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见太子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睛里分明有怒意,他想了片刻说道:“听说公子心情不好,不知道所为何事?有没有小人可以效力的地方?”
旁边的柳云见李生居然向这人陪着笑脸和那人说话,居然还自称”小人“,料定那人必大有来头,不禁担忧,不知李生能否帮自己化解危机。那人却冲着李生一撇嘴,说道:“李员外,我心情为什么不好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别在这给我装糊涂,今天我想让这位姑娘陪我散散心,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出去吧,以后有时间本公子再见你。”
李生心中有气,但不敢发作,说道:“李公子,小人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能否见谅?”
太子一听,料到必是为了屋里的这个女子,当即沉下脸来说道:“莫非你也看中了她?”
李生见太子发怒,心中惶恐,但暗中观察柳云,见她一脸的期盼,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他只觉心中一痛,又看看太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公子,小人猜测您心情不好无非是为了朝中奸臣当道,让你不得施展才华,但小人平常和朝中的几位大臣关系不错,听他们都在盛赞您的恩德,小人和他们一样,也是极力拥护公子的,公子虽然现在心情不畅,但只要您振臂一呼,响应你的人大有人在,况且现在藩镇割据,朝中局势动荡不安,正是人心归一的时候,公子此时应在朝中坐镇才是,如若公子忧烦苦闷离开朝堂,岂不正遂了那帮小人的心愿?”
李生苦口婆心的劝说,太子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冲着李生微微一笑,道:“李生,你说的确是金玉良言,但你是一心为我着想呢,还是为了眼前的这位姑娘呢?”他从李生进门起就发现李生对幽兰姑娘紧张又关心的神情,太子此时的心情已不似刚来时那般苦闷,他也确实如李生所言是为了杨国忠兄妹在朝中胡作非为而大为恼火,无奈他虽为太子,父皇却将大权交到了杨家兄妹手中,将他这个太子架空,他看到藩镇割据,朝纲大乱,虽有心整治,手中却没有实权,因此带着几个侍卫出来散心,手下人为了讨主子欢心,将他带到章台街,他一来就听说了香月和幽兰比较琴技之事,心中好奇,径直来到紫烟乐坊找幽兰,王大娘收了李生的钱,自然百般阻挠,但几个侍卫拿出了京城府尹的令牌威胁她,王大娘怎敢和官府做对,无奈放他们上楼,太子见到幽兰姑娘,觉得她虽容貌绝美,琴技高超,但他在宫中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类似幽兰这样既有才情又有美貌的人不可计数,因此他对幽兰只是一时的新鲜,玩玩罢了,没想到李生这么紧张幽兰,眼见他的眼神总是瞟向幽兰,料定他必然是真心喜欢幽兰,虽听他说得有理,却也不免一问。
李生看到太子神色和缓,心中刚要松一口气,听到太子又如此问他,赶忙撩衣襟跪倒在地,正言说道:“李公子,我心中虽看重幽兰,但更希望朝廷稳固,那样我们商人才有钱赚,李生之忠心望您明鉴!”说完,又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
太子一见此景,心想,这李生虽无权利,但他的上代在朝中的根基深厚,且他广交朝中权贵之人为友,此时我尚未登基,且不可为了一个女子失了他们忠于我的心,想到这,他伸双手相搀,将李生扶了起来,说道:“李生,你的心意我明白,本公子成全你,我这就回去,你说得有道理,越是动荡之时我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只是今日之事......”
他刚说到这李生就明白了,连忙接口道:“李公子,李生今日只是来与幽兰姑娘相见,从未见过李公子,还望李公子放心,至于幽兰,我也会担保她今日没有见过您!”
太子见李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道:“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带着手下人扬长而去。他来得快,去得也快,王大娘见太子走出紫烟乐坊,赶紧上楼来看柳云,见柳云衣衫整齐,才放下心来,对李生谢道:“李员外,今日幸亏有您在这,否则我这外甥女清白不保。”
李生也是惊得一身冷汗,听王大娘说完,道:“这也是幽兰姑娘吉人天相,我若再晚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然后又郑重说道:“王大娘,你的为人我信得过,今日之事,请王大娘嘱咐乐坊之人,千万不要说出去!”王大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你放心,这事攸关幽兰的清白,我们乐坊的人必不会乱说的。“李生一听王大娘如此说,心想不管怎样,只要他不说出去就好。他又看了看柳云,柳云飘飘万福,道:“李员外,大恩不言谢,我们既为知音,我也就不说那么多客气的话了,这份情我必记在心中,永世不忘!”
李生赶忙扶她起来,“幽兰,你太客气了,这算什么?我们既为朋友,你有难时我自然不能不管。”
王大娘见他二人经过此难又亲近了几分,不禁高兴,说道:“我这就去让人为你们做几个精致小菜送上来,你们好好压压惊。”
李生待王大娘走后,关上了房门,刚一回头,看见柳云已是满眼含泪,急忙安慰道:“幽兰,你放心,那李公子以后绝不会来了。”
柳云问道:“那李公子可是朝中权贵之人?竟能让李员外对他俯首帖耳?”
李生犹豫了一下,才道:“幽兰,你猜得不错,这人却是朝中权贵,且是我李生惹不起的人,今日能救下你也实属侥幸。”
柳云泪水涟涟,说道:“今日是李员外来得及时,若是哪天李员外不能及时赶到,幽兰岂不清白难保?”
李生温柔地说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知晓吗?如果你愿意,我即日就能接你回李府。”
柳云脸一红,知道他想纳自己为妾,说道:“还记得那****弹的那首‘秋雨情’吗?当日未曾对你明言,其实我已经与人私定终生,况且我曾经发过誓言,绝不做妾室,所以......请李员外见谅,我一直当你是知音,至于做你的妾室,我也曾想过,但我一想到以后要和别人共侍一夫,却始终无法接受。”
李生见柳云开诚布公地向自己说出了内心之事,心中伤感,说道:“那****弹琴之时,我就知道你必是思念你的情人,此人能让你念念不忘,定是专情之人,只是为什么他不来接你离开这呢?”停了一下又道:“你这样的女子做妾是有些委屈了,只是可惜我们不能终生在一起谈论音律了。”
柳云以为当李生知道自己不能给他做妾时,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只是满脸伤感之意,丝毫没有责怪她,不禁心中感动,说道:“李员外当时一心想要见我,其实是因为我的琴技,并不是因我的相貌,这是我愿与你为知音的原因,但我这一生只想找个真心爱我之人,辜负了你的心意,我心中不安。”
李生问道:“难道我还不够对你好吗?”
柳云听李生此言颇有不甘之意,说道:“你对我很好,但你真的爱我吗?你会事事以我为先吗?你会为了我放弃一切吗?你会和我一起过我想过的那种生活吗?”
李生一愣,没想到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他想了想,诚恳地说道:“我不懂什么是你说得真正的爱,但生活中除去男女之爱,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我不能为了你放弃我的原配夫人,那是不义,也不能为了你放弃我的万贯家产,那样我将无以为生,又怎能给你安心的生活?但我会对你好,在你有困难有危险时拼死相救,这难道不行吗?”
柳云听他说自己有危险时他会拼死相救,顿觉一阵暖意,说道:“你说得是男人之间的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并非男女****,我希望两个人是细水长流地过生活,是琴瑟和谐,是感情专一,你虽对我好,却将这好分了好几份,而我只得到了其中的一份,我想若是你的夫人和妾室有危险时你也会拼死相救的。”
李生听她非要将“好”分成这么多种,竟有些听不懂,他一直觉得和幽兰之间是知音之交,今日才发现幽兰的内心是他并不了解的,他有些挫败,问道:“那个男人是那样真心对你的吗?”
柳云想起韩翃,心中一痛,说道:“我认识他时,他是那样对我的,但我来乐坊之后,我就失去了他的踪迹,姨母说他定是负了我,但我却一直不相信,我想当面问问他,如果他真得负了我,那我也不怨他,毕竟我不能左右他的内心,人各有命,但此时我仍然对他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他能始终如一。”
李生见柳云说起那人时深情无限,却不知那人是如何打动了她的心,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谁也不能左右别人的内心,我也是一样,既然你无意于我,也罢,一切就遂你的心愿吧,当初我不想强迫你,现在也一样。”随即他又笑笑,“那我们继续做钟子期与俞伯牙吧。”他心胸宽大,拿得起放得下,见柳云无意于自己,竟不想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