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收换部照,需要造清册一本,这是很不容易办的事。现在命孙阆青经办此事,想来恐怕没有二十天也不能办完。纵然不能做到如请咨部功牌册那样精妙,也不能太草率。三月二十二日所发的一道奏折,前不久在四月二十日接奉圣上朱批和军机处廷寄(注:是军机处密封交兵部送给各省高级官吏的谕旨)。现照抄送回,呈父亲大人一阅。
广东水师兵勇已于二十一日到了一百人,洋炮也运到一百尊。广西水勇还未到。衡州所造新船,听说很不合用。前不久有信给萧可兄,让他稍加改制。
荫亭兄到馆,请他催促侯兄速来,并告贵州徐河清、韩超、张礼度等,都奏请调来湖广,均在五月可以到达。余不一一。
兄国藩手章四月二十一日
五、袁漱六放苏州府知府
[原文]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左右:
二十二日彭四到,接父大人手谕及诸弟来信,欣悉一切。
二十日折差归。阅京报,袁漱六于五月十三日引见得御史,十五日特旨放江苏苏州府遗缺知府。渠写家信回甚长,怨我何不写信覆之。又言即日须娶妾。于干戈乱离之际,放知府甫三日,即以此事为初政,颇为可怪。又要其家专人至京,渠有多少事要交代。兄因各捐生事,亦欲造册,专人至京。如袁家人去,即与之同行也。余前奏捐事,部议已准,兹抄回。
广西水勇于十八日杀死祁阳勇七人。日内严查逞凶下手之犯,必须按律严办。
湖北青抚台带来之兵勇,大约二万金乃可了事。饥围之后甚安静,不闹事也。
余拟于七月初六起行,甲三、甲五、二人可令其来省送我。盖少年之人,使之得见水陆军旅之事,亦足以长见识;且子侄送我,亦至理之不可少者也。书不一一,余俟续布。
元月二十三日
[译文]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左右:
二十二日彭四来到,接到父亲大人手谕和诸弟的来信,欣悉一切。
二十日折差回来,儿男得阅京报,知袁漱六于五月十三日蒙圣上引见,得为御史,十五日特旨外放江苏苏州府遗缺知府。他写家信回来时间已很长,怨我为何不写信答复他。又说当天就要娶妾。于干戈乱离之际,放知府才三天,就将这件事当作初政,颇有些可怪。他又要家里派专人到京,他有多少事要交代。为兄因有各件捐生员的事,也要造册,派专人送到京。如袁家人去,就和他同行吧。我以前所奏捐生员事,部议已予批准,现抄回。
广西水勇于十八日杀死祁阳兵勇七人。近日内正严查逞凶下手的罪犯,必须按律严办。
湖北青抚台带来的兵勇,大约要二万两银子才能完事。饥困之后的兵勇很是安静,不闹事。
我准备于七月初六日出发,甲三、甲五二人可让他们来省城送我。大约年少的人,让他们能见到水陆军旅的事务,也足以增长见识,况且子侄来送我,也是至要道理中不可缺少的。书不一一,余待续布。
元月二十三日
六、江西办水师一切顺平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二十一日春二、维五到,接一信。二十六日唐萍洲
官封递到家书一件。二十九日王在十、良五到,接一信。此两次专夫走信均极快,每人赏钱一千。
自到江西办理水师,一切尚为顺平。船只三月初可尽完,惟快蟹未毕,目下本不须此。二十七日具折,分两路用兵,兹抄稿寄回。已调罗山采江省,欲令前往赣州剿贼,不料二十九日得湖北失守之信,诸将士苦战经年,一旦前功尽弃,可惜可憾!贼既占湖北,自必窥伺湖南,兄与塔公一军恐不能不回救桑梓。而回救之法,人少则无济于事,人多则口粮无出;且全军回救,而战船之在江西鄱湖以内者,又复无人统领,殊不放心。日内定计,发折后再专信回。
腾七、起三、有六、怀三来江西投效,即日遣之回家。每人送银四两,腾七加二两。魏荫亭、阳凌云亦来江,亦将速遣回。
纪泽儿读书记性不好,悟性较佳。若令其句句熟读,或责其不可再生,则愈读愈蠢,将来仍不能读完经书也。请子植弟将泽儿未读之经,每日点五六百字教一遍,解一遍,令其读十遍而已,不必能背诵也,不必常温习也。待其草草点完之后,将来看经解,亦可求熟。若蛮读蛮记蛮温,断不能久熟,徒耗日工而已。诸弟必以兄言为不然。吾阅历甚多,问之朋友,皆以为然,植弟教泽儿即草草一读可也。儿侄辈写字亦要紧,须令其多临帖。临行草字亦自有益;不必禁之。兄癣疾未好,余俱平安,即问近好。
兄国藩二月二十九夜书于江西省城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二十一日春二、维五到来,接到一信。二十六日唐萍州官封递到家信一封。二十九日王在十、良五到来,接到一信。这两次专人送信均走得极快,每人赏钱一千。
自到江西办理水师,一切还算平顺。船只三月初可全部完工,惟有快蟹未能修完,但眼下本来也不需要这种战船。二十七日备好奏折,分两路用兵,现抄稿寄回。已将罗山调来江西省城,想让他前去赣州剿贼,不料二十九日得到湖北失守的消息,诸将士苦战一年余,一旦前功尽弃,可惜!可憾!贼兵既已占领湖北,自然必定窥伺湖南,为兄与塔公一军恐怕不能不回救故乡。而回救的办法,人少则无济于事,人多则口粮无着;况且全军回救,而在江西鄱阳湖以内的战船,又再无人统领,很不放心。近日内定计,发奏折后再专人送信回去。
腾七、起三、有六、怀三来江西投效,当日打发回家,每人送银四两,腾七加二两。魏荫亭、阳凌云也来江西,也将迅速遣归。
纪泽儿读书记性不好,悟性较好。如果让他句句熟读,或者责怪他不能再生,就会越读越蠢,将来仍不能读完经书。请子植弟把泽儿未读的经书,每天选五六百字教一遍,解释一遍,让他读十遍而已,不必能背诵,也不必常温习。等到草草点读完后,将来看经解,也能求个烂熟。如果硬读硬记硬温习,决不能久熟,只是白白耗费每天的功夫而已。诸弟一定认为为兄的话不对。我阅历已很多,询问朋友,都认为对。植弟教泽儿只草草读一遍就行了。儿侄辈写字也是要紧的,必须让他们多多临摹字帖。临摹草书行书也自然有益,不必禁止。为兄癣病未好,余皆平安,即问近好。
兄国藩三月二十九日夜书于江西省城
七、皖南设粥厅救济饥民
[原文]
澄弟左右:
少荃一军,上海官绅派火轮船来接,船价至十八万两之多。可骇而亦可怜!决计由水路下去。新军远涉,孤立无助,殊为危虑。祁门附近六十里之历口,闻为贼所犯,恐其直窜景德镇,梗塞粮路。此二者皆近日挂心之事,余尚平安。
口粮极缺,则到处皆然。兵勇尚有米可食,皖南百姓则皆人食人肉矣。自三月初一起设粥厅七处,以救饥民。大约每厅可活三千人,不无小补。
余身体尚健。惟公事积压多件,不克按日清厘,深以为愧。
三月初四日
[译文]
澄弟左右:
少荃一军,上海官绅们派火轮船来接了,船价多达十八万两,可惊可怜!决定要从水路下去。新军远征,孤立无援,实在让人感到危急忧虑。祁门附近六十里的历口,据说被敌人侵犯,恐怕他们要窜到景德镇,阻塞官军运粮的道路。这两件事都是我近日十分挂心的事,我自己还算平安。
口粮极为缺乏,到处都是这样,兵勇还算有米可吃,皖南的百姓们已经人吃人肉了。从三月初一起,设立了七个粥厅,用来救济饥民。大概每厅可以救活三千人,不算是个小小的补救措施。
我身体还属健康,只是公事积压太多,不能按日清厘,我深为惭愧。
三月初四日
八、谈选将及盐务利弊
[原文]
沅弟左右:
张胜禄竟以微伤陨命,可惜可痛。余昔年恸塔智亭之殁,失一威望之将,悼毕印侯之逝,失一骁悍之将。张声扬虽不如塔,似已远过于毕。一军之中,得此等人千难万难。灵榇过安庆时,余当下河祭奠,赙恤其家。
李臣典果足为继起之贤否?凌布和、崔文田、李金洲三有,余俱不甚熟。大约选将,以打仗坚忍为第一义,而说话宜有条理,利心不可太浓,两者亦第二义也。十六日之仗,崔文田等出卡在大濠外否?刘南云等亦出卡否?洋枪与大炮、劈山炮,三者比较,究竟何者群子最远?望校验见告。
弟两次钞示寄乔鹤侪信,多影响之谈。淮盐向以江督为主。江督犹东,运司犹佃也。弟欲从盐中设法生财,不谋之于我,而谋之于乔,何也?盐务利弊,万言难尽,
然扼要亦不过数语。太平之世两语:曰出处防偷漏,售处防侵占。乱离之世两语:曰暗贩抽散厘,明贩收总税。
何谓出处防偷漏?盐出于海滨场灶,商贩赴场买盐,每斤完盐价二三文,交灶丁收,纳官课五六文,交院司收。其有专完灶丁之盐价,不纳院司之官课者,谓之私盐,即偷漏也。
何谓售处防侵占?如两湖江西均系应销淮盐之引地,主持淮政者,即须霸住三省之地,只许民食淮盐,不许鄂民食川私,湘民食粤私,江民食闽私,亦不许川粤闽各贩侵我淮池,此所谓防侵占也。
何谓明贩抽散厘?军兴以来,细民在下游贩盐,经过贼中金陵、安庆等处,售于上游华阳、吴城、武穴等处,无引无票无照,是谓暗贩。无论贼卡官卡,到处完厘,是谓抽散厘也。
何谓明贩收总税?去年官帅给票与商人和意诚号,本年乔公给票与商人和骏发号,目下令亦给票与和骏发,皆令其在泰州运盐,在运司纳课,用洋船拖过九洑洲,在于上游售卖。售于湖北者,在安庆收税,每斤十文半,在武昌收九文半。售于江西者,在安庆每斤收十四文,在吴城收八文。此所谓明贩收总税也。
弟前令刘履祥在大通开官盐店,小屯小卖,是暗贩之行径。今欲令二三商人赴乔公处领盐,驶上行销,是明贩之行径。若使照和意诚、和骏发之例,亦在运署纳课,亦雇洋船拖过九袱洲,亦在皖与武昌完二十文,皖与吴城完二十二文,则此外为利无几。若不照和意诚、和骏发之例,概不完厘,则有益子弟,有损于兄,殊不足以服众。本年四月,刘履祥在下游运盐数船驶上,亦用洋船拖过贼境,被获港卡员王寿棋拦住。刘履祥寄函与王,请完厘释放,厥后过盐河、华阳竟未完厘。此事人多不服,余亦恶之,拟即将刘履祥撤去,并将大通官盐店拆毁,盖所得无多,徒坏我名声,乱我纪纲也。弟亦不必与乔公谋盐,弟以后专管军事,莫管饷事可也。
六月二十三日
[译文]
沅弟左右:
张胜禄居然因轻伤而丧命,可惜可痛。去年我痛惜塔智亭之死,失去了一个有威望的大将,又哀悼毕印侯去世,失去了一名骁悍大将。张胜禄的声望虽不如塔智亭,但似乎远超过毕印候。一军之中,得到这等人是千难万难的。灵柩过安庆时,我应当下河祭奠,厚恤他的家庭。
李臣典果真可以作为继起的贤将吗?凌有和、崔文田、李金洲三个人,我都不很熟。大体上说,选将要以打仗坚强为第一条,但说话应该有条有理,利欲不可太强,两者应属于第二条。十六日的仗,崔文田是不是出了哨卡在大潦之外?刘南云等人也出了哨卡了吗?洋枪和大炮、劈山炮三者相比较,究竟哪种的群弹打得最远?、希望校验之后告诉我。
弟弟两次抄给我看写给乔鹤侪的信,多是捕风捉影之谈。淮盐一向以江督为主,江督如同是东家,运司如同是佃人。弟弟要从盐务中设法生财,不谋求于我,而谋求于乔,为什么?盐务的利弊,万言难尽,但扼要地说,也不过几句话,太平之世的盐务利弊可概括为两句话:叫作出处防偷漏,售处防侵占。乱离之世也是两句话,叫作暗舨抽散厘,明贩收总税。
什么叫出处防偷漏?盐出自海滨场灶,商贩到盐场买盐,每斤好盐的价钱两三文,交给灶丁收钱。再纳官税五六文,交给院司收。有的就只交了灶丁的盐价,而未纳院司的官税,这样买的盐叫作私盐,即偷漏。
什么叫售处防侵占?例如两湖、江西都是应该销售淮盐的引地,主持淮政的,必须霸占住三省之地,只许可百姓吃淮盐,不许湖北人吃四川私盐,湖南人吃广东的私盐,江西人吃福建的私盐。也不许川粤闽各处的盐贩侵占我淮地盐池,这就是所谓的侵占。
什么叫暗贩抽散厘?军兴以后,细民在下游贩盐,经过敌人占领的金陵;安庆等地,卖到上游的华阳,吴城、武穴等处,无引无票无照,叫作暗贩,无论敌人的关卡还是官卡,处处抽厘,叫作抽散厘。
什么叫明贩收总税?去年官帅给票号与商人和意诚,今年乔公给票号与商人和骏发,眼下我也给票与和骏发,都是令他在泰州运盐,在运司纳税,用洋船拖过九袱洲,在上游售卖。卖到湖北的盐,在安庆收税,每斤十文半,在武昌收九文半。售到江西的盐,在安庆每斤收十四文,在吴城收八文。这就是所谓的明贩收总税。
前些天弟弟令刘履祥在大通开官盐店,小屯小卖,是暗贩的行为。我要让两三个商人去乔公处领盐,运到上游行销,是明贩的行为。如果依照和意诚、和骏发的例子,也在运署纳课税,也雇洋船拖过九袱洲,也在皖城与武昌交二十文,在皖与吴城交二十二文,那么以外的盐利就所剩无几了。如果不照和意诚、和骏发的例子,一概不交税,则会有益于弟弟而有损于我,尤其不能够眼众。今年四月,刘履祥在下游运了几船盐驶向上游,也用洋船拖过于敌占区,被荻港卡员王寿祺拦住,刘履祥寄信给王寿祺,请求交税释放,后来过盐河、华阳竟然未交税。这件事人们多不服,我也厌恶此事,打算马上撤掉刘履祥,并将大通的官盐店拆毁,因为所得不多,只坏我名声,乱我纲纪。弟弟也不必与乔公谋盐利,弟弟以后要专管军事,可以不要管军饷的事。
六月二十三日
九、以四方兵端日增为忧
[原文]
沅弟左右:
九袱洲以北之河既成,李世忠可大获监利,吾亦幸金陵之贼永无北岸之接济,镇扬之兵易通上游之消息,此公私两便也。希庵近日病颇重,咳嗽吐痰,夜不能睡,并须扶杖出入,闻之深以为虑。作梅之医理,余以为不可恃,而润、希皆深信之,恐贻误不浅也。
陕西汉回仇杀,闻死人至三十万之多,看来西北劫数方兴未艾。天意茫茫,不知何日果遂厌乱?谕旨屡催多公入关,此等纷纠之事,亦殊非多公所长。朝廷似有中兴之象,而四方兵端日增,良为忧灼。
七月初五日
[译文]
沅弟左右:
九袱洲以北的河已经挖成,李世忠可以大获盐利,我也庆幸金陵的敌人永远失去了北岸的接济,镇扬的兵容易勾通与上游的消息,这是公私两便的事。希庵近来的病很重,咳嗽吐痰,夜不能睡,并需要拄杖出入,我听到以后很为他担忧。作梅的医术,我认为不可靠,但润、希都深信不疑,恐怕会耽溪不浅。
陕西回、汉民族的仇杀,据说死了三十多万人,看来西北的劫难方兴未艾。天意茫茫,不知哪一天才厌恶动乱?谕旨屡次催多公入关,这种纠纷的事,也决不是多公善于解决的。朝廷似乎有中兴的征象,但四方纷起兵端,实在令人忧虑焦灼。
七月初五日
十、凡邻盐入我淮引地面当取重税
[原文]
沅弟左右:
接初一来信,知弟于二十六日后,牙疼数日,今痊愈否?吾去冬牙疼殊甚,今年脱去门牙一个,丁牙亦极不得力。老态日增,时至则然。弟少十余岁,何以亦遽牙疼,事事欲看样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