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不是酒吧营业的时间,但路子阳趁着下课还是提前跑来酒吧,不知为什么,自己特别迷恋这里,只要站在这儿,他就觉得自己是和林思思在一起,在每一个角落里他都能看到林思思的影子,看到她的时候,路子阳有一种亲切感,尤其是林思思偶尔跟他说家乡话的时候,那种语言整个酒吧只有他能讲,这时他心里可以油然而生一点点骄傲,而且他常常会盼着林思思跟他用武汉话聊会儿天。
他只顾着弹琴并没注意身边的动静,林思思想着昨天的酒水有几样需要进货,下午也提前来到了酒吧,她看见酒吧没上锁,又听见有琴声,就知道一定是路子阳在里面。
路子阳直到林思思站在身后都没有一丝察觉,林思思在身后听着听着,轻轻和着琴声哼唱,这声音虽小,却让路子阳的手指停了下来,他赶忙站起,惊慌失措。
“我是老虎吗?傻小子。”林思思伸出一根手指在路子阳的脑门上轻轻一点,“接着弹,我跟着唱唱。”
路子阳看林思思这么有兴趣,他一下子就轻松起来,手指间流淌出悦耳的琴音和着林思思的声音,让一种美丽浪漫的气息弥漫在只有两个人的酒吧里……
唱了几遍,林思思意犹未尽,她从侧面注视着路子阳,看见他高挺的鼻子,浓浓的眉毛,长着浓密睫毛的眼睛,他的侧面很完美,林思思发觉路子阳是一个很有气质的男孩子,林思思在这段日子里越来越多地注意到路子阳,这个男孩子在音乐上的天赋让她惊讶,他的嗓音很特别,干净得像清澈的泉水,他的声音充满一种沧桑忧郁的味道,虽然这并不符合他的实际年龄,在酒吧的日子里,林思思看过路子阳自己写的几首新歌,特别有感染力,他对音乐的理解充满含蓄的激情,她感觉这孩子是一个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能成功的人,因为他实在很优秀,这种光芒已经开始闪现了。他偶尔回转头报以的羞涩笑容让林思思觉得他有点可爱,像自己家里的小弟弟。
“子阳,歇会儿吧……”林思思说,她的手指轻轻按在路子阳的肩上,路子阳感觉自己像被电击了一下,但瞬间之后是那么舒服,他真希望林思思的手可以在自己肩上多停留一会儿。
“子阳,明天是周末,你怎么安排的啊?”林思思显然已经决定了,路子阳几乎没理由推辞,其实这也正是他一直期待着的。
“那明天你就等我电话吧。”林思思轻快地说。
林思思转身去清点酒水的存货,路子阳的心里涌上阵阵欣喜,能一个人陪林思思去吃饭,就他一个人,而且是和她面对面地坐在餐厅里,他想着想着又有一点紧张,自己该穿什么衣服呢,要说些什么呢,他一遍遍地设计着他们这次吃饭的场面,这让他对第二天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林思思约路子阳中午十一点在朝阳公园的西门见面。
这天出奇的冷,林思思把车停在公园西门的停车场上,坐在车上等路子阳,十点五十五分,路子阳出现了,他身穿一件黑色的小西装,看上去有点单薄。顺着林思思车喇叭的声音,路子阳一头扎进了车里。
“唔,好冷!”路子阳搓着自己的双手。
林思思伸过手去握住路子阳冻得冰凉的手,看着他冻红的鼻尖,心里竟涌上丝丝的心疼。
“子阳,我想让你今天中午陪我吃个饭,陪我聊聊天!”
“没问题。”路子阳说这些话时没有凝视林思思的脸,他看着捂在他手上的林思思柔软而温暖的手,心里多希望这一刻就此停留,这个身边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可以就像现在这样语气柔和,用手握着自己的手,一直温暖下去……
林思思驾车来到西四环附近的“湘鄂情”,进了一个雅致的小包间。
“子阳,今天你来点,反正是咱们家乡菜嘛!”林思思把菜单推到路子阳的面前。
路子阳点了两个凉菜,一个热菜,又特意点了“热干面”和“豆皮”。路子阳是个有心的人,他在“紫色”工作的时候,对大家谈论林思思所有事情都特别地留意,他会记下林思思喜欢的一切……比如她的生日,她爱吃的东西。
湖北武汉的热干面,是家乡的一种小吃。在武汉的时候吃早点,叫“过早”,“过早”大都是吃一碗热干面。林思思喜欢在热干面里多加点油,葱姜和大蒜,放一点点盐,一想起热干面的味道,林思思就会觉得胃口大开,他还知道林思思爱吃的另一种家乡的小吃叫“豆皮”。路子阳记得林思思曾说过,北京没什么地方做这两种小吃能像家乡那般地道的,如果想吃了,“湘鄂情”的虽然还不错,但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少点什么。林思思曾说自己外婆做这两样小吃特别拿手,这一点和路子阳很像,路子阳的外婆也很会做这两样小吃。
“好啊,都是我喜欢的,三个菜太少了,我再加两个。”林思思连菜单看都不看,随口道:“红烧甲鱼,再加上个番茄牛肉,鲜榨的橙汁要一大扎。”
说完,翘着嘴一扬下巴示意路子阳:“今天咱们俩大吃一顿。”
林思思用细长的手指灵巧地从手袋里拿出一包烟,烟卷和手指一样精巧,路子阳看着林思思白皙的手指夹着烟状如兰花似的放在唇边,觉得林思思真是很美,平时他最讨厌女人抽烟,但林思思抽烟的样子却怎么也不能让他反感,现在他反而有点欣赏,因为她的目光很纯真,像个小姑娘,所抽的烟就变成了一个小玩具,一个小姑娘聚精会神玩玩具的时候,样子是很可爱的。
“子阳,你的父母以前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是普通人,我还有一个姐姐,我是外婆带大的,我最喜欢的人是我外婆。”
“我也是外婆带大的。”林思思很惊讶,路子阳的家庭和自己很相似。
“你想你父母吗?”问完林思思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愚蠢。
“想!”路子阳回答得干脆而且坚决。“外婆很疼我,可惜外婆年纪很大了,她现在九十多岁了,有点糊涂,像个小孩子……”路子阳叹了口气。
林思思很理解路子阳的感受,因为她也是如此,从小父母竟忙着做生意,都是外婆在照顾自己,外婆那一头银发,微笑着喊:“思思,思思……”这让林思思觉得这一世自己跟外婆是最亲的两个人,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子阳,你知道吗?我特别相信命运,我是天蝎座的,你呢?”
“我是七月一日生日,好像是巨蟹吧?”
“巨蟹?太好了!我和巨蟹超合,我们都是水相星座。”
“我不太懂。”
“我懂,巨蟹座的人呢特别重视家庭,最懂得关心人,感情特别细腻,外表看上去很冷,但是内心很温柔,属于很敏感的人,不喜欢冲突,遇上了矛盾就会采用很含蓄的方式去回避。外表平静,内心充满了感情波动,特别需要安全感,特别重视亲情。我说的对不对?”林思思一聊起星相特别带劲,这些都是受了闺密易小欧的影响。易小欧可以说是个星相专家。
“基本都对。”路子阳很认真地听着。
“不过子阳,巨蟹座的人在感情上特容易受到伤害,一旦受到伤害,巨蟹座的会很长时间处于悲观状态。”
“可能,我常常会悲观的。”路子阳很认同这一点,从小到大,路子阳觉得自己虽然生活在一个非常稳定幸福的家庭,但是因为长期和外婆在一起,他还是在与其他人的相处中缺乏安全感,一旦失去安全感,就会有一种悲观的情绪困扰他。
“聊聊你自己给我听……”林思思边吃边说。
“我?我其实很简单,没什么可聊的。”路子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两只手握着茶杯,埋头使劲儿喝了一大口。
“什么都行,比如你父母。”
“我父母……他们本来不想要第二个孩子,前面是个姐姐,但我妈妈特想要个男孩,后来就决定生下我,如愿了,很开心,不过,我小的时候特淘,让他们操了不少心。”路子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特淘?不会吧,你看上去那么腼腆。”
“是特淘,气得我爸爸吊着打我!是真的,吊着打,不过,后来我就变了,长大了,就变了。”
“真看不出来呵……子阳,快,多吃点,瞧你,那么瘦,你又不是女孩子需要减肥。”林思思一边说一边给路子阳夹菜。
“子阳,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和蓝色。”
“为什么喜欢白色和蓝色呢?”很多时候林思思都显得那么好奇,像个小女生。
“我喜欢干净的东西,白色最干净。我以前接触过很多做音乐的,他们都吸毒,但是我永远不会去沾染这种东西。白色的衬衫很容易脏,但是我宁愿天天洗,天天换,我也要自己的白衬衫保持着洁白的样子。我喜欢的女孩也是,那种自然的,不要经过太多雕琢的。”
“那蓝色的?在你心里是怎样的?”
“蓝色是天空和大海的颜色,不仅仅是纯洁,而且特别有包容性。蓝色,高远的颜色,我的理想应该属于蓝色的。”路子阳平静的讲述中却可以让林思思捕捉到他内心的世界。
林思思知道虽然路子阳现在还是个孩子,但是在他心里蕴藏着的思想在某一天会用他的音乐爆发出来。而一旦那一天来临了,路子阳的人生将势不可挡。这个世界是属于有思想的人,只有有思想的人上天才会给予他掌控世界的权力。通过她的观察,路子阳在音乐方面才华是充满激情和创造力的,他需要更多的历练,也需要懂他的人维护住他内心的激情,当他在积累多一点人生的阅历后,当他生命之中再多一点积淀,他会写出更多的好作品。他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音乐人,乐坛上一定会有他的位置的。
她预见了他的未来,她坚信自己的预见。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付樵枫的一点点影子,低低地绽放,但是却是热烈的,充满力量的绽放……
“我喜欢紫色。紫色在我心里充满空灵的意境,有禅意。紫色的天空,紫色的风,紫色的花朵,紫色的纱幔,跟紫色有关的都特别浪漫,生命在紫色里飞升……”林思思的语言常常就像诗一样的美,她身上总是不经意的散发出一种书卷气。
“子阳,有一天你也会喜欢紫色的。”
“是吗?”路子阳眼睛里带着小小的疑惑。
“白色和蓝色都是很纯粹的颜色,所以你追求的东西一定都是很纯粹的,纯粹的作品一定是好的艺术作品,追求纯粹的音乐人一定会写出完美的音乐作品。但是有一天你会发觉你也会爱上紫色,紫色虽然是一种复杂的颜色,但是复杂之中透露出的是高贵,这种高贵没有颜色可以取代。”
路子阳点点头,若有所思。
“思想和颜色一样,到了无人可及的高度,就会被众人追随了。理想有多远,只要脚踏实地就能走多远。”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生命是灰色的。”路子阳说。
“灰色太忧郁,人过于理性缺少激情难免就会悲观,灰色是属于悲观情绪的颜色。人虽然需要理性,但是过于理性难免人性就变得太冷静,太冷静就会无情,感性的东西相对温暖。路子阳,你知道吗?从佛教上来讲对声音敏感的人多半跟观世音菩萨有缘,因为观世音菩萨是听大海潮音觉悟成佛的。重感情的人多半也是和观世音菩萨有缘,因为观世音菩萨就是‘觉有情’,你和我今生的相遇一定是前世有缘,没准儿前世你和我都是供养观世音菩萨的。”
“嗯,我现在倒是越来越相信和思思老师的相遇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份了。”
两个人就这样闲聊着,不知不觉就度过了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让路子阳体会到了另一面的林思思,随和、自然、大方、亲切的林思思。
而林思思对路子阳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她从他的谈话中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孩子,虽然出身于一个普通人家,但家教很严格,因为特殊的原因,他的祖上留给父母一笔不菲的遗产,所以从小的环境是很优越的,这足以让他在一个良好的环境里塑造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宽裕的经济滋养出的孩子不会斤斤计较,相反,他的言谈与举止都温文尔雅,很大气,林思思观察过路子阳,他很懂得照顾人,他适时地为她添茶倒水,把新上的菜放在自己的眼前,他很懂事,是个敏感、细腻、温情的男孩子,林思思私下里想,如果路子阳年龄再大一点,成熟一点,事业上再有点成就,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应该可以担当起好丈夫的角色,可惜他太年轻,比自己小十几岁,而且目前,还没有自己的事业。
其实冰雪聪明的林思思怎么会不理解呢?她心里太清楚两个人的感受,他们的现实和梦想,相距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