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宴
这次皇帝赐宴的地点是御花园中的永灿阁，永灿阁依水而建，小巧玲珑。九曲回廊穿过水面通向永灿阁。淡黄色的宫灯沿着殿阁曲廊蜿蜒高挂，明亮的灯光与水相互交映，星光点点，迷离华美。
我随着良妃慢慢走向永灿阁，越往那里走，丝竹之声就越响，一群姣袅嫔妃倩影也随之呈现在我眼前。我不禁倒吸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美貌嫔妃呢。这皇帝也真是会享艳福，把这么多个美人儿都收集到宫中了。
“良妃来了。”其中一个美貌的妃子见到良妃踏入永灿阁，立马娇笑地站起来迎接，其他的妃嫔也纷纷站了起来，良妃笑着走过去，和那个妃子谈笑起来。
我和凉儿她一同站到了旁边，我悄悄环视了一下四周，与我们同色裙衫的丫鬟也是恭敬地站立着。这时楼阁外又有太监传报：“二皇子和三皇子到——”
说着只见一白一青的身影走了进来，见到满座的妃嫔们，他们半跪地行了个礼。
“少詹给各位娘娘请安。”
“少滦给各位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良妃微笑地点点头，示意他们起来。二皇子和三皇子纷纷起身，三皇子不安分的目光随意地瞥了过来，和我撞了个正着，瞬间他一脸的呆愣，满眼的惊艳。二皇子也随意地顺着三皇子的目光看了过来，看到我时，冰冷的眸子也少许有了些动容。
在座的良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我，我的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却瞥见了一抹精光在她那温和的眼中闪过。
这几天，三皇子经常来找我玩，良妃也是知道的，但是她并没有把话儿挑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知道如果把话儿挑了，对于我、三皇子和她都没有好处，宫中人多口杂，每个人都等着抓别人的把柄，良妃也是个聪明的女人。
“哟，二位皇子都看上了哪个丫头了，这么个呆愣法儿！”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娇笑，她话一出，各位嫔妃也跟着轻笑了起来，良妃脸色一正，但又面不改色地轻轻压了口茶。
我的眉头微微皱起，抬起眼朝那个声音看去，只见是刚才那个起身迎接良妃的那个娘娘，她一身的珠光宝气，很是耀眼。原来她就是华妃啊，同良妃的地位相同，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
原本什么都应该没有的事，被华妃的话这么一拨，各座的嫔妃们各自敏感起来，她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暗笑地等着看戏。
“儿臣刚才只是想到有一支簪子与娘娘的打扮很相配，所以一时走神了。”二皇子轻描淡写地带过，让现场尴尬的气氛转了回来。华妃万万没料到二皇子会这样说，娇笑的脸上突然一愣，但随后又缓过来，戏谑地问道：“哦，是什么样的簪子啊?”
“小顺子！”二皇子叫了一声，一名小太监托着一个红底的托盘快速地跑了上来。那托盘上放了一支八宝琉璃金簪，在淡黄的灯光下，别是耀眼，满座嫔妃无不哗然。
“这是少詹在卓南办差的时候见它别致，所以买来的，现在孝敬华妃娘娘，恳请娘娘收下。”
“你这孩子倒是尽心。”华妃的脸上满是得意，让身边的丫头上去收了那支簪子，其他的嫔妃见这种情形，也纷纷住嘴，没再说什么。良妃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嘴角满意地笑笑，然后继续喝茶。这样的尴尬被二皇子轻描淡写地给带了去，我不禁佩服起这二皇子的智谋，倒是三皇子从刚才起就不再说话，看来他很讨厌这种宴席，不管心里舒服还是不舒服，都要赔着笑脸。可三皇子天生就是倔脾气，刚才又遭到了华妃的一番嘲笑，所以他现在脸上黑黑的，沉默地跟在二皇子的身边，走到专门给子辈们设的桌上去了。
我微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阿姒。”喝茶的良妃这时轻轻叫了我一声。
我忙上前应着：“奴婢在。”
“你去吩咐下人们把带来的蔷薇红沏来，让娘娘们也尝尝。”
“是。”我福了福，退身出去。
走过九曲连廊，踏着宫灯的亮光，我慢慢地离去。背后的那些丝竹声也越来越远，漆黑的夜也露出本来的色彩来，阵阵凉风不停地吹起我的发丝，我感到一股凉意。
到了耳房里，吩咐厨房里那些做饭的厨子去泡茶，自己则坐在院子里看起天上的星星来。方才在永灿阁，灯光实在太华美，都遮住了这天上的星星，现在一个人寂静地在这里看，才发现这星光比那些灯光要美多了。永灿阁真如它的名字一样永远灯火辉煌，但是那里的美太过迷离，也太过脆弱，这偌大的皇家只追求的华美也不过是像海市蜃楼一般，一旦破碎了就连痕迹也不会留下……
“姑娘，姑娘。”耳边有阴柔的声音在叫我，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转身看见一个厨子站在我身后叫我。
“什么事啊？”
“茶都泡好了，现在味道正好呢，快给娘娘们送去吧。”
“哦，这么快啊。”我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转身随那厨子往厨房里走去。
一走进厨房，一股蔷薇花香就飘了过来，我满意地点点头，感叹这些厨子的办事效率真是高。只见厨房里的桌子上，摆满了紫青茶壶，分别是一壶四杯为一盘，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仔细地数了数，竟然有二十来盘。
“这蔷薇茶可真香，奴才泡了一辈子的茶也没见过这样的，敢问姑娘，这佐料是怎么配的……”那厨子一脸虚笑，献媚地讨好我。
“没什么，就是把蔷薇花瓣晒干了就行，不过这花一定要是新开的，这样味道才好。”我一边给那个厨子解释一边把每壶茶的味道都闻过去，见味道都对了，才又吩咐那个厨子：“你去叫几个留守的丫头来，帮我把茶壶端过去。”
“好咧！”那厨子一弯腰，立刻屁颠屁颠地出去了。不一会儿，门外走进了十多个丫头，她们纷纷拿起托盘，站好队。
我也端起一个托盘，掂量掂量之后就领头走了出去。穿过安静的园子，阵阵凉风向我们袭来，吹动裙纱，纷纷扬扬。
走过九曲回廊，丝竹声又隐约传来，但是和刚才不同的是，这些个妃子说话比平常要小心了些，走近一看，原来在正前方的高座上，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的圣上。只见他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容长脸，八字眉，下颌的胡须有些斑白，举手间有种威仪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让天玺国繁荣了近六十年的皇帝应该也是个圣明有才干的君王了。
皇帝在此，那些个妃子怎能造次?我和那些个丫头们纷纷在殿前跪下，给皇帝请安。
“都起来吧。”雄厚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我和那些丫头们叩了谢，站了起来，规矩地站着。
“皇上，这就是臣妾刚才提到的‘蔷薇红’，味道清醇，又要养体的功效，所以特地带来给皇上和各位姐妹们尝尝。”
“哈哈，良妃有心了。”皇帝轻轻一笑，目光转向我们手中的杯子上来。
“阿姒。”良妃轻轻一唤，我立马应了声，端着托盘上了台阶。在众人的眼光中，拿出一只杯子，将壶中的蔷薇红倒入了杯子里，茶水一出，顿时蔷薇花香飘逸，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皇帝拿起杯子，在眼前细细端详了几眼，眼中露出几分赞许，然后将茶送入口中，细细地品着。我紧张地观察着皇帝的神情，心儿不停地跳着，猜想要是这皇帝不喜欢怎么办啊?这茶多是给女性喝的，这男人喝着喜欢不喜欢我还真是不知道。
只见那皇帝尝了一口之后突然皱眉，四下立刻鸦雀无声，我嗓子更是提到了嘴巴边，皇帝老爷子干吗皱眉啊?他难道不喜欢……
我正暗暗担心着，继续观察皇帝的神情，只见他皱眉之后突然又露出一抹赞许，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眼中一抹晶亮闪过。
“好茶啊。”皇帝开口赞了一声，“良妃费心了。刘德子。”
皇帝话音一落，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老太监突然尖着嗓子叫了出来：“皇上有赏，赏良妃娘娘玉如意一对儿——”
“谢皇上赏赐。”良妃欣喜地给皇帝福了福，然后再看向我一看，脸上的笑意更浓。这台下的妃子们无不暗暗嫉妒着，但是皇帝在这里，又不能开口。尤其是华妃，青着的脸，手里不停地扭着一块手帕。
呼——这皇帝的一开口，我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随后，那些站在殿下的丫鬟们纷纷散了开来，把手里的蔷薇茶端到各个娘娘和皇宫子弟们那里。
“不知是良妃的这点子是怎么来的啊，可否说给朕听听。”
“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妾那里的一个丫头出的点子。”
“哦。”皇帝的眼中多了抹新奇，“传来给朕瞧瞧。”
“这不站在皇上您身边吗?就是这个丫头。”良妃笑盈盈地向我看来，这良妃的话一出，下面千万双眼睛向我看来，我又一次尝到了当个红灯笼的感觉。
“哦，就是你……”皇帝探索的目光看向我，那一双眼睛……唉，这皇宫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往别人身上读心思啊，我又是那种什么心思都容易写在脸上的人，这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我连忙一下跪了下去，恭敬低下头。这可是我唯一下跪的人啊，在别的场合，我可以不跪，可是在这里，我就不得不跪了，必须把心高气傲这毛病改一改，否则我的小命可活不长。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啊！这还要给人看啊，我脸一红，不过没办法，慢慢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皇帝。
正面看皇帝，还觉得他蛮帅的，眉宇间有几分张铁林的味道，一想到《还珠格格》里演乾隆皇帝的张铁林，总是喜欢瞪着双眼睛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这倒让皇帝眉头一紧，我立马止住傻笑的表情，低下头去，只感觉头盯上那双眼睛正炯炯盯着我。“长得很清秀啊。”许久，皇帝的声音传来。
“是啊，这孩子臣妾也喜欢得很，人聪明，又没什么心思儿。”良妃的声音又传来，我不禁迷惑起来，心中揣摩着良妃的意思。她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在皇帝面前露脸？
“好啊。”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我：“你是谁家的？”
他在问我的父亲是谁耶，我内心一个激灵。我是谁家的我自己还不清楚呢，我不是这个阿似啊，这让我怎么答，对了上次良妃有提到我这具身体的主人的父亲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
“回皇上的话，家父是兵部侍郎蔚贤。”
“哦，是那老油条的女儿。”一谈及我的父亲，一抹笑容展现在皇帝的脸上，看来皇帝和这阿姒的父亲认识，“朕怎么没听说过那老油条有这么个清秀的女儿?”皇帝一开口，众人纷纷附和，只是那些射在我背上的眼神又多了几道，我的背感觉冷汗在那里流淌，跪着的双腿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这兵部侍郎的女儿的确是长得清秀。”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语音不重，可是却充满挑衅。我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到是谁在说话时，背上的冷汗全部流了下来。正是那个下午碰到的明郡王，只见他的眼睛远远向我看来，对着我意味不明地一笑，然后继续说道：“所以下午三皇子才会拉了人家姑娘放纸鸢啊。”
这、这家伙想干吗?我立刻瞪大了眼睛，他的话一出，在座的人都纷纷私底下议论起来。有的迷惑不明，有的暗自偷笑，有的不动声色，但总的来说，他们是等着看好戏。刚才良妃在皇帝面前出尽了风头，他们早在心底挠痒痒了，只不过没机会罢了，现在机会来了，这些人当然要牢牢抓住了。
皇子平时外出带自己手下的丫头出游也是正常的，可是和良妃手下的丫头在一起那可怎么……
我偏头看了看三皇子，只见他一脸铁青又担忧地想站起来，却被旁边的二皇子一把拉住。那二皇子抬起眼，瞥了我一下，然后又转过头去。看明郡王，那明郡王微笑地一把抖开手中的扇子，也是非明非暗地看了过去。我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明郡王真正的目的不是三皇子，而是在三皇子身边的二皇子。三皇子从小不受皇帝喜欢不打紧，可是这个二皇子却是朝中最负圣明的皇子，深得皇帝喜爱，必须有所忌惮。
“哦，良妃，真有这回事？”皇帝的语气显然冷了下来，一丝失措在良妃脸上浮现，但是很快地又消了下去，只听她淡淡地答道：“这事臣妾不知情。”
“哼！好个不知情！”皇帝的声音突然重了几分，拍桌而起，“一个皇子和宫女私下往来像什么样子！少滦！”皇帝猛地大叫三皇子的名字，三皇子冲了出来，重重地跪了下去。
“真有此事？”
三皇子愣了一下，咬了咬下唇，回答道：“请父皇责罚！”
殿阁里的人立刻炸开了锅，有关三皇子的传言纷纷在人群中响起，有些传言无疑是给三皇子心头上又捅了把刀子，只见三皇子少滦跪在地上，双拳紧紧地握起，青筋暴跳。
而那明郡王在挑起这一串事儿之后，坐回了椅子里，慢悠悠地喝起了茶。我现在才觉得，我是非常讨厌那混账，下午见着他是怕他，现在见着他则是讨厌他，原本心中对他的恐惧也随着这件事一扫而空，我狠狠地瞪向了他，正巧他抬眼向我这边看来，对上我的眼光，他微微一愣，手中的杯子一抖，一小滴蔷薇红从杯中漏了出来。这混蛋也配喝我的茶，哼！
我回过头，看向一脸怒气的皇帝，他虽然是个英明的皇帝，可是等级观念是非常强烈的。
感受着这堂下那些冷冰冰的目光，我不禁又心疼起这个三皇子来，原来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目光中。
哎——
我叹了口气，俯下身去。看来如果事情真要像这样演下去，不仅是我这个奴婢没什么好下场，连三皇子也没什么好果子可以吃。既然事情都到这地步了，横竖都是一死，那么就……拼了！我舔了舔嘴唇，觉得那里干涩得很，朗声说道：“请皇上息怒，奴婢斗胆说一句。”我的话一出，殿上又立刻安静了下来，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他们都愣愣地盯着我，大概不敢相信一个丫鬟在这个时候会开口。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见我磕头，挥了挥手，冷言道：“讲！”
“因为四月天到，奴婢想起在家的时候经常有放纸鸢的习惯，可是奴婢手钝，做不来那个。听说三皇子是做风筝的好手，而且对待咱们这些下人又亲切，所以奴婢斗胆去求了三皇子帮奴婢做个纸鸢。三皇子果然如同别人所说的待人亲切，立刻同意了奴婢的请求，做好风筝后，又带着奴婢在外面试了试，哪知被郡王爷看见了，也许是郡王误会了三皇子，才说出这番话来。奴婢虽不才，但是这‘德’字还是听说过的，奴婢听说皇上以‘德’治天下，这天下百姓自陛下统治以来，都蒙受清明的教化，每个百姓无不融融。何况三皇子爱戴我们这些下人，不也是‘德义’的体现吗？与民同乐，一个皇子有这等胸襟，皇上，这是我们百姓之福，天下之福啊。”说完，我又重重地叩了个头下去。
呼——终于说完了，我在后面还不忘给这个皇帝老爷子拍了个马屁。
一下子说出这么多的话来，还真吃力呢。四周静悄悄的，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我悄悄抬起头环视了四周一下，那些人的表情也被我一一看了过来，有震惊的，有呆愣的，有探索的，有哑口无言的……就连那个皇上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
我的双手捏得紧紧的，手心中都冒出了细汗，霍然发现自己的双腿还在抖。我深呼了一口气，算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三皇子，我能帮的也帮了，至于那个皇帝老爷子接不接受那也是他的事情了，爱谁谁吧！
“说得好！”上面的皇帝突然一声大叫，把我可吓了一跳，这老爷子想干吗啊?一双黑靴踱到我的面前，在我面前站定，只感觉到上面的目光炯炯的，皇帝反怒为笑，“以‘德’治天下，百姓同乐，说得好！这一直就是朕的梦想啊，你们都知道了吗？”
“皇上圣明！”底下的妃子皇子们纷纷下跪，齐声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皇帝明朗地大笑一声，先前殿上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众人又站起，坐回了座位上，但是眼睛还是盯着我看，那种眼光……还真是——
我和三皇子也一同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脚有点麻，差点跌倒，幸好三皇子一把拉住我的手，扶着我，那抓住我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还有一丝的冰冷，更有的是——感激。
我看着他那铁青的脸，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手指主动握住他，以示鼓励。他呆了呆，也向我一笑。
“老三啊。”皇帝又叫他。三皇子微微一愣，立刻放开我，走上前去，“儿臣在！”
“我也知道你这性子随意，可是必要的规矩也是应该遵守的，知道吗？”
“儿臣谢父皇垂训。”
皇帝对三皇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向我看来，却对良妃说：“这回你倒得了个好丫头。”
“这……谢皇上。”良妃嫣然一笑，眼神还是惊惶不定，她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殿下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到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
“好了，朕也累了，都撤了吧。”
听到这样的话，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转身退到了凉儿身边。这跟皇帝讲话真是够累的，既然这么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争着跟皇帝讲话儿?
转头看了看凉儿，只见她歪头也在探究地看着我，见我看向她，她忙把头转开，那来不及收起来的惊慌神情，让我的心不禁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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