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方氏照常在辰时来看陈锦书,这个时辰刚好在用早食,陈锦书这边显然还没有开始。
之前方氏特意吩咐陈锦书房里的人,每日等她自然醒来再用饭,这几日陈锦书确实起的比较晚。不过再晚也是在方氏来之前就已经梳洗妥当,只是穿着较为随意罢了。
“娘,您来啦”春香扶着陈锦书,同为大丫鬟的梅香在前打起内室的帘子。
“怎生这么早就起来了,娘不是说过让你多睡一会儿吗,真不听话。”方氏看着被下人搀扶的女儿,心下一阵责备,却倍显宠溺。
“娘,女儿已经卧床好几日啦,别人家的姑娘大多卯正就起身了,再睡得晚些的,也在卯半就起了,你看我都睡到辰时了,这要是传出去,女儿非得落个懒惰的名声不可。”陈锦书打趣的说道。
方氏从春香手里接过陈锦书的身子,另一只手轻轻地刮了一下陈锦书娇俏的鼻子,边笑嘴里边说道:“就你会说话,再说了,我陈家的女儿谁敢说个不是?就算有什么不是还是有一大堆公子哥等着求娶呢。”
原本是玩笑话,可是说完,方氏的眼神就暗了暗,接着又急忙看了眼女儿,没有什么异样,心里才松了口气。
“娘咱们去用饭吧,今天我让他们准备了娘最爱吃的腌嫩笋和金瓜粥。”陈锦书察觉到了方氏之前的异动,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干脆就转移了话题。
走出内室,下了楼到用餐的小膳堂,方氏看着桌子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小菜,样样都很精致,心头微微颤了颤。
“锦书,你费心了,都是娘爱吃的,你自己呢?”
“这是孝敬自己的娘亲,哪里用得着说费心?要说费心啊,娘养我这么大才是费心了呢。而且娘爱吃的女儿也爱吃。”嘴上说着撒娇的话,陈锦书忙拉方氏坐在桌前。
小丫鬟拿了净手的帕子,等净了手之后陈锦书率先拿了精致的景德瓷碗给方氏盛了粥,之后才给自己盛。
方氏看着这些,突然觉得自己捧在怀里娇宠的女儿长大了。
以前的女儿虽会费心孝顺自己,可多数都是安静的陪着,说话柔柔弱弱,如一阵和风一样。
而现在却晓得说一些不让自己担心的话,神色间多了几分独立以及灵动。这前后的区别只是几天的功夫。
方氏知道那件事情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沉重的,女儿如今的模样多了几分坚强让方氏有了把握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
陈锦书却不知道方氏在短短的时间就想了这么多,专心的陪她吃完早食,母女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方氏才离开。
毕竟当家主母每日是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的,陈锦书非常能够体会这样的感觉。想当初在隆平府的那几年她也是如此。
日日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丫鬟婆子虽然一大堆,但是哪个不是在等着自己发号施令,等着自己奖赏惩罚,没有几个能够真正的帮自己分忧的。
每每累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总是在想倘若自己嫁的不是张敏成,而是平民百姓多好,那样就没有那么多俗事儿了,可是平民百姓也有平民百姓的苦,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方氏离开后,陈锦书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楼上闺房,而是由春香扶着缓步走到了庭院里。
院子里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见了陈锦书纷纷行礼,陈锦书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就环顾四周慢慢的走了起来。
在小花园旁,虽然才四月,天气并不是特别暖和,但是地头树梢都已经铺满了绿色,小花园中更是春色盎然。
迎春花开的尤为浓烈,整个景色给人一种生命蓬勃的感触。陈锦书驻足良久,才缓缓回身。
复又抬头看着眼前的绣楼,锦书楼是这座三层高的绣楼的名字,也是自己的闺房,陈锦书看着它既熟悉又陌生。
锦书楼虽然只有三层,但是每一层都极高,而且建筑的地方也在高处,所以它是整个陈府最高的地方。
远远看去,遗世独立。
陈万平当初给女儿建这座绣楼的目的也正合了那诗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他希望自己的女儿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事实上陈锦书出落的真如陈万平所想。
但是陈锦书却想,如果这一世的父亲知道了那晚发生的事情,又会怎样。
想了又想陈锦书得出了结论,在什么都没有变得情况下,应该还是会和前世一样吧,唯一的变数可能就是已经重生的自己了。
带着两世的记忆,以及前世的历练,谁都不会想到她陈锦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大家小姐了。
现在的她懂得如何识人,如何主持中馈,如何在后宅的阴私中平安的生存下来。虽然学会这些只有六年的时间,可是并不妨碍她的快速成长。
所以这一世的她发誓要和上一世不一样。
倘若有了孩子她会努力保护,不会再让他有任何闪失,纵使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能伤害。上一世她从此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一世就要变得不一样。
在陈锦书旁服侍的春香一直观察着她,就在某一个瞬间春香浑身寒冷,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的从小服侍的大小姐眼中闪现出一丝冷冽的冰芒。
这样的大小姐让春香后怕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总之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曾经那样去服侍自己的主人了。
春香心里默念着,但愿之前小姐的异样只是自己看错了,但愿自己能平安的度过这次的劫难。
就在春香心里有异动的时候,陈锦书似是察觉了一般,眼角轻轻的瞥了她一眼,就这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一眼,让春香忍不住颤抖起来。
陈锦书知晓身边人的变化,嘴角有意无意的向上翘了翘,在外人看来这样的表情温和无害,但是落在另一些人的眼睛里却是惊天动地。
陈锦书是故意这样的做的,她就是想让做错事的人承受心理压力,这只是最简单的惩罚。不能怪她狠心,是她们先对不住她的吧。
之后陈锦书若无其事的随着春香上了楼,这样的表现一度让春香觉得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小姐知道那件事有自己参与,为什么在醒来的时候不直接发落她,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春香服侍陈锦书睡下,在没有人的角落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肯定是自己太紧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