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三天前就打电话来通知,今天下午集团要举行学术报告会,还特别提醒:全体人员必须参加,实在参加不了的,要写书面请假报告。
下午两点前,大家鱼贯进入会场,不一会,整个报告厅鳞次栉比地坐满了听众。大家之所以这么遵守纪律,原因有两个。
首先是因为本集团有严格的开会考勤制度,政治处给每个员工发了一张专门用于考核开会的IC卡,每次会前要到考勤机前去刷一下,“嘀”的一声响过后,才能认定你是参加这个会议了,否则,你就是和领导一起坐在主席台上,也不会被认定你在参加会议;散会后,再到考勤机前去刷一下卡,“嘀”的一声响过后,才能证明你是自始至终参加了会议,否则,你就是在会场里坐到明天早上,你也等于没有参加会议。只有等到“嘀”的一声响过后,你才可以离开。这样你就不用参加补课,领导也不会扣你的缺勤费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发你一点什么奖。
现在的社会已经被进化成这个样子了:有时候,领导是宁可相信手边的机器,也不相信身边的活生生的属下的。这常常让我们这些被领导的人很郁闷也很无奈。活生生的人被物化成机器的附庸,这让大家情何以堪啊?
应该说,本集团的会议考勤制度是比较完善的,尤其是考勤设施很先进,大概可以名列全国前茅的。当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从集团一推出这个考勤措施,大家马上就想出了对付这它的办法,而且办法很多,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用电影《地道战》里的一句台词来说,是“各村有各村的高招……”
鉴于把种种逃会方法说出来可能会侵犯许多发明人的专利权,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我自己,倒是可以向朋友们老实交代一下,我逃会通常用的方法是这样的:有时候是拿着考勤的IC卡,对着机器“嘀”的一声响过后,昂首阔步地走进会场,然后就直接从后门堂而皇之地走出来,仍然回到办公室,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有时候,把IC卡交给同事,请他们代我考一下勤,我自己就不抛头露面了;有时候进会场,听一下报告,如果有兴趣,就一直听下去,如果不对我胃口,那么对不起,直接就抬屁股走人,不顾台上作报告的是上级领导还是顶头上司。这时候要摆出一种公务在身、时不我待、日理万机、十万火急的姿态,有时还要拿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勇气,义无反顾地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会场去。
其次,之所以今天的到会率很高,几乎没有逃会的,是因为今天的报告人身份显赫。主持人——也就是我们集团的最高领导,怀着庄重的心情,极其认真地介绍了报告人的一连串的头衔,为集团能够请到这样的大人物而感到十分荣幸,无比骄傲。
这个大人物的身份确实显赫,显赫到了令人仰视的地步,显赫到令人听到他的官职就会肃然起敬,如果没有思想准备,可能还会打一个趔趄,会觉得今天能够听他的辅导报告,真正是三生有幸……
在则,通知里写的报告题目也十分吸引人。作为知识分子,作为对政治生活尤其关心的群体,谁也不可能不关注这样的内容,因此我们理所当然地想,这样重要的人物给我们作报告,一定有“货”,而且一定是我们基层老百姓不得而知却又十分想耳闻的“硬通货”。于是,我们早早支起了耳朵,满心希望获一番神智的快感。
开讲了……
三分钟后,我把原本支得高高的耳朵放了下来,开始翻阅开会前带上的报纸,并庆幸自己有报纸可以消遣……
一刻钟后,报纸翻完了,我开始与左右邻座聊天,先是嬉笑怒骂、针砭时弊,然后东拉西扯、内容宽泛……
20分钟后,有人陆续离座,从报告厅后门消失,去向不明……
半个小时后,报告厅最后两排的人集体失踪……
50分钟后,我怀着要为四化事业只争朝夕的迫切心愿,走出了会场……
台上的报告仍在继续,听报告的人还在陆陆续续地离开会场。我能想象作报告的大人物此时此刻的以窝火为特征的心情,我也能想象陪会的领导的那种愤怒而又无可奈何、同时又赔着小心的嘴脸,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逃会成功后的坏笑,我的心头布满了报复这个大人物后的那种胜利的快感……
2009.7.28
随着一记清凉的耳光声,只见黄老板像中了枪弹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又像沉重的麻袋一样倒在沙发上。他的朋友们连忙围上来,几个人摁住小黄一阵猛揙,还有几个人赶紧查看黄老板,只见黄老板四肢抽搐不停,口角横斜,眼神木然,口水沿着口角不停地垂流下来,喉咙里发出嘶哑而又混浊的“啊啊”声。黄老板就这样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