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决低头冷笑,心道:“真个蛇鼠般狡猾,早就挖好了洞,等君上来钻。也亏他目光长远,竟潜心准备了两年。与这个老家伙过招,还须仔细持筹盘算,方能一决高下。”
吉作端起酒尊一饮而尽,朗声道:“作从不知豹会被犬咬死,想也未想过。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若哪天君兄放我,我也去周游天下,不然见识还不如一个后生小子。”
风蓦忙转身施礼,道:“仆好比浅池清水,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吉作大笑,道:“何来见笑?有几分忌妒倒是真!大好郎君,风华掩人,只差窈窕淑女相配了。”然后举起双手向宫奴示意。宫奴忙端来铜盆,跪地擎稳。吉作洗掉手上沾染的油渍、黍粒,擦干双手,立起身对着君固道:“君公,臣下愿舞上一舞,为君公和君夫人助兴!”
君固拍手笑道:“好啊,作一向舞得好看,众卿都有眼福了。”
宫奴送上盾与刀,吉作左手握住盾鼻,右手持刀,乐奴敲鼓击磬,吉作应声起舞。沉重的盾在他手中成了轻巧之物,腾挪间风声呼呼,刚阳之气尽现。跃起劈刀时正对着风策,风策惊骇,不由得向后跌去。喝彩声、笑骂声四起。君夫人粉面含笑,她低下头,认真吃起雉鸡翅来。
君固大笑道:“真乃子乌国第一伟男子!有这等勇士,孤家何惧?子乌国又何惧?赏酒!”
吉作俯地谢过君固,接过酒尊一饮而尽。宫奴用铜勺从酒瓮中取酒,再给斟满。如此数番,吉作抛了酒尊,将头扑到案几上,嘟囔着,不知说些什么,然后就有了鼾声。
君固叹道:“唉,作又醉了。年轻时尚好,现在也无甚酒量了。快扶大亚下去歇息吧。”
左右上来二奴,将吉作驾起,送入堂下廊庑,仔细放到榻上。吉作依旧酣睡,浑然无觉。
盛宴终有散时。风策一行下了山,父子俩上了马车,跪坐在车厢内。车轮“嘎嘎”作响,掩住了二人的谈话声。
风策低声道:“君上很是看好你,下一步就靠你践行所诺了。吉婳你也见了,比幼时益发出息了。姑且不论她是不是女公子,容颜已是一等。在她身上你也要多用心。”
风蓦彼时注意力虽多在犬豹身上,但吉婳那样打眼,难以无视,他道:“父亲,女公子身在宫中,教儿遇上的机会恐怕太少。儿只能在石胎陶和铜斧上多下些功夫了。”
风策道:“这又有何难?女公子喜欢出宫游玩,宫卒长自会知道她的去向。笨功夫要下,巧功夫也要用。这个你还要多体会。”
马快风凉,风策又咳了起来。风蓦忙伸手轻拍风策后背,心内暗下决心:“无论怎样都不能教父亲失望。”
君固喝了许多酒,精神亢奋,四肢绵软,眯着眼道:“夫人以为蓦这小子做咱们女婿如何?不错吧?生就的昂藏男儿,有历练够胆识,婳会喜欢吧?”
君夫人笑着把他按到榻上,道:“嫁女又不是这一时三刻的事,等君公醒了酒,明日再议也不迟。容妾细细想想,再留意他的作为,须过些时日才能知他品质高下。君公先歇息吧。”
君固伸手想拉君夫人入怀,无奈头脑昏沉,他不愿再挣扎,睡了过去。
君夫人躺在在寂暗中挨了半个时辰,看君固已然睡熟,于是悄悄起身。她原本就是和衣而躺,起身也甚麻利。宫奴今日格外辛劳,睡得深沉。
月挂高空,大地生辉,偶有夜枭桀桀,更显四野寂静。君夫人足下无声,走至堂外,径直右转,推门进入西侧第三间廊庑。待她回身掩好门,一双铜铸般的手臂就已将她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