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霖的医术很高明,去弹头的时候不拖泥带水,并无很多疼痛。在他的昏迷转醒的关键时期,许霖也一直守在床边照顾着他,时不时地为他测心跳,看伤口,为了避免伤口发炎感染而致高烧,他几乎是一晚没睡。即便在他已经无性命之忧了,许霖还是寸步不离,一直在帮他找治疗旧伤的药方。
那些旧伤都是以前留下来的。说实话,像他们这样整日刀枪剑雨里趟过来的人,怎么会没有点旧伤在身上。本来许霖帮他捡回一条命他就感激不尽了,如今再让他劳累帮他治疗旧伤,让他很是过意不去。可是许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屈服了,“你若还想报仇,就要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敌人。”就这样,许霖在丹尼的恢复期里,一直陪伴着他,为他治疗旧伤,跟他聊天,鼓励他,甚至有给他做一些心理辅导。
其实,当初潭辰和下的命令是救活这个人,所以许霖的职责也仅仅只是救活他就好。只是,在检查了丹尼的身体后,许霖对这具身体,这个如小强般的人有了一种钦佩感和敬意,可能也出于一种怜悯吧,所以他莫名其妙地就想治好这个人的所有伤病。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好心相救,一个万分感激,成为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当然,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缘分注定的。就像是恩情这种事情,在丹尼心里,他如今报仇成功,第一大恩人自然是潭辰和,但是如果撇开当初报仇时潭辰和给予的帮助,丹尼心底里,最想要感激也最亲近的自然就是许霖。因为,从个人情感上来讲,潭辰和看中的无非是他的势力,他能够为他拓展自己的势力带来好处,而许霖就不同了,撇开当初听命于潭辰和救他一命,许霖后来为他治疗旧伤陪伴他全是个人意志,这里面融入了多少情,是丹尼还不起的。
三个人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今日不提计划之事,只为丹尼接风洗尘,所以三人把酒畅饮,直至夜深。
吩咐人将丹尼和许霖送至许霖的住处,并派人严守那里,保证丹尼的安全。安排好一切事宜后,潭辰和独自一人驾车奔驰在黑夜中,车窗打开,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脑中却浮现着另一个女人乘坐他车子的时候,因为惧怕而紧紧抓住安全带的样子。
只是,这女人此时大概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就在他将这种行为定义为“思念”的时候,电话响了。
“喂?”
“潭辰和,你快来我家一趟!”拨这通电话的人是墨莹,听她声音急切的样子,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潭辰和挂了电话,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往墨莹家驶去。
外面的雨还在拍打着窗户,斜着而有力地摩擦着玻璃,待在窗边,甚至能够听到雨滴滴落的声音。
小时候,吴雯很喜欢这样待在窗边,就这样听着外面雨滴的声音,她那个时候还很小,不会找很多形容词,只会说,“妈妈,你听,滴滴啪啪的。”
后来,上了小学,她在课文里学到了“交响曲”这个词,虽然她从未听过一场交响乐,即便是通过电视、广播,也未曾有过,但是她知道,那是一种很美的音乐,由很多乐器一起演奏,会让人开心的音乐。于是,她的作文里就出现了类似“我家窗外的雨声十分好听,就像大自然在演奏交响曲一般”,她还记得,那篇作文她得了很高的分数,老师还当做范文在全班面前念过。那个时候她十分开心,等学年期末考试过后,她就把写有那篇文章的本子珍藏起来,有时候外面下了雨,想起来了,就拿出来读一读。
吴雯将这些事情讲给洪哲清听,原本是想当做小孩子童年的趣事哄他开心的,却不想他竟听的津津有味,还一直追问着现在能不能找到那个本子。
“它已经被埋藏在岁月的尘土中了。”吴雯故作文艺的样子,右手轻轻搭在左肩膀上,故作忧伤的样子,就像那葬花的黛玉一般,神情忧郁,惹得洪哲清直夸她有演戏的天赋。
这一夸不要紧,还真把吴雯给夸到点子上了。吴雯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说是犯了错误,怕妈妈责罚就装肚子痛,常常将妈妈骗的心疼,再服软认错,有时妈妈会动手打她,她就装作打得很疼,哭得很厉害,这样妈妈就会停手,嘴里还说着:“哭什么哭,你就装吧,你屁股上一个红印儿都没有呢。”
大概是因为回到老房子了吧,这栋房子虽然简陋,但每一转每一瓦都记载着她成长的点滴。她从未在这座房子里,对着一个并不曾熟知她过去的人,将这些小时候的事情。说是吴雯突然动情,文艺了一把,将小时候的事情讲给洪哲清听,还不如说,吴雯是对着这里的一砖一瓦,对着自己,静静地回忆着曾在这里的点滴。
两个人一直讲到很晚,至少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两个人也都有了些困意,可是,睡觉就成了大问题。
白天,两个人确实是打扫了屋子,但是也只是为了能在这屋子里有块儿干净的地方坐着,所以也就只打扫了里屋,其他的房间都没有打扫。所以,就造成了现在两个人要共挤一室的尴尬场面。
“你睡床吧,我打地铺。”
这里不比城市,几乎每家的客厅里都会放一个颇为宽敞的沙发,在这小渔村里,每家几乎也就是在祝厅里放上那么两个单座沙发,所以即便是吴雯这样身材娇小的女人,也无法做到在上面窝上一整晚,洪哲清自然也更不可能睡沙发,也只好打地铺。
只是,这里并不是楼房,这里是根基在土地里的平方。即便外面的雨水绝不会渗进来,但是地面一定泛潮,睡那么一晚要是弄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洪哲清自然知道吴雯的顾虑,便用以前的事情拿来安慰她:“没关系,我自幼就进了部队,执行任务的时候,哪儿没睡过啊。”确实,那个时候,即便是随便倚着一棵树他都能睡着,更别说现在这样,有褥子有枕头了。
“可是你现在并不是在执行任务。”
洪哲清对于吴雯的固执很是无奈,嘴角一斜,眉毛一挑,“怎么,难道不睡这里,要到床上和你一起睡?”
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的,吴雯自然不愿意跟洪哲清一起睡,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上来吧,应该够两个人躺着了。”
“什么?”洪哲清自认为了解吴雯,觉得她断不会让他跟她一起睡,才如此逗她的,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答应了。
“让你上来啊,麻溜儿的,别磨蹭。”
洪哲清犹疑了几秒钟,刚要动,就听吴雯忙喊着“等等”。他还以为吴雯反悔了呢,却听到她说:“你洗脚了吗你?”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外面是深夜的颜色,屋内也漆黑一片。屋内好像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而屋内安静的也只剩下呼吸声,两个人的。
本以为床是足够大的,因为这个床足够容纳下两个半吴雯了,而且洪哲清看起来很瘦,吴雯根本没觉得两个人睡一张床会有这么挤。她终究是忽略了男人跟女人之间的区别。
“你睡了吗?”静谧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洪哲清的声音。
“睡了。”吴雯连眼睛都没张开,随口咕噜了一句,就往墙边挨了挨。
大概是第一次跟除了吴卿之外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所以吴雯总觉得怪怪的,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安,虽然她知道,洪哲清绝不会在没经过她同意的前提下碰她的。
可能是夜的魅力吧,总能给人添加些莫有的情愫。就在刚才洪哲清的那句“你睡了吗”,让吴雯觉得十分安心,她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那么好听,音色那么有特点,就跟着夜色朦胧融为了一体一般,顿时来了困意,在她答完那句“睡了”之后便真的开始朦胧进入梦乡。
听到吴雯那均匀的呼吸声,洪哲清在黑暗中嘴角微勾,即便借助着窗外的月光洪哲清只能大体看清吴雯的眉眼,却依旧在心头上涌上一阵温暖的感觉。
如果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这般地平静快乐,那该多好。就像现在这样,他能够将熟睡的她悄悄地拥进怀中,她均匀而温柔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以下,他只要稍稍往前一些就能吻到她的秀发。
要是一直能够这样,该多好。
好在第二天天气已经放晴了,地面的雨水也干得差不多了,在张婶的极力挽留下,两个人吃了早饭才开始往回走。
来的时候倒挺艰辛的,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只要翻过一个小山坡,一直走到大马路边,便能坐上回城里的大巴。
洪哲清有些奇怪地问,“我们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坐大巴呢?”
吴雯冲他神秘一笑,而又将头扭向窗外,看着路边不断倒退的树木,“因为历尽艰辛后看到的风景,总是那么的美丽,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你第一次来我家乡,我希望能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
直觉里,洪哲清相信吴雯的话,但是也总觉得她的想法她并没有全告诉他,至于她隐瞒的那些,就等以后她再慢慢告诉他吧。毕竟,即便是再亲密的两个人,之间也总有些不想让对方知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