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林宫,高阁上,少君鸿离望着远处升起袅袅淡黄烟雾的天宁宫,低声问道:“白泽仙将的意思是,天宁宫近些天出现毒窟中的琉璃繁缕与凝若花。”
白泽应道:“没错,为了扰乱鬼族视线,故意装作仙界不知毒窟尚在,已有几位仙兵中毒,但很快为玉壶上仙救下,对外宣称他们中毒而亡,并暗中安排一些仙兵做出军心动摇的假象。”
鸿离转头望向众多高阶仙家,缓缓道:“攻破毒窟,切断鬼族后路,势在必行。这些日子众位高阶仙家轮流在天宁宫前进攻,虽然都为两只邪兽挡下,但已然迷惑鬼族,将注意力吸引过来,连本来一心解封冰寒黑石而多次尝试未果的鬼帝也坐镇天宁宫,时机已然成熟。况且,一日不救出亭立次仙与百宜飞仙,两位仙家就多一日的危险。”看向紫微大帝,“攻破毒窟之事就由紫微大帝指挥,明日,就按已经之前的筹谋行事,如需调兵遣将,自来说与我,天宁宫也会加强攻势,牵制住鬼族主要兵力。”
紫微大帝与两位仙将、玉壶上仙、干莫上仙、玄武上仙、五芝太上真人、凌水和若水领命而去。
次日黎明,一班仙家便悄悄摸到飞瀑旁,残余月光黯淡清冷,照在白色雾霭上,映衬深蓝色天空,散发出邪魅幽光,宁静而又恐怖。没有了冰寒黑雾,取而代之的是增多的亲兵,十几个亲兵来回巡视,却并未发觉密林一角的异常。
干莫上仙从怀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玄铁小盒,打开借着黯淡月光捏出一片不规则形状的玄铁片放在地上,不多时,玄铁片就已渐渐失去本来光泽。众位仙家知这是干莫上仙炼制封住冰寒黑石银盒的下脚料,虽无封存邪力毒性之效,但玄铁片的变暗还是说明,这飞瀑周围多少有些毒性。
玉壶上仙淡定拿出一只白瓷小瓶,取出几粒丹药分与众位仙家服食,几位仙家心照不宣地点头后,便各自分开,悄无声息飞到密林各处,静待第一缕晨光的出现。
重明看看身旁的凌水,感觉自那次攻下火林山后,她好像哪里不对,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初时还以为是为百宜失踪而担忧,还曾托白泽让若水劝慰,白泽依旧语言相激,若水纵然生气,还是让白泽放心会安抚师姐。但一番苦心并未如愿以偿,凌水仍是目光哀怨、心事重重的样子,此时她望着巡逻的亲兵,眼中竟然不自觉流露出哀伤,让重明颇为惊异。
眼见天色渐亮,重明见凌水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心急如焚,只好壮着胆子伸出手掌握住凌水的玉手。凌水受惊一般,还好没有做出过激反应,只是惊奇地抬头看向重明,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收敛心神,了然他是好意安慰自己,看到重明半片银质面具上为遮住银光覆着的黑布时,又忍俊不禁。重明见凌水这般,才放心许多,又抬起两位仙家紧握手,示意飞瀑边晨光熹微。
此时,天宁宫外,东华大帝君亲率大军,半圆状围住天宁宫,大批弓箭手再次放出飞天箭雨,只是此次箭矢携带的不是冰寒白光,而是四方真火,快速飞到天宁宫外鬼族守军阵后草地,点燃地上花草,火苗瞬间窜向两边,有知一般围住天宁宫,看似困住鬼族,实则防止他们知道毒窟被攻后出兵相救。震天动地的鼓声中,仙兵洪水般涌向鬼兵阵列,又一场激战开始。而仙兵的两面包抄,表面上是这些日子来战略推进的结果,暗中却是阻断鬼族支援毒窟的第二道屏障。
飞瀑外,天际由深蓝渐成浅蓝,后又变为霞粉,最后成绚烂金色。当初露晨光描绘出守卫毒窟亲兵长长影子时,破空之声蓦地传来,裹挟银色光芒,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一闪而逝,正在巡逻的一名鬼族亲兵应声倒地,随即更多的剑光飞出,数名亲兵中剑倒地。其余的亲兵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被眼前纷繁缭乱的剑光正中胸口。
转眼之间,方才还众多守卫亲兵的毒窟,已是尸横遍野。几位仙家从密林中轻轻缓步走出,都是一脸谨慎,而凌水则努力隐藏心中的担忧,快速扫过倒地亲兵的面孔,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庞才暗自轻舒长气。几位仙家走过倒地亲兵正要向悬崖边聚拢时,却见十几个亲兵重又复活,纷纷起身、手执大刀,再成防御阵势。
几位仙家迅速靠在一起,彼此迅速交换眼神,但对眼前的奇异之景都是一脸茫然,只有玄武悲伤低声道:“难不成,这就是十三丹的神奇效用。”
一句话点醒众位仙家,重明随即接道,“既然如此,只有灰飞烟灭方可一劳永逸。”言罢,与白泽同时出手就是“长虹贯日”,速度之快再次让两个亲兵无从反应。其他亲兵见状,立刻排成圆形阵势,便向仙家攻来。
白泽与重明正面对抗,玉壶上仙与干莫上仙则飞身包抄后方,瞬间便将亲兵阵势包围其中。虽然鬼族亲兵不论武艺还是功力,单个都难及仙家,排成阵势后却是威力大增,而且晨光下,大刀上都散发着幽蓝光芒,仙家便知是淬了剧毒。
几位仙家同时挺剑刺去,鬼族亲兵阵列大刀齐齐挥舞,竟是铁桶一般严密,任长剑灵活繁复亦一时难以攻破。玉壶上仙无意瞥见身后不远处悬崖上琉璃繁缕盛放正浓,一个转身,长剑划过,几朵蓝色花朵簌簌而下。玉壶上仙以剑光织成光盘,将落下花朵托起,手腕翻动,光盘载着邪魅花朵从亲兵脚下滑入圆形阵势中,重重撞上一名亲兵后背,顿时无形蓝色幽光腾起,比那大刀上的毒光更加邪魅,那亲兵瞬间变幻成五瓣花朵悠然飘起。
这一幕出现得毫无先兆,凌水先是一怔,后方意识到玉壶上仙意图所在,又快速扫视鬼族亲兵的面孔,生怕那熟悉的俊雅面庞被遗漏其中。
玉壶上仙与干莫上仙见状,回身将更多琉璃繁缕抛入敌阵中。已经破开口子的阵势,就如同破角的水桶,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严密,几位仙家抓住漏洞谨慎猛攻,银色剑光裹挟蓝色幽光此起彼伏,似绚烂烟花绽放人间,很是鲜艳美丽。
不多时,鬼族亲兵就被消灭殆尽,空余一片落花纷纷,无声无息而又耀眼非常,仿佛身入无边花海,一时沉醉暮春东风,不可自拔。
几位仙家相视无言,默默走到悬崖边,望着繁盛的琉璃繁缕,白泽最先开口:“我与若水飞仙上次来探察时,并未见悬崖边有何毒物,看来,他们对毒窟的利用远比我们知道的更快更多。”
“而且,”五芝太上真人神情悲戚道,“这些琉璃繁缕茂盛娇艳非常,非深厚仙力供养不能有,”言及于此已是哽咽,“不知百宜此时正如何受罪啊。”若水忙上前安慰。
白泽望着白色烟雾中若隐若现的木屋道:“那里便是关押亭立次仙的地方。”
玉壶上仙紧皱眉头道:“纵然悬崖再无守卫鬼族亲兵,只是这琉璃繁缕就似无形屏障,更将飞瀑云雾染上毒性,此等手段的确凶狠毒辣。”
“既然我们过不去,就让木屋过来,”干莫上仙开口道,“木屋受仙力所托浮在飞瀑前,我们以仙力拉动木屋至悬崖边,再想方设法破开木屋、救出亭立次仙。”
“恐怕不行,”玄武低声道,“托着木屋的仙力不仅厚重而且蕴含毒性,看似平静无害,实则暗潮汹涌,一点外来仙力都可能破坏此时木屋周遭仙力的平衡,直接让亭立次仙送命。”
重明颔首思索道:“如此一来,只有冒险飞到木屋前,武力破屋方可。”
话音才落,玉壶上仙接道:“这太过危险了,纵然两位仙将曾服食解毒反生香,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白泽微笑道:“解毒反生香可解至尊毒物金刚莲花之毒,想必琉璃繁缕不在话下罢。”
“解毒反生香应对金刚莲花有效,这是仙家亲身证实的,”若水轻声道,声音中满是凄凉,白泽心中蓦地一颤,不敢去看她,若水继续道,“许多仙家曾为琉璃繁缕所伤,却不曾试过服食解毒反生香,师父的意思是,不能确定解毒反生香是否能解琉璃繁缕之毒,或许琉璃繁缕不如金刚莲花那般毒性强,可解毒反生香亦非万能。”
白泽略带无奈道:“可此时,只有勉力一试,”若水闻言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挺拔背影,轻轻摇头。
玄武忽然道:“也许隔空武力破屋就会有效。”
白泽与重明眼前一亮,玄武已走到悬崖旁,慢慢举起长剑,两位仙将也默默走过去,蓦地三道剑光闪处,直向白色云雾上静立的木屋,木屋剧烈地晃了几晃,随后“吱呀”一声,木屋的门窗应声掉落,洞开的木屋中空无一物,亦无亭立次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