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觅,站住!”
“这又是在叫我呢吧?”他心中暗想。
自从在医院苏醒过来,所有能认出他的人都这样叫他的名字,从所有人给他看到的照片与视频来看,每当自己站在镜子前面,那里面呈现出来的影像的确就是这个叫做“陈觅”的男孩儿,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四周合围的脚步声以及钢铁木棒砖头之间碰撞的叮当声令他不得不暂时中断思考,硬着头皮以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身份缓缓转过身来。
街口围过来的大约有二三十个人,昏暗的灯光下看得出来这都是些孩子,大的能有十六七岁,小的大约也就十一二,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女生。
为首的一个孩子排众而出,看上去有个十四五岁,个头不高,染着一头黄发,一双凶狠的小眼睛倒也颇为聚光。他来到陈觅的身前,伸出手指戳着陈觅的胸口训话。
“你胆子不小啊,还敢回来?一年前就跟你说过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当我说话是放屁么?”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为首的孩子愤然转身骂了一句:“混蛋!严肃点儿!”
陈觅也觉得这个场景颇为好笑,不过更多的还是感到茫然。
那孩子又转过身来,继续戳着陈觅的胸口说话。
“老宋不是带你去SH读什么体育特长生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陈觅想了想,老宋应该就是那个去SH接自己来到这里的县教育局干部吧,醒来以后似乎并没有见过其它姓宋的人。
这些问题实在都是自己搞不清楚的事情,但要保持沉默,显然无法善罢,不如把知道的情况敷衍一下。
“你说的是宋大叔么?是他去SH把我接来的。我在SH病了一场,很严重,住进医院,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学校说我残废了,就通知宋大叔把我接到这里来了。”
那孩子瞪着绿豆大的小眼滴溜溜地上下打量了陈觅半天,看不出名堂,于是问道:“残废?哪儿残废了?”
陈觅指了指自己的头,那孩子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全身抖个不停。不知为何,陈觅脑中闪过“花枝烂颤”四个字,但仔细想想显然不妥,眼前这景象实在煞了这四个字的风景。
那孩子笑了一阵,扭头一看,身后的一群人都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发笑,不免恼羞成怒:“混蛋!为什么不笑?脑残!他说自己是脑残啊!”
众人面面相觑,勉强挤出笑容,嘿嘿呵呵不绝于耳,更是令那孩子下不来台,于是迅速抬脚踢向陈觅的小腹。
陈觅心中一惊,事后他也奇怪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突然闪过那么复杂的念头,这些念头并不是对于被打的恐惧,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陈觅当时心中闪过的念头是“嘿,终于动手了,居然是出其不意的偷袭,这真是下三滥的手段。而且这一脚的来势很慢,至少有十个办法躲过去再反手一击能令对方晕倒。但自己是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人的,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不会是这一场病下来真是傻了吧?对面站着那么多人,老老实实挨上这一脚大约就没事了,别说还手,就算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大概也会被痛揍一顿吧?”
脑子里的这些念头瞬间闪过,而这一脚的动作也并不算太慢,陈觅终于还是迅速做出了决定——挨上这一脚。同时将身子自然地微微偏了偏,避过了要害,再借势向后一跃卸去了力道,假装被一脚踹得撞在身后的墙上,捂着肚子蹲了下来,表现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实际上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孩子并未察觉到这些,只觉得自己这一脚神出鬼没,陈觅痛苦的反应也大是令自己满意,趁兴交代了几句场面话。
“我不管你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回来,总之以后没事别往我黄毛辉的地盘上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陈觅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脚,现在才知道对头叫做黄毛辉,虽然觉得十分好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自从醒来以后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本想着和那个姓宋的干部到这乡下来避一避,可以仔细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来在这个小县城也是不大安宁,早知如此,还不如想办法留在SH既来之则安之,黄毛辉领众人散去,陈觅起身前行,转过两条小街,进入了一个筒子楼漆黑的门洞,摸索着上了楼梯,一直到了天台上自己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