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我不知道该怎样给你回信,我似乎躺在一个四处密闭的铁匣中,你的信我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今天,我仍在读。
“路是人走出来的,当路走到尽头,似乎也就不必再走下去了,”因为这样,你“便成了一名无牵无挂的游民,”想“独自走天下,”那么“这也许很充实。”
也许,你真的会成为一个快乐的游民,也许你会随波逐流,成为一个所谓的“幸福人”;或许是“不甘沉沦而至自杀。”但是现实会告诉你,一切并非如此容易。一个人若真正努力,一切事物必让位于他。命运于是让你远离人群,置身于过于伟大的孤独的境地,所谓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
我们生来欠人太多,虽然你说我们已经成了被社会遗弃的人,游离于体制之外的人,无人过问,自生自灭,但毕竟我们还有关心我们的人。尤其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子女,和关心我们的亲朋。也许我们可以潇洒地离去,但是我们身上还承载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父母年已老迈,儿女尚未成年。如果我们过早地从岁月中消失,正如你所说“太不负责任了”,“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人生来就要经受磨难,惟其如此,才会使一个人真正地成熟成长起来。所谓“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如果受到一点挫折就要逃避,那不是清高,不是抗争,不是奋斗,那是自私,是懦弱,是逃避。
1931年,与熊十力、冯友兰、金岳霖同样享有盛名的哲学家张申府在其出版的哲学随笔《所思》中写道:“人若想得开,一定自杀,生活不过是这么一回事,或者有什么特别的趣味呢?人若想得开,一定不自杀,既然不过是这么一回事,又何必多此一举?人若想不开,一定不自杀,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人若想不开,一定自杀,所谓一时短见——想不开与想得开,自杀与不自杀,谁能合此二者,是为通道——有死之心,不轻一死,而行不惜死之事,不死自此起。”以大无畏之心行不惜死之事,即我们平时说的:死都不怕,生何惧哉?
人固不可轻生也不可把生看得太重,人如不把生看得太重什么不可为!人如不把生活看得太轻,则不至于为恶。许多好事不敢为,也不过是贪生吝惜一死而已。《圣经·新约全书》启示录中说:愿意的都可白白取生命树上的水喝。在其教义中明确指出:自杀是不可饶恕的犯罪,死后都不得进天堂。
最近,我发现自己也无法摆脱心灵的纠缠,疾病的折磨,处境的困惑,自救的无力,社会的不公,感觉特别地无助和迷茫。再次翻阅你的来信,更觉芸芸众生,人如蝼蚁,自己处于最困窘最弱势的局面,却无力改变。我的心灵只会在有限的空间里休憩,而不会自我消遣。我不打算在平凡的举止中表现和证明自己,我满足于静静地单独地、默默无闻、波澜不惊地活着,这也许符合退隐的的习性。但是生活却从来不会让你安逸、无忧无虑地生存下去。
无力改变社会,只有善待自己。让我们好好活着,说给你,也是给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