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终于逃出了那个岛,父亲在混乱中开着镀金船南下。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被帝国海军打捞了起来。我们被捞上了一艘无畏级巡洋舰上。父亲才刚踏上船,便抱着奄奄一息的我飞快地往医务室里跑。
我半昏迷半醒。只听见附近有点吵闹。
“…………”
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意识。我醒来,感觉屋子有点摇摇晃晃的。屋子被钢铁裹得严严实实。那扇铁门看上去似乎非常笨重。屋子灯关着,但是我依旧能看清屋子里摆满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和各种药品。我扭头,看见这屋子里除了我和趴在我身边睡着的父亲之外就没有别人了。我试着坐起来,感觉右手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过脑袋的疼痛让我忽略了这个情况。感觉脑子里装满了铅水,又肿又胀,又晕乎乎的。身子还沾着不少汗水。
我还没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在我起身的时候,白色的被子从我上身滑落。想去厕所,我只知道这个是我起床的原因。于是我便想着用右手掀开被子,下床。“嗯?”在我右手举起的一瞬间,我才发现我右手似乎少了一半。屋子的光线不足,我便试着用左手确认情况。确实少了半截。这时,我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我竟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右臂少了半截是必然的结果!估计脑子还没能完全清醒吧,我能感觉自己还在发烧。也罢,现在最要紧的,是去厕所。我的脑袋这样告诉我的。
还好我是个左撇子。
既然右手不能用了,我只好用左手掀开被子,然后慢悠悠地下床。以免打扰熟睡中的父亲。无论在哪里,父亲就爱这样趴着睡。父亲的睡眠时间很少。于是下床之后,我便在隔壁床上拿了一张被子,盖在父亲身上,然后走出了屋子。才刚走出屋子,我便听到了走廊深处,各种机器发出的低鸣。我这才想起我现在已经在海军的一艘船上。我刚才呆的不是什么屋子什么医院诊所。而是船内的医务室。脑子稍微又清醒了一些。这时,一个士兵从我身边走过,他注意到了一脸迷惘的我。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士兵很客气很礼貌的问候。“我想上厕所。”见到士兵主动打招呼,我便回答。然后扭头望向士兵,在四眼交汇的一瞬间,我心理突然涌上一阵十分可怕的恐惧感。脑袋里的记忆就像放电影一般,演绎着那时候,他,还有们海盗对我做的事情。“我带你去吧!”士兵觉得我似乎行动不大方便,便主动伸出手。“不,不!”记忆里潜藏的恐惧就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进我的潜意识之中,在四目交汇的一刹那之后,我突然扭头就跑,跌跌撞撞地往走廊深处跑。可没跑几步路,我便累得连站起来都感觉非常困难,我喘着气,扶着墙壁,而脑袋却在拼命催促着我赶紧离开这里,身体却像灌满铅一般笨重。那士兵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状况,他迷惑不解地跑过来,搀扶着我。“你怎么了?”肩膀和手臂感受到士兵那宽大的手掌,我内心突然更加恐惧!“别碰我!请把你手拿开!”我扭动着身子,坐在无力的挣扎。士兵见状,他似乎也急了,于是他赶紧收起手,蹲在我身边。“怎么了,亲爱的?你哪里不舒服么?”“你走开,别碰我!”我说得很大声。甚至掩盖了走廊深处的机器轰鸣。士兵见状,只好往后退。“你怎么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还没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只是在无理取闹。
我这么一叫,周围的人却慢慢多了起来,他们把我围成一个圈子,却没人靠近我。我能注意到,是刚才那个士兵把他那些准备靠近我的同伴拨开的。我蹲坐在地上,我没听清楚那个士兵说了什么,只看见其他人一下都从我眼前消失了。我也趁机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因为我能注意到那个士兵并不想要伤害我,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在我慢慢恢复理智的时候,我感觉到大腿内侧有点温热,不自然的感觉,伴随着身体的疲劳,手臂的疼痛,和头晕脑胀的感觉一并塞进我的脑袋里。我不自然地低头,发现地上滴着一滩水。
我依旧有点不知所措,但是我现在的窘况,却让我身边的那个士兵见笑了。听到声音,我本能地抬起头,看见那个正在微笑的士兵,他离我很远,笑的很自然,脸部的肌肉聚在一起,眼睛微微眯起。虽然我神智还没完全清醒,不过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那个家伙没有任何恶意。我开始放松了警惕,思绪稍微再清晰一些的我渐渐能分辨出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士兵,而不是肮脏猥琐的海盗。渐渐的,我开始回忆起我和父亲已经逃出了那座岛屿,我现在已经在一艘军舰上,而不是该死的海盗船里。然而下一秒的思绪又让我尴尬万分,我扶着墙壁站起来,望着地上的一滩水,这不是一个淑女,一个伯爵该有的行为,而这个行动完完全全地展现在那位士兵的眼皮底下。
我尴尬地低下头。恢复理智的我想起刚才那副丑陋的样子,我恨不得马上找一个洞钻进去。我望了望身边的那个医务室的门,还没等我想着要跑进去,身体就开始行动了。我一边扶着墙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想往医务室里走。可毕竟身体太虚弱了,我寸步难行。“嘿!”“亲爱的!”没等我起步,我便踉踉跄跄地往前撞,这时,父亲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半蹲着在我前方,并接住了我,然后把我搂在怀里。
“没事的,别害怕!亲爱的!”我能听到他说话有点颤抖。
“都过去了……”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父亲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安慰我。这时我的头在他肩膀上,没能看清楚父亲是什么表情。只感觉双腿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只有左手紧紧抱着父亲不放。这趟旅行几乎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东西,我是不是该狠狠地哭泣一番,我还算是一个小孩子,哭泣可是小孩子该有的权利。
可我找不到理由,哭泣的理由。
泪水也没能从眼角里挤出来,明明我现在已经在了父亲温暖的怀抱里。
过了一会,父亲便抱着我走进医务室,医务室里有厕所!不过我却在在父亲的帮助下,在病床边上换上了一套病衣。自从他,那个叛徒!禽兽!当着我父亲的面,对我干了那种事情之后。我现在却非常自然的父亲眼前光着身子,我一点不在乎父亲的感受,也没有任何害羞的心理。然后我又躺了下床,在医疗兵的帮助下我再次入睡。“睡眠可是治疗疾病的绝佳方式!”那个医疗兵就这么说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了。虽然右臂还在隐隐作痛,不过身体似乎轻松多了,脑袋也不再胀痛。“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么?”一个医疗女兵见我醒来,便笑着问我。“好多了。”我微笑着,然后下床,往医务室的门走去。“还要去厕所么?”“诶?”女兵突然笑着,望着我。“不不不”想起了之前发生的囧事,我也笑着回应我便举起双手,这时我又发现我的右手少了半截,笑容也随之僵住。不过很快我便放下双手,然后开门往走廊走去。我注意到女兵那担心的眼神,她没阻止我往外走。
“早上好!”漫步走廊。我总能遇到一些正在执勤的士兵。于是我便让他们带我走出舰桥。夏末的初晨的海风很湿润,很清爽。远处的太阳正缓缓升起。海水拍打着船身,溅出一朵朵雪白的浪花。汽笛鸣起,军舰在忙忙大海中向前推进。“哇哦!”我第一次走出无畏级军舰的舰桥!才发现这艘军舰出奇的大。不过,比起刘的那艘,刘的比较大吧。他的那艘船排水量高达四万吨,而且在距今四百年前建造的!那艘船就算拿到今天,也估计能吓坏一个舰队的人吧,虽然是木头做的。可是,偏偏它是一艘海盗船。
突然又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我感觉特别不舒服。既气愤、无奈,又是害怕、恐惧。
虽然是一艘无畏级巡洋舰,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我在港湾那边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只是这次是第一次登上去而已。随后我便询问士兵我父亲的位置。听说父亲在驾驶舱里,和舰长在谈些什么。
“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把分拨三艘舰的军力让你指挥!”走到驾驶舱,我听到舰长这样说道。“不必,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不过我也不希望你们为我,或者为了它冒险。”“那只是一些乌合之众。”“可,这个不会成为隐患吧。”“我不觉得会。”“不是说他们,我说国会。”“我想,阿佩斯先生你应该知道,国会会拿它做文章的。”“现在又是战争时期……”“诶!亲爱的玛格丽特殿下,你怎么来了?现在好些了么?”“是的,现在好多了,先生。”“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悲伤,希望你能早日好起来。”“谢谢!”
虽然少了一只手,不过我还是能像淑女一般向船长行礼。之后,便坐在父亲身边听他们谈话,他们似乎在谈海盗的事情,不过他们又提起了另一艘船。说着说着又说国会怎么腐败,怎么绑架民意。随后舰长便向父亲吐起了苦水,似乎是希望父亲跟女王反映下他们的情况。他们说了一整天,我则在父亲的身边呆在,一边听着他们谈话。半夜,舰艇使进了海港。我们终于告别的多日的漂泊,来到了大陆。那艘镀金船则被几个士兵开往伦敦。下了船,我们便在一家旅馆上住下,我终于可以不在摇摆之下睡觉了。不过海浪的余波却依旧在我脑袋里摇晃。第二天清晨,我们便搭上早班车往伦敦去。火车走得很快,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我们便回到了伦敦。一下车,我们便赶着马车往家里跑。
没有哪个地方比家更舒适了!
一进门,机灵的博德便跑出来迎接我们。而奥利安娜也放下手中的活,跑来迎接我们。她很快发现我的手,为我哭泣了一番。然后她为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们吃过饭后,便去睡觉了。父亲则回到了他的工作室里——一间堆满了各种各样书籍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地图和各种工具。还有一盏油灯,和一盏电灯。上楼的那刻,我看到父亲又在注视着地图。似乎已经开始计划下一趟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