于是，李隆基当即叫人，吩咐太子来到自己的身边。他传旨太子李亨道：
“亨儿啊，你留下来，替朕安慰和劝说一下父老乡亲吧！
你要让乡亲们明白，朕是先到扶风郡去补充给养，并不是一定要到西蜀。
朕离开京师，并不是胆怯逃亡，躲避贼势，而是想亲自去搬西蜀的救兵，用以平定安禄山恶贼！”
向太子吩咐完毕，李隆基立即带领他的侍从，冲出挽留的人群，拍马前行。
5
看到皇上居然不顾一切，要丢下无助的黎民百姓，执意西去。百姓们是大失所望，绝望已极。
目送扈从皇上的车驾，渐渐地远去，马嵬驿附近的百姓们，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无计可施，乡亲们只好团团地围住太子李亨，坚决不让太子一行离去。
百姓们心里有些怨恨和愤怒。
大家七嘴八舌，带着一些激愤的语气，纷纷上前为太子献计献策，挽留太子。
6
乡绅李慈勋，挥了挥手，制止住大家愤激的语言，上前对李亨说道：
“诸位父老乡亲，请大家静下心来，听我老人家，给殿下说几句，让殿下留下来。
太子殿下啊，既然皇上不肯留下来，照顾我们，就让我们大家来追随太子殿下吧！
让我们大家一道，积聚我们的力量，收拾残军，一起向东讨伐安禄山叛贼，收回京师吧！
如果太子殿下，也执意同皇上一样，离开中原，前往蜀郡，势必使民心尽失啊！
失民心者，失天下啊！殿下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社稷，怎么能够随意地丢弃呢？大唐帝国的大好河山，怎么能够随意抛弃呢？万千大唐的善良百姓，怎么能够随意放弃，让他们遭受叛贼蹂躏呢？
如果皇帝陛下，太子殿下都走了，去西蜀避难去了，那么，谁还肯为我们中原的人民作主呢？
太子殿下你认真想想，如果殿下你也像皇上那样做，最后的结果必然就是，天下黎民百姓群龙无首，大唐帝国一定会分崩离析，四分五裂，永无复兴的机会。”
7
不多一会儿，太子李亨的周围，就已经聚集了数千逃难的马嵬驿民众。
李亨更是寸步难行，根本就无法脱身了。
李亨又急又怒，着急中带些无奈。他拼命地婉言拒绝乡亲们叫他留下的善意建议。
“诸位乡亲，李老伯的话，的确是至理名言，本太子十分感谢大家的好意。
然而，本太子作为臣子，非常理解父皇的心思。
好好地侍候父皇，是臣子的责任。本太子怎么能够不忠不孝，违背陛下的旨意，与父皇唱对台戏呢？
请父老乡亲，理解本太子的苦衷，放本太子离开，前去为父皇尽孝吧！”
李亨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在李隆基的高压管教下，李亨一直都非常担心，自己会与父皇两人，父子相忌，闹得彼此不高兴。
李亨心里，当然早就已经明白，父皇迟迟不肯交班的根本原因，只是他不愿过早地表露自己的心思，招致父皇的猜忌。
8
马嵬驿的父老乡亲依然不肯让步，李亨更加焦虑起来，要想方设法脱身。
“感谢各位父老乡亲挽留的盛情！大家的心意，本太子十分理解！本太子也十分感谢，大家对皇上，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本太子对父老乡亲挽留的善意，是感激涕零。
但皇上高龄远幸，冒险犯难，做臣子的我，怎能安心地离开陛下的左右，不前去尽一点臣儿的孝心呢？
如今，本太子留在这里，还没有当面去向父皇辞行，怎么敢自作主张呢？
我的父老乡亲啊，请大家允许本太子马上回去，先向父皇禀告这里的情况以后，然后再行回来，决定本太子的行止，可好？
各位父老乡亲啊，请你们体谅本太子的难处，原谅本太子不敢擅自决定啊！”
李亨流着眼泪，既有些感激，又有些悲戚地对父老乡亲说着。
说完，他一提手中的缰绳，就准备冲出父老乡亲的包围，纵马西行，前去追赶上他的父皇李隆基。
9
李亨的三儿子建宁王李倓，见势不妙，害怕乡亲们激愤之下，会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出现。
他急忙与掌闲厩李静忠嘀咕了几句，示意李静忠带领禁军将士，护卫住太子。
建宁王亲自冲上前来，紧紧地拉住父亲的马缰绳，大声地向父亲进谏说：
“太子殿下，得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殿下，你此时千万不能抛下父老乡亲，独自南下啊！
殿下不要因为尽一点微小的孝心，因小失大，而损害祖宗的江山社稷，伤害帝国的千秋大业啊！
何况，殿下不能够陪伴陛下南下的苦衷，陛下最后是一定能够理解和谅解的。
殿下啊，胡虏安禄山叛变，侵犯帝国的宫阙。全国陷入分崩离析之中，帝国遭受了空前的浩劫，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渴望朝廷的拯救啊！
如果我们此时，不能够依靠和拢系人心，大唐帝国怎么能够复兴呢？
假如殿下此时，也不顾天心民意，追随皇上前往蜀郡，如果盗贼焚烧栈道，断绝了西蜀与关中的交通，则广大的中原地区，就等于拱手捧给了安禄山逆贼啊！
这势必会给大唐帝国，带来更大的伤害，大唐帝国怎么可能再次复兴呢？
而人心一旦涣散，就不可能再聚。即令我们想尽千方百计，要想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怎么能够办到呢？
如今的局势十分危急，国家存亡，就在眉睫之间，正是殿下果断出击，大展宏图的时机。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违背天意民心，必将招致天下百姓的怨恨，请殿下三思。
殿下啊，你千万不要再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了。”
10
建宁王李倓的话，触动了李亨的内心，李亨听后，点头称是，十分赞赏。
“倓儿说得很对。问题是，叛军近在咫尺，我军兵少将微，我们到何处去落脚，向什么方向去发展呢？”
李亨疑虑重重，询问儿子道。
“殿下不要担忧这个问题！
起先，臣子与广平王大哥，南阳王弟弟，以及李公公，以及诸位将军，对我们的行动方向，已经有了一些研究和考虑。
大家的一致意见是：
请太子殿下首先留下来，先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驻扎，休养，以便养精蓄锐，拢系人心；
然后，我们再发布文告，号令天下，集结西北边防军，召回在黄河以北，与叛军作战的郭子仪，李光弼大军，妥善商议讨伐和反击安禄山恶贼的计划，此为上计。
等我们计议已定，平叛工作准备充分以后，我们的勤王大军，就可以联合东征了。
这样一来，我们一定能够，讨平逆贼，收复两京，平定天下，复兴社稷。
我们也一定能够，使国家从危险中复归安宁，使朝廷由瓦解复归完整。
到那时，太子殿下，再扫除宫殿的灰尘，然后用盛大的銮驾向西，迎接皇上回归京师，岂不是大孝呢？
太子殿下，你为什么要向一个乡下人那样，局限于在父皇的面前嘘寒问暖，像小儿女一样哭哭啼啼，对父皇恋恋不舍呢？
成败在此一举！望太子殿下不要犹疑，早作决定！否则，人心一失，就会大势已去！”
13
“倓儿年纪轻轻，却见识高远，令人肃然起敬。”李亨闻听儿子建宁王此言，十分赞赏，不由得仔细地看了儿子几眼，慎重地思索了起来。
然而，李亨思索了好一会，依然沉吟不语，没有做出决定。人群中又再次骚动起来。
掌闲厩李静忠，见势不妙，立即示意武威将军陈立和，指挥龙武军弹压住百姓。
李静忠把太子李亨拉到自己的身边，悄悄地在李亨的耳边嘀咕起来：
“太子殿下，难道你现在还没有过够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看人眼色的日子吗？
殿下最忌惮的奸相杨国忠已死，正是殿下大展宏图，展翅高飞的大好机会啊！
殿下怎么还是贪恋现成的吃食，想做那屋檐底下的燕雀，不想展翅高飞呢？
殿下，你还想去到蜀中，去做那牢笼中的金丝雀吗？奴才担心，金丝雀做不成不说，殿下还有灭顶之灾啊！
留下来，盗贼投鼠忌器，不仅能够保全陛下，殿下也会龙飞九天，否则，潜龙在渊，结局难料啊！
奴才知道殿下忧虑什么。其实，殿下大可不必为此忧虑。
殿下你的手里，不是已经有了数千飞龙军的支持吗？这些英雄豪杰，足以帮助殿下成就千秋伟业啊！
殿下，你还担心和畏惧什么，还优柔寡断干什么呢？殿下英武，雄才大略，如今正是殿下大展宏图的良机！”
“静忠所言极是！”太子李亨越发心动。
大儿子广平王李俶，这时也拍马挤上前来，恳切地请求父亲李亨道：
“殿下，民心不可违！请殿下顺应民意，立即留下来，拢系中原民心。”
聚集在李亨身边的乡绅父老，是越来越多，大家的议论声也更加地激烈。
14
在李亨身边聚集的百姓，也都十分赞同广平王、建宁王李倓兄弟以及李静忠的意见。
乡绅李慈勋，见太子心里，有了一些松动，立即上前，趁热打铁劝解道：
“是啊！太子殿下！小民们粗鄙无知，没有见识，但听了建宁王，广平王，李公公的有理有据的建议以后，也从心里觉得，这是殿下最佳的选择，殿下还犹豫不决干什么呢？
殿下英明果断，一定更加明白其中的妙处。
请殿下你，千万不要再优柔寡断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乡绅李慈勋，一边称颂着建宁王李倓等人的意见，一边继续对太子李亨进谏道。
“殿下啊，请您赶快做出决定吧！时间不等人啊！如今天色阴沉，暴雨很快就要降临了啊！
建宁王，广平王，李公公的话都很有道理，必须立即实施啊！你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孝，而断了天下百姓的希望啊！
如果天下百姓没有了希望，你叫他们怎么办呢？他们不仅会从此对朝廷绝望，而且最终会对朝廷心生怨恨，甚至助纣为虐啊！
太子殿下，你怎么还迟迟不做出决定呢？我们已经等不及了！
如果殿下一意孤行，那就要请殿下原谅，我们的犯上举动了！
皇帝陛下已经抛下我们而去了，我们怎么能够让太子殿下你，抛下我们这些百姓，也南下逃避呢？”
马嵬驿的乡绅父老，更紧地围住了太子李亨的坐骑，拉住了太子李亨的马缰绳，不让太子脱身。
侍卫太子的飞龙军将士们，如临大敌，紧紧地护卫住了太子李亨，生怕有什么乱子，会突然发生。
太子李亨此时，根本就已经没有办法，脱身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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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见形势如此危急，他只好露出笑容，和善地抚慰着马嵬驿的百姓们道：
“父老乡亲们，聆听大家的好意，本太子十分感激。盛情难却，我现在已经决意留下，与父老乡亲一道拯救国难，共御强敌！
请父老乡亲们先静一静，听本太子讲几句话。”
听见太子亲口许诺，说自己愿意留下抗击叛军，百姓心里有了依靠，顿时一片欢腾。
“万岁！万岁！”
欢呼一阵，父老乡亲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太子李亨接着请求道：
“诸位父老乡亲，感谢大家的诚恳挽留！本太子已经决意留下，请诸君放心。
请大家先让开一条路，好让本太子派人，前去向陛下通报这件事情，静听陛下的旨意。”
李亨转身，对着自己的长子广平王李俶，吩咐道：
“俶儿啊，麻烦你立即飞马前去，追赶上皇帝陛下的队伍。请你向陛下禀告一下，父亲此时的处境和困难。
顺便向陛下请示一下，究竟应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让皇上来做最后的定夺。”
广平王李俶，接到父亲的命令，立即带领几个随从，跨上战马，挤出人群，飞马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