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挽轻肿的和包子一样的脸蛋,宜春院的张妈妈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喊叫。一口一个心肝啊,一口一个可怜儿。叫了幺妹送她回房,一边又请了大夫来瞧瞧。好在只是淤肿,没有破相,过些时日便能消肿。
而张三自然被留在张妈妈那里问话,而挽轻自然也不怕她问,先不说之前老鸨点她那句得罪了季家小姐,说明本就知她那点老底,再说自己能在季府全身而退,也是让她掂量着点自己的价值。,这年头,有点豪门大宅的把柄自然比没有的好,当然前提是这把柄不给自己惹麻烦。而沈闲清那避可而不避的巴掌,呵呵,要知道这青楼楚馆,有时候丑也是一种保护色。
遣退了幺妹,挽轻从怀里拿出一个藕荷色的香囊。这正式大闹灵堂时候她从自己曾经的尸体上偷偷摘下来的,不然又何苦让习语那个丫头平白近身呢。
挽轻拿着香囊细细摩挲,很普通的一个花苞,绣着并蒂莲里的图样,做工也不甚精致。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这些年随身带着的,如何都不肯摘下,估摸下人也知道她这个习惯,所以即便入殓,也随配在身。
说来也是讽刺,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做女红绣的香囊,本来是做给张思琪庆生的,奈何张公子生来高雅看不上这绣工,当着她的面就硬生生丢了,自己捡了回来从不离身,如今再想来,前尘往事只做一声叹。
挽轻执起剪刀,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滑过,从相遇到喜欢,终结到那冰冷的湖水,终于,并蒂莲咔的被拦腰折断,一堆花碎泄了下来,细细拨开,中间夹杂着的,竟还有小指盖一般大小的一枚耳针,古朴的花纹透着玉石一般的光泽,而谁又能想到,这一枚女人用的耳针偏偏是季家势力的印信呢。
张思琪毕竟不是商贾大家出身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但凡大家族的,谁不是留一两个后手呢,季家也不例外,作为一方巨贾,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印信,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想那么暗暗给他,造化弄人,他最想要的居然摆在面前也没收下。如今再想来,真真凶险,也是天意弄人啊。
挽轻仔细摸索着耳针,想当初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总想把最好的留给他,可如今换来的又是什么呢?如今她只知道,恨一个人恨得千刀万剐,但她不痛彻心扉,无爱了,随风而去了……
翠如这幅身体本是没有耳洞的,只见挽轻对着铜镜在右耳比划,猛地发力,噗的一下就穿透了耳垂,将擦脸剩下的药膏索性全涂在了耳垂上,便不再去管它。只是又对着铜镜扯下一缕秀发,剩下的一起挽了一个云髻,垂下的发丝刚好挡住了右耳,然后她又从抽屉取了薄纱,遮住了红肿的脸颊,也恰好影住了耳针,自然,而不做作。确定收拾妥当,便推门出去。
日上初云,信步闲庭,早知道这宜春院建的雅致,置身其中,仿佛进了江南古园。而有些名堂的姑娘,也不住在一起,也都有着自己的院子。各种景色,互不打扰。这不,无人带领,挽轻就这么闲闲溜达,便被这琴声吸引,不知不觉引了来。抬头看去,风趣二字杳然其上,想必这主人,也是个风趣之人。
身随心动,挽轻也随着琴音迈进了这风趣院。
“姑娘,你走错地方了。”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冷姑娘,一身气质冰冷而孤傲,素衣穿在身上仿若高山白雪,神圣高洁。
“姑娘在琴弦上的造诣让小女折服,可惜没有好谱,不然还得怎地一番沁人心脾。”对于弹琴姑娘明显的拒绝之意,挽轻也不在意,只是笑笑,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花言巧语,要知道在我家姑娘面前溜须拍马的人多了。”弹琴女子身后的丫鬟言语中明显带着不屑,她不认识眼前这个蒙面女子,只是在宜春院里哪有姑娘蒙着脸面的,谁不是争芳斗艳,这里,说不好听点是靠脸面吃饭,白天都蒙着面纱,明显没前途的。
“芳禾,去倒杯茶来。”
“姑娘。”那丫头终拧不过主子悻悻的回了小间沏茶。
“丫头没什么教养,还请姑娘勿怪。馨雅还要抚琴,就不送姑娘了。”几句清淡如水的话透着冷漠与疏离,而那自称馨雅的姑娘倒是也不再看她,果真叮咚琴音绕耳。
挽轻倒也不甚在意,这莺莺燕燕的地界儿,又有哪个是真正正正的丫鬟,倒是这姑娘冷漠与高傲的个性,在这里倒是别具一格,有几分寒梅腊枝的高岭。奈何佳人清冷,挽轻也不自寻没趣,径自出了风趣园换个地方继续溜达。
“妞儿,一会儿见了谭家二傻就说没看见我啊。”挽轻甚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哧溜钻进身后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里,那灵巧的身姿,她甚至以为她看到了传说中的功夫。她甚至还没有看清来人的面目呢,虽然即便看见了对方她也不会认识,只能无奈摇摇头,转向自己原本打算的路。
只见对面遥遥追来的身影,恐怕就是要找那位女子的人,挽轻仔细看向来人,也还算是翩翩公子,只是那面目,挽轻越发觉得可憎。莫不是此刻还蒙着面纱,恐怕她是会面部扭曲的就对方这么迟钝的人都能看出问题。
谭家二傻……二傻,原来是她谭家表哥,谭卓。竟跑到这里丢人现眼来了。早知道他花名在外,流连画舫美人,一掷千金。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着调,能叫青楼美人都躲闪不及,还敢称其二傻,她真是不可想象这到底能有多不靠谱啊。
见拦路的是一个个呆呆的蒙面女子,谭卓倒是个好脾气的,虽然着急,却好在教养都在,甚至对着挽轻作揖说道“好姐姐,你看见如歌了么?要是见了便告诉小生吧。”
“你才是姐姐,你们全家都是姐姐!”挽轻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心底忿恨的想着,却并没意识到把自己都绕进去了。毕竟此刻的自己跟季府也不想有太多的牵扯,便很大声道,“没看见!”只是那纤纤手指,好死不死的指着刚才那女子藏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