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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马军死而复生

水龙见马军不修边幅,劝他把自己装扮一下,在城市里生活,形象很重要,必须跟上时代潮流,穿戴不能再像当农民那样随随便便。马军笑一笑,不当一回事。水龙不管他,等到星期天休息,硬把他拉到商场,为他买了一身新衣服,人靠衣裳马靠鞍,马军霎时变得清爽起来。

水龙满意看着他,高兴说道:“像换了一个人。”

马军仔细瞅着试衣镜子中的自己,好像有些不认识,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目前他专注于灵魂修炼,轻视外表,但镜中的形象,不由得让他眼睛一亮,精神顿时振奋起来。他对水龙说:“我好几年不买衣服了,穿上新的,还有点儿不习惯。”

水龙笑:“以后得经常换新,这样人才有活力。”

马军说:“夏华在时,新衣服都是她给我准备,以后我得自己操心了。”

水龙沉默不语,他觉着马军陷入一种强迫心境之中,只要一提往事,他就联想到夏华,不免为他担心,如果他的这种心境不去改变,以后还不知出什么问题。

“马哥——”,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叫喊。

他俩转头望去,只见一对奇装异服的男女正朝他们走来,那男的来到跟前,笑哈哈向马军打招呼:“马哥,买衣服啦。”

马军认出郭胜利,大为惊异,捶他一拳问道:“胜利,怎么是你?”

郭胜利说:“稀罕哇,你从从劳改农场走后,咱们好几年没见面了。”

此话一出,顾客们纷纷回视他俩,马军发窘,急忙躲避话题问:“你也逛商场了?”

郭胜利说:“陪老婆转一转,买点儿东西。”说完,指住那个衣装妖艳的女人说:“这是我老婆!”

马军向她点点头,惊喜地问郭胜利:“你结婚了?”

“我结婚好几年了,女儿都三岁了,你咋才知道?哪天请我喝几杯,得罚罚你,兄弟结婚这么大的事,当哥的都不知道,不应该。”

马军说行,又问道:“你现在干什么行业?”

郭胜利大大咧咧说道:“跟我爸开厂子,供销社倒塌以后,我爸在这里开了一个食品加工厂,现在我给他当厂长,马哥你要是没活干,来跟我干,保证亏待不了你。”

郭胜利的老婆见他话多,赶紧把他拉走,去别的柜台转悠。他们走后,水龙望着他俩的背影,问马军:“这个人是谁?说话这么张狂,像个暴发户。”

马军说:“夏华她们供销社主任的儿子,和我在农场干过活,为人有点儿愣实,倒是挺讲义气。”

水龙突然想起过去在毛草的婚宴上见过他,当时喝得烂醉,用话刺激二蛋,使二蛋弄残了自己,于是愤恨骂道:“怪不得有点儿面熟,原来是这个货,半吊子。”

马军说:“别看他这么个德性,在监狱里挺吃得开。”

水龙不屑说道:“他就配在监狱里活着。”

马军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这个惹事油子,他爸为他不知操多少心,挣点儿钱几乎全花在他身上了。”

水龙说:“摊上这么个儿子,算是倒霉透了。”

马军想起什么事情,突然嘿嘿笑起来,笑过之后,他对水龙说:“你说事情怪不怪,郭主任家的俩个儿子,简直不像一家养出来的,大儿子好学,上了大学,毕业后当了法官,二儿子成天打架斗殴,经常被抓进拘留所,俩个儿子两个样。”

水龙说:“娘生几子,各不相同。”

马军说:“你看他这样,没想到还娶了个漂亮媳妇。”

“看那女人打扮,也不像个省油的灯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鱼找鱼,虾找虾,蛤蟆找蛤蟆,王八看绿豆,碰对眼了。”水龙说完这话,他俩都嘿嘿笑起来。

过一会儿,水龙又说:“这俩位过日子倒是一对儿。”

马军说:“看样子都是花钱的主儿,全靠他老子支撑。”

“他有个好老子!”

“像郭主任这种好老子,责任才大,郭胜利每天打红闹黑,都是他给惯出来的,以前只要郭胜利一出事,他马上找关系花钱往出捞,惯出了他惹是生非的毛病。”

“这种人管理厂子,说不定哪天把厂子折腾光了。”

“你听他吹牛,他老子才不会把厂子交给他,他老子做生意一把好手,知道他的德性,让他当厂长也是哄哄他。”

他们边说边坐电梯下到一楼,出了商场大门,可巧又碰上郭胜利,他把马军和水龙拉进他的面包车里,非要开车送他俩回住处。送往的路上,郭胜利听说水龙老家在宝拉格村,便哥长哥短地叫水龙,叫的水龙有些不好意思。人都喜欢听好话,好话能拉近人的情感距离。水龙开始认为郭胜利头脑简单,没心没肺,不像刻意害人的人,渐渐消除了对他的恶感。

第二天下午,郭胜利来到水龙的住所,接马军去食品厂上班,马军不愿意和他混在一起,推说身体有病,干不了活儿,婉言谢绝了。郭胜利倒不介意,给马军留下二百元钱,开车走了。马军在楼下望着那汽车疾驰如飞,瞬间消失,暗想道:我跟郭胜利不是一类人,他却这样待见我,由此看来,人与人是讲究缘分的,没有特别的善恶之分。

但是自己在哪方面得到了郭胜利的佩服?他不清楚。

又过两天,郭胜利开车来请马军和水龙吃饭,水龙因为工作忙,无法接受他的邀请,马军本来不想去,可是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随他。他们走进一家饭馆里,老板冷冷淡淡地招呼他们,郭胜利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白酒。马军悄悄问他:“老板好像不待见咱们。”郭胜利说:“不要管他,想吃什么你随便要。”酒菜上桌,都是一些肉菜,不对马军的胃口,他只简单吃了几口。郭胜利问明原因,又给他点两个素菜,他们边喝酒边聊天,郭胜利喜欢谈论劳改农场的事情,老板静静地坐在柜台里听。

几杯酒下肚,马军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声问郭胜利:“那个叫石水斌的犯人你记着不?”郭胜利说:“记着,就是那个越狱逃跑的小子,你问他干甚?”马军问:“有一年,你是不是在旗里碰见过他?”郭胜利嘿嘿一笑说:“有这么一回事,那小子在街上转悠,碰见我,还跟我打听你了。”马军问:“他现在干甚了?”郭胜利说:“他能干甚了,还不是偷偷摸摸,听地老二说他又让抓进去了。”马军问:“那年他是偷什么被判刑的?”郭胜利道:“偷了一辆摩托车。你跟他认识,还不清楚?”马军淡淡说:“我没问过他。”

此时马军明白了,石水斌说做摩托车的生意,原来是在偷盗摩托车,大概还是合伙别人一起偷,贼性不改。“他是生活所迫,还是另有原因?按说他是惧怕坐牢的,怎么三番五次作案?”马军沉思一会儿,又问:“那一年他是不是自首过?”郭胜利笑道:“不太清楚。马哥,你怎么尽问问题?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关心石水斌干甚,他跟你有甚么瓜葛?”马军不跟他提那年丢钱的事情,只是说:“没事儿,随便问一问。”

这次郭胜利却提醒马军:“马哥,石水斌这小子不地道,花花肠子挺多,你不要跟他来往,小心受他算计,那年你记着我打过他哇,你不知道原因哇。打他的前几天,我们去给干部家属房垒火炕,干完活后,石水斌给我告状,说一个犯人偷拿了干部家的熟鸡蛋,我问那犯人,那犯人死活不承认,说没拿,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地老二发现那犯人确实没拿,是石水斌和他有过节,故意瞎说。这种人太可恨了,那天要不是你出面,我非得把这个王八蛋打个半死。”

马军点点头,这时他才明白:使好心未必是办好事。世界上的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自己认为好的,也许是坏的,自己认为坏的,也许是好的。辨别需要经验,更需要智慧。然而有一点无须证明:监狱里是坏人多,好人少。

他们喝完酒,郭胜利一抹嘴,账也不算,拉上马军就走。老板也不管他,由他们出门,上车,离去。

马军纳闷,坐在车里问郭胜利:“你和老板认识?”

郭胜利点点头说:“认识。”

马军惊异,又问:“那他怎么对咱们冷冷淡淡,你是不是得罪了他?”

郭胜利哈哈笑道:“没有,他是有些心疼,他让我白吃白喝一个月。”

马军更是纳闷,笑问:“他欠你什么了?”

郭胜利得意说:“前几天我在他饭馆里喝酒,他见我酒量大,过来问我能喝几斤,我说喝两斤没问题,他以为我吹牛,跟我打赌,说如果我能喝下两瓶子白酒不醉,就让我在他饭馆里白吃白喝一个月,那天我心情也好,当时喝了两瓶酒,没事,他也承认了,这不,刚吃了他两三顿,他就拉下了脸。离一个月还早着了,马哥,你明天没事继续来,咱们吃他一个月。”

原来是这么回事,饭馆老板没事找事,算是碰上了硬茬儿。

马军说:“胜利,他让你一个人白吃白喝,你怎么还领上别人?”

“他当时又没限制我带人,我想领几个就领几个。”

马军劝他:“他做买卖也不容易,你就饶了他哇。”

“不行,谁让他当时说大话,再说我当时喝不进两瓶酒,不就丢脸了。他开饭馆的,有钱,吃不塌他,尽管吃,吃他三十次。”

马军知道他是个愣头青,无奈。等下次郭胜利再来叫他,他装作不在家,不敢给他开门。

半个月后,马军体质恢复正常,水龙给他在铁路小学找到一份工作,当校工,吃住在学校里,每个月工资五百元。马军搬到学校里住,临走时,他向水龙借几本书带在身上。从此,马军在学校里安顿下来,一边工作,一边读书。等把手头的工作都干顺当,趁一个周末,他向漆校长请两天假,回了一趟草湖镇,办理余留的事情。他先去一趟西召村,到母亲坟上点香烧纸,然后去看望陈有垚一家,返回草湖镇后,他特意向老布告别,感谢他前段时间给予自己的帮助,等把这些事情打理完后,他把租房向主家退掉,收拾些衣物带到市里来,一心一意干学校的营生。

马军果然按照他对自己所承诺的,辛勤而平静地生活。学校放暑假时,他向漆校长求情,想把儿子转到铁路小学来,漆校长见他工作勤恳,为人厚道,特意关照,答应了他为儿子转学的要求。暑假里,马军抽空儿去一趟临河,和岳父一家商量平安转学的事情。岳父赞同,说大城市里的教学水平高,对孩子成长有利,岳母也无异议,让他在学校把平安照顾好。他在临河多住一天,专门去一趟公安局,打听夏华的消息,警察答复他仍没有找到。他寻思警察好几年都查不到线索,看来指靠不上了,于是对公安局断了希望。他带平安回到包头,领他先见了干爹水龙,然后带他到市内的公园、动物园里游玩,设法增进父子间的感情,平安和他很快亲近起来。平安很喜欢大城市繁华的生活,那宽阔的街道,集密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整齐划一的街心花园,还有穿着洋气、说话端音拿腔的小学生们,处处都吸引着这个外来的少年。

九月一日学校开学,马军给平安报了名,被分配到二年级六班。刚开学,平安跟不上课程,马军知道后,利用晚上时间给平安补课,他毕竟当过老师,辅导学生有一套方法,很快,平安的学习成绩提高起来,期中考试时,平安的主课成绩名列全班第三,被班主任龙老师提拔为纪律委员。

平安聪明好学,马军不用为他操心,但是夏华却是他的心病,一日找不到她,他就一日不安心,他托熟人们打听,自己也时时留心,可夏华一直杳无音信。马军不绝望,他相信只要夏华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找到她。

入冬后的一天,马军接到陈有垚的一封信,信中说:乡里要收回他家的耕地,让他尽快回去处理一下。马军对土地不眷恋,回信告诉陈有垚:学校里的工作忙,自己抽不出时间回去,请他全权代办退地的事情。

半个月后,陈有垚给他寄来退地的手续。退了地,马军少了租地收入,也少****一份心,有利于在城市里安心生活。他和水龙谈起此事,水龙也赞成他的做法。

光阴荏苒,转眼三年过去了,这期间,马军利用业余时间,自学完教育学专业的十一门课程,拿到了大专文凭。平安上五年级时,去姥姥家过暑假,开学前回到学校,给马军带来一个意外的信息。

那天,马军见他坐在屋外,闷着头想心事,觉着惊异,于是走过去,刮他一下鼻子,问:“想谁啦?”

他不吱声。马军问他:“有什么事?跟我说一说。”

他看父亲一眼,想避开他,又有点儿不甘心,思谋了一下,终于说道:“爸,有件事我觉着挺纳闷。”

马军蹲下身子问:“纳闷什么?”

他说:“这次去我姥姥家,我姥姥和我舅舅都挺怪,有时说话躲着我。”

马军笑眯眯问他:“躲你甚了?”

他说:“他们好几次说到一个叫什么青山寺的地方,一见我马上就不说了,好像有什么事要瞒我。”

马军愣一下,惊异地问:“你还听到了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我还听他们说起一个叫小华的人,好像是说我妈。”

马军心里一阵激动,急忙向他询问当时的细节,他详详细细给父亲述说了一遍。马军由此判断,夏华可能与青山寺有关。马军怕他对岳母一家造成误解,装作无事给他解释:“有些话是小孩子不能听的,姥姥和舅舅商量事情,怕影响你,听见了不好,所以才避开你。”

平安已经长大,对于父亲的解释,当然理解,不过他也多了一个心眼,向老师和同学打问青山寺是个什么地方?地处哪里?他觉着妈妈可能就在青山寺里。

当晚,马军给岳父写了一封信,恳请岳父告诉他,夏华住在什么地方。岳父回信说,他们也不知道。马军疑惑起来,岳父声称不知道,而平安却讲的确确切切,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岳父一家向来对自己亲近,不可能对他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平安听错了?然而从平安的叙述中他又真切地感受到夏华的去向。

他想:且不追究谁真谁假,且把平安的话当成可靠真实的信息,重要的是,夏华失踪的事情逐渐有了眉目。

马军根据这个线索,四处查找青山寺。现在他不敢贸然行事,他要得到确切消息,才去行动,他的腿脚不允许他去做无用功,他要等待,等待事情变得明朗起来。他一次次打听,却没有人知道青山寺这个地方,后来连他自己也怀疑起来,平安是不是听错了地名?

一有心事,马军的双腿就感觉麻疼,星期日上午,他让平安在家里写作业,自己去大医院检查假肢。他乘车来到医院,候诊的时候,突然碰见郭胜利,他领着一个断腿拄拐杖的小女孩也来外科查病。小姑娘六七岁,腼腆漂亮,惹人喜爱。马军看着心疼,关切问道:“怎么没了腿?”她笑而不答,郭胜利说道:“半年前我带老婆孩子去外地游玩,半路出了车祸,我和老婆受了点儿皮肉伤,却把她的腿撞断了,当时路上偏僻,见不到救助的车辆,耽搁久了,等送到医院,她被锯掉了一条腿。”马军为她小小年纪可遭到这样的灾难感到惋惜。

马军对郭胜利建议道:“你可以给她安个假肢,可方便了。”

郭胜利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想给她安个好一点儿的,就是太贵,现在正在凑钱。”

马军疑惑问:“你开厂子还缺钱?”

郭胜利说:“今年厂子不景气,生产出的东西销路不好。”

马军安慰他:“这是暂时的,你爸会有办法的,做生意难不倒他。”

郭胜利说:“我爸已经殁了。”

“什么?”马军瞪大眼睛问。

“我爸去年殁了。”

马军忙问:“怎么殁的?得了什么病?”

“得心梗殁的。”

“你爸的心脏一直不错呀。”

“这几年操心多,累出来的。”

马军叹一口气,心里想:怪不得食品厂经营不好,原来郭主任死了,郭胜利根本就不是当老板的料,没破产就不错了。

郭胜利烟瘾,让女儿坐在椅子上等着叫号,他拉马军到走廊的拐角抽烟说话。马军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上次你白吃的那家饭馆,吃够一个月没有?”

郭胜利得意一笑,大声说:“哪吃够了?刚吃了他一个星期,他就关门跑了,人也见不着啦。”

马军说:“你把人家吃怕了。”

郭胜利骂:“这小子说话不算数,要是我,就是赔上本钱也要供下来,打赌输就输了,有甚可怕的,还******当老板呢,那么小气。”

马军笑一笑,心想:郭胜利就是一个认死理的家伙,死不改悔。

检查完病腿,已近中午,郭胜利又要请马军吃饭,马军说儿子独自在家不放心,便向父女俩告辞,匆匆回家给平安做饭。路上,马军想起郭胜利从前在社会上打打杀杀,打伤了不少人,现在他女儿的腿让他给撞断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看来世事是有报应的。他心里感慨道:“人做了坏事,总要得点儿惩罚,或在自己身上,或在后代身上。”他联想到自己,打死了肖****,不是也落下双脚皆无的下场?不过他庆幸,惩罚亏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若是报给了平安,他怎么能受得了?

回到学校宿舍,平安已经用电饭锅焖好米饭,正往碗里打鸡蛋,准备做西红柿炒鸡蛋,马军急忙洗手,接过筷子,把蛋黄搅匀,倒进油锅里。

平安在一旁问他:“爸,你的腿疼看得怎么样了?”

马军一边炒菜一边说:“没事儿,医生说了,让我调节心情,少走路。”等菜炒熟,他回头问:“你的作业写完没有?”

平安正在擦抹饭桌,随口答道:“都写完了,我还预习了一遍明天的功课。”

马军放心。

吃饭的时候,马军跟平安谈起医院里碰见郭胜利的事。平安懂事地说:“爸爸,以后有人请你吃饭,你就去应酬,不要担心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马军笑道:“郭胜利请客,我哪敢去?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平安说:“要是我干爹叫你吃饭,你就不要管我了。”

马军心里一阵感动,问道:“你独自在家怕不怕?”

平安说:“一点儿也不怕。”

马军欣喜望着儿子,平安也像小大人一样望着他笑。马军想: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秋季的一天下午,马军在校门口晒太阳,竟然碰上陈有垚,他把陈有垚拉进宿舍,赶紧沏茶倒水,坐下来与他说话。陈有垚今年被选为西召村的村长,这次来市里参加干部培训,顺便来看望马军。马军问起村里的情况,陈有垚说:“还是老样子,没有甚么变化。”马军问起他家里的情况,他说:“儿子小虎初中毕业后,和我做收购,女儿小平现在上幼儿园。”马军兴致勃勃问:“你收购甚么货物?”陈有垚笑着答:“收购籽瓜子和葵花籽,生意还可以,每年能挣二三十万,就是累人,既要种地,还要到处跑着收购,一年忙个不停,现在又摊上了村里是事情,身体有点儿吃不消。”

马军上下打量一下他,笑道:“你身体还可以嘛。有垚,我挺佩服你,谋甚么事情,都能谋出个结果,你一直爱做生意,现在越做越大了。”陈有垚嘿嘿一笑说:“我不像你有文化,只能一心一意赚钱。”马军惭愧道:“我有甚么文化,在这里也是当个临时工,不过我倒习惯学校的环境。”陈有垚劝他:“你有能耐,在学校里当临时工有点儿屈才,不如出来干,要不你跟上我,总比在学校里收入多。”马军摇摇头说:“这几年我先这样,等平安毕业了以后再说。”陈有垚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夏华找的咋样了?”马军神色黯淡下来,叹气道:“杳无音信,我都快死心了。”陈有垚又问:“你考虑过再找一个对象没有?你一个人带孩子,又当爹又当妈,生活不容易。我们亲戚有一个好女子,要不我给你牵牵线?”马军摆摆手说:“这辈子我能找到夏华,就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如果找不到她,就这样过一辈子。”陈有垚拍拍马军的肩膀,长出一口气说:“我真服你了,一般男人哪能做得到。”

马军问起老布的情况,陈有垚说:“老布和明月卖掉草湖镇的房子,回东北去了。”马军说:“这回老布总算安定了。”陈有垚笑笑说:“谁知道最后咋样,但愿如此。”马军说:“明月能把老布镇住,俩人过在一起后,老布酒也不喝了,也不胡作非为了,每天忙着挣钱。”陈有垚说:“明月当过********,见识过多少男人,对男人的想法了如指掌,老布那点儿头脑,哪是明月的对手,还不被人家玩个团团转。”马军点点头,说:“不过看明月对待老布的样子,挺真心的,大概出不了问题。”陈有垚笑一笑,说道:“老布那是一个愣货,明月要是敢甩掉他,他能闹翻了天。”

他们闲聊了两个小时,陈有垚起身告辞,马军拉住他,要留他吃饭,陈有垚说:“晚上市里有个大领导要来,和学员们一起吃晚饭,我们不能缺席。”马军只得由他。

送走陈有垚,马军站在校门外,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心里怅然若失,大家都在进步,唯独自己原地踏步,他有些不甘心,怎么才能突破命运的颈口?

陈有垚走后两天,发生了一件让马军高兴的事情,让他看到做人的希望。星期四早晨,漆校长派人把马军叫到办公室,说三年级有位老师患病请假,班级课程排不开,想让马军代几节课。马军欣然答应。他从漆校长手中接过教课书,翻看一遍,课程是他过去教过的,还有记忆,备一备课就行。到第四节课时,漆校长领着他,来到代课班级。漆校长向学生们介绍马军,学生们齐刷刷站起来,大声喊道:老师好!”马军心头涌起一股热浪,从门口几步登上讲台,面对好奇的学生们,激动地讲道:“同学们,今天由我来给大家上课,请翻开语文第十六课……”那一堂课,他使出了浑身本事,把课文讲得有声有色,过了一把当老师的瘾。下午的课,他像正式老师一样,拿着中午写好的教案,把课文讲得生动规范。漆校长对他的表现满意,从此之后,只要遇上哪位老师有事请假,或者班级排课紧张,就把他请上去代课。他也乐意站上三尺讲台,对学生们传授知识,在那一方黑板上表现自己的能耐。马军的辛勤付出,不但使他收入得到改善,也赢得了师生们的尊重。

马军已经成为这个学校的一员,这是他恢复身份的第一步。

这年年底,水龙迫于双方父母的不断催促,终于和赵雪晴举办了婚礼仪式,结束了这场恋爱马拉松,完成了他的终身大事。过去水龙对婚姻疑惧,一再拖延婚期,现在却从婚姻中得到许多好处,这让他颇感意外。至于赵雪晴,最终携得才郎归,称心如意,实属女人的一件幸事。

赵雪晴称得上一个强势女人,这源于她的家庭,在娘家,她父亲一年四季忙于工作,母亲在家操持一切,她耳濡目染,养成了凡事做主的性格。刚与水龙谈恋爱时,水龙对此颇为反感,认为她独断专行,几次想中断恋爱关系,但她总在关键时刻,找到问题的症结,刻意改变一下自己,这又让水龙不得不改变了主意,这是她的聪明之处。但水龙对于婚姻,并不上心,赵雪晴却也不急,从不去催促水龙和她结婚,她有主见,让水龙慢慢改变观念,她知道,对于水龙这样的性格,她急不得,欲速则不达嘛。女人对男人的把握,永远高于男人,俗话说:男看女一堵墙,女看男一层纸。她把水龙这层纸捅破,水龙便没有秘密可言,她便可以慢慢驾驭一切。

赵雪晴听说过马军和二蛋的故事,对于水龙的这俩位好朋友,她抱有一定看法,觉着水龙社会地位与他俩有一定的差距,人生价值观也有所不同,相处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她不敢反对水龙与他俩交往。她对马军的评价是:为爱情放弃事业,失去了男人的价值,最终一无所获;她对二蛋的评价是:为情敌伤害了自己,鲁莽懦弱。俩人都有暴力之嫌,缺乏健全的人格。水龙对此却并不认同,他认为赵雪晴不了解他的朋友,对他们持有偏见,人在特殊环境,不得不做特殊的事情,此是情势所迫,任何人都一样。

关于马军,水龙是这样解释的:夏华是马军灵魂的伴侣,马军为夏华做出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他不在世俗的评价范畴之内,马军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男人,他以精神追求为旨,徜徉于一个早已失去的时代,一个为了信守诺言而不惜放弃一切的时代,它体现一种独立的文人侠士情怀。

关于二蛋,水龙是这样解释的:二蛋是这个社会底层的代表,他朴实善良,但为社会实现所困,他在挣脱和反抗中,伤害不到别人,只能以残害自己来发泄愤怒,求得生存。

人对人的评价,都带有感情色彩,像戴一副有色眼镜,镜片不一样,看法也不同。对于水龙的解释,赵雪晴默默无言。然而有一点让她十分佩服:他们之间的那种忠诚。她欣赏他们的友谊。后来,她与水龙开玩笑:“你们是三人帮,穿一条裤子,走一条路,典型的死党,谁都离不开谁。”

水龙说:“我们哪像你们女人,今天好了,明天恼了,没有一个长久。我们奉行做人的真诚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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