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旧居民区是安静的,近日光的环境里,处处透着详和。琅和老人出门后,一路上也遇到了些人,都是几十年的熟人,这些人看到了老人身后的琅,都问是谁,是不是他的孙子之类的。老人笑呵呵地给他们介绍了琅的身份,只是末加了句:“这孩子和我有缘,我把他当自己的孙子。”起初琅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像投了一块小石子,荡起了一点点涟漪。自己孤身一人,突然被一位才认识的人视为亲人,不论是真是假,总归是有点感动的。当然,琅只是礼貌地对那些人点点头,当是打了招呼,等又只有两人的时候,老人开口了:“孩子,不介意我当你爷爷吧?”琅与老人并排走着,余光环顾着四周:“不会,你比我年长,更何况我们确实有缘。”
老人的步履缓慢,琅也不着急,就按着老人的速度一步步走着,倒真有种与亲人散步的错觉。大约十分钟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商业街。街上人来人往,嘈杂的、充斥着英文的声音里,夹着一些不同的话音。“睡衣店啊。”老人在一家店前停下来,目光从店里的睡衣上转移到了门牌上,“先把衣服这些买了吧,最后再去买菜。”“嗯。”琅答应了一声,忽视店员的热情推荐,在各式各样的睡衣中只挑了件价格最低的、褐色的睡衣。
接着又买了毛巾、牙膏、牙刷之类的东西。当然这些都是老人付的钱,本来琅是要住酒店的,自然不必考虑这些问题,结果遇上天不时、地不利,好在碰到了老人,却忘了向阿德尔要些钱,害得琅在心里小小地尴尬了下,倒是老人爽快,只说:“我说过把你当我的亲孙子,这么客气我可不高兴了。”琅不知该怎样回答了,似乎接下来不管说什么都显得矫情,索性不说的好。就在老人买好了菜后,回去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家快餐店,老人硬是给琅买了一袋鸡柳,然后说:“先不忙回去,去陪陪我的朋友。”
走着走着,琅觉得眼前的这条路有点眼熟,好像是――果然,老人指着那路灯旁的长椅:“去那儿坐坐吧。”这里正是昨天琅办身份的地方。老人走到那棵树前,慢悠悠地说:“那,这就是我的朋友。”“树?”琅有些惊讶,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树,在不算茂密的枝叶间,他看到了一根被绑在枝干上的红布条。老人专注地看着这棵树:“它是几个月前送来的,大家想要公园,可这是在地下。”老人忽地伸手摸上那根红布条:“我希望它能活下来,我这样子就像一棵会走的树,它虽然不能说话,倒也能安静地听我聊聊天。”琅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树,原来这是他们的期望。越是不能生活在光明中,便越是渴望,平时人们眼中普普通通的树,在这里,但成了绿色的希望。
他们在长椅上坐下,老人靠着椅背,沐浴在“日光”中,舒服地闭上了眼。琅以为老人是走累了,便安静地坐在一旁。不经意间的一瞥,他仿佛看到了一团影子闪到了树荫下,可树下空无一人,琅又抬头看向“天空”,什么也没有。
琅有些奇怪,也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正在这时,老人突然说话了:“让你就这么陪我坐着,不会无聊吧?”琅回过神来,说:“不会,走累了歇歇很正常。”谁知当老人听到琅的回答后,竟“哈哈”地笑起来:“你想错了,我每天有事没事都会来这儿坐坐。”琅愣了愣,不明白地问:“为什么?”“因为这里是整个城的中心,周围比较宽阔,能最大面积地看到‘天空’,而且,这里的光特别充足,一闭上眼,就仿佛自己就是坐在地面上的公园里,正在晒着太阳。”琅盯着又闭上眼、陶醉在“阳光”中的老人,苍老的侧脸上尽是满足,一种沉浸在想象中的满足。
琅又抬头望着“天空”,凝视着那栩栩如生的蓝天白云,半晌,说了一句:“你还是想出去吧,到地面上。”“嗯?”老人鼻音应了声,转而又说,“想是想啊,活在这里人谁不想,可也就是想想。”老人的声音黯淡下来,最后一句似在喃喃自语。琅静静地听着,眸子的颜色随着老人的话逐渐加深,心情莫名地压抑。他不必同他们一样,不是应该庆幸的吗?“沙沙。”琅和老人都转头看向因树叶互相摩擦而发出声音的树。“奇怪,这地下不可能有风的。”老人诧异地看着那树,脸上满是不解。琅却将视线移到了树多出来的,那一点不太和谐的影子上,目光中透着一丝了然,还有带着探究。
“好了,咱们走吧。”老人站起身来,琅先他一步拿起了菜篮,有那么沉,老人笑了笑,也不拒绝,只拿了那包装着小杂货的带子,很轻,慢慢地走了。走了几步,老人看到琅将那没吃完的鸡柳放在了长椅上,没有要带走的意思:“你怎么把它放那儿。”“吃不完了,扔了不好。”琅笑了笑,转头深深盯着长椅上的那袋鸡柳,“说不定等一会儿需要它的人就出现了。”老人不明白琅的最后一句话,而他奇怪的是:吃不完可以带回家里啊。
等一老一少已经走得很远的时候,刚才的树荫底下缓缓移出一个影子,那影子靠近了长椅,然后像是摩术般的鸡柳腾空悬起,又忽地消失不见,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香味。一个刚走到这里的人没看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却似乎听到了一阵远及近的跑步声,然后身边似有一股风,很微弱,那声音也由近及远了。路人奇怪地看了看四周,嘴里自言自语道:“奇怪……难道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