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的乌黑发丝被改成如意发髻,素容不画,却美胜任何铅华。穿着一袭颜色素淡花饰简单的淡蓝色长裙,淡雅脱俗,秀丽天成。淡淡的蓝色丝质中衣用深兰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了一朵朵菊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平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由袭如搀扶着踏入了永寿宫,甫入殿,一股脑的清香之气迎面扑来。素来听说太皇太后自从退居修身养性,除了礼佛就是侍弄些花草。
只见一抹背影身着素雅藏青色宫装,正拿着剪刀收拾残花枯叶。从那背影看来并无特殊之处,极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在颐养天年,花草便是她的乐趣。
轻移莲步,福身恭敬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那背影却未转身,干枯如枝的手仍旧在不停地侍候着那盆茶花。好一会,才放下手中的剪刀,缓缓转身,由侍婢扶上软榻,道:“你是郁善开的女儿?”
郁盈并未敢抬头,低眉垂帘,仍旧福着身子回道:“臣妾郁氏,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淡淡道:“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郁盈听着太皇太后的话虽然寥寥无几的言语,感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俱露无疑。起身眸光迎上她,只见太皇太后虽岁月的流逝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但是那一双眸子让人觉得七分威严,三分英气,英明犹然。
太皇太后看到她亦是一愣,旋即道:“丫头啊!按着辈分你应该与皇帝一样管我叫皇祖母或者老祖宗。”又道,“虽然逾越规矩,但是老祖宗我呢给你这个特例,你觉得怎么样?
郁盈不知太皇太后的意思,皇祖母一直都是皇帝与皇后才能对太皇太后的称谓。而她不过是妾侍,万般是不敢这样称谓的,惶恐福礼道:“臣妾惶恐。”
太皇太后指着凳子,笑道:“丫头,坐,坐。”又道,“老祖宗我呢,也不白给你这个特例,老祖宗,想让你做件事。”
郁盈谨慎,却亦是按照太皇太后意思,道:“老祖宗吩咐便是,臣妾定当尽力。”
“老祖宗年纪大了,想让你每天过来帮着照料照料那些花草,我在旁指点。”太皇太后看着她道,“你看怎么样?”
郁盈恭敬道:“能够得到老祖宗的教诲,是臣妾的福气。臣妾定当用心学习,不负老祖宗的指点。”
太皇太后含笑,道:“老祖宗我呢年纪大了,平日也没有精力见这么多的妃嫔。可不巧,今日惠妃来请安正好提到了丫头你。”说着一顿,见郁盈仍旧垂眸规矩未搭话,问道,“丫头,你就不想知道今日惠妃说了些什么?”
郁盈勾唇浅笑,得体道:“智者见仁,仁者见智。娘娘说了臣妾什么,臣妾不在乎,老祖宗对臣妾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若老祖宗信了娘娘的话,那么老祖宗自然不会让臣妾再来这一趟了。”
太皇太后满脸含笑,道:“好个聪明的丫头,皇后在世时常提及你,说你聪明得体。老祖宗我呢,今天要再给你加一句,那就是:丫头啊,你看得通透。”
郁盈道:“臣妾不敢承老祖宗称赞,还妄老祖宗教诲一二。”
太皇太后招手,侍婢将刚才那盆茶花搬到方形雕花的檀木桌上,太黄太指着花,问道:“丫头,认识这花吗?”
郁盈仔细看了眼,植株形姿优美,叶浓绿而光泽,鲜艳的红色,花瓣上有大量白色斑块或云状白斑;回道:“回老祖宗,臣妾看着好似“复色格兰那达”。”
太皇太后眼神一亮,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道:“丫头,可知道这花是谁送的吗?”
“此花乃是茶花中极品,恕臣妾愚见,据闻“复色格兰那达”乃是西域珍品,后移栽耘南。”郁盈如实回道,心想这花怕是叛臣耘南王未曾叛变时送与太皇太后的吧。
太皇太后颔首,道:“这花是武杉癸的儿子进京时敬送的,老祖宗我呢,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媚儿”。”说着拿起剪刀将其间一支小躯干剪去,“你别看这花开的这么茂盛,那也是盛极初衰啊。”
郁盈道:“老祖宗见识不凡,臣妾受教了。”
“这花呢,是今天看着好,明天看着比今天更好,是一天比一天更好。”说罢摘下一朵红艳花朵,向她招手道,“过来,丫头。”
郁盈起身俯低着螓首,复坐于她跟前的脚踏上,太皇太后将那朵鲜红的茶花插入她的发髻中,凤眸里含了些许笑意,道:“真好。”
郁盈恭敬道:“谢老祖宗。”只听太皇太后她继续道,“丫头啊,老祖宗我呢也不问你与惠妃之间有什么嫌隙,这皇帝只有一位,妃嫔却芸芸众多,难免拈酸吃醋。老祖宗我呢是过来人,也是在这红墙大院勾心斗角中出来的。只不过,老祖宗有句话要告诉丫头你。”太皇太后亦是一顿,淡然间带着不怒自威的仪,道,“你心中爱的是谁,自己清楚吗?”
果真如她所料,惠妃竟然拿此事说与太皇太后。郁盈复跪地,诚恳道:“臣妾自入宫那一刻起心底装的都是皇上,臣妾也是谨守宫规无一刻怠慢。”
郁盈光洁的额头磕碰与石砖地面上,这秋末初寒的冷意将她的膝盖连带着心都沁入冰冷的寒水中。空气里拂来幽馨的兰花香气,她低下螓首,并不敢抬起眸华,望向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然,依旧尊贵如斯的太皇太后。
心里,还有有着诧惊后,带来的忐忑。
静静无言,郁盈就这样跪着,直到太皇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起来吧。”太皇太后拉住她的手,轻拍着,“老祖宗呢虽然年岁大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这宫中墙角旮旯的心眼都是看的一清二楚,丫头你呢,老祖宗看着就喜欢。”
“能得到老祖宗的眷顾,是臣妾的福气。”
太皇太后拍了两下她的手,道:“好,先就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郁盈行礼退出了殿外。
待郁盈离开殿门,一过半百的麽麽看着那迈出殿外女子的身影,体态婀娜,出尘若仙,貌倾天下。秀似空谷幽兰,清若凌波水仙,带有淡淡的水雾之韵,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彩。
苏玛道:“太皇太后这是要亲自教导玉贵人?”
“纳朝官之女为妻,封为皇后,封为妃嫔,是每一朝皇帝必做的选择。自从那女子死后,后-宫的嫔妃在皇帝看来更认为是制衡,置于前朝的制衡。”太皇太后亦是解嘲地一笑,眼角密如蛛丝的皱纹,即便蕊粉都遮不去地悉数显现出来,“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孙子了。难得能有个女子再进去皇帝他的心里,我年纪大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帝,前两任皇后都是短命,都不能帮衬到皇帝。我看着这丫头眉宇话间都透着灵气,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成为**宠惯的,不单单是她的相貌,更多的她有脑子,而且这丫头说话的尺度张弛有度,让人根本捏不到半点话柄。”
如若说,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或许,就是当年一次次地制造她唯一的孩子——靖宇帝和董婉儿之间的阻碍吧。
如果不是她当初不是执意要去除没有及时救助病中的董婉儿,想必她的儿子也不会弃江山不顾遁入空门。
自己的丈夫深爱着她的姐姐,她爱的男人却娶了自己的妹妹。女人这一生,即便如她,荣极,却只是千秋一个寂寞人罢了。
苏玛复合道:“多少年不曾听到太皇太后能够夸奖一个人了,奴婢也瞅着这贵人穿着打扮和别人完全不出一格。”
太皇太后笑道:“恩,这丫头不简单。”
苏玛点头笑道:“是啊!这玉贵人远观近看都有一种神韵从骨子中沁出,出落的得人间而不食烟火。气度清华,风采嫣然,奴婢倒觉得有些像年轻时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日有所思,道:“但愿这丫头不会造成皇帝弟兄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