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第三层,眼前就是一扇巨大的铁门。铁门起码有三人之高,八尺之厚,上面有三把金锁。
这么厚的门,这么多的锁,里面东西的珍贵可想而知,更不巧的是,这扇铁门的材料居然能干扰神识。
羽金盘坐在门前,闭上双眼,让神识化丝,钻入门内。
“神识化丝”此等顶阶的神识用法,若是没有万年以上神识操控的经验沉淀,根本无法达成。羽金初世从诞生便拥有了浩瀚星海般的神识,故而即便轮回万次,这种“本能”般的用法依然不会遗忘。
丝状的神识透过门缝,钻入了三层的阁楼。房间里没有书架,只有一块块白色的石碑,石碑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剑招,一共有十二座石碑,等于十二本剑谱。
羽金不懂剑,也从未用过剑。但既然这三层楼阁外挡着厚重的铁门,且被锁得如此严密,想必这十二本剑谱定是当世难寻的独门剑法。
羽金取出一本空白的玉简,拿在手中。以他现在的修为,所有的神识只能化出一丝,而化丝以后要记录文字、图案,就变得异常困难。若没出差错,这一座石碑就需要一个时辰来记录,十二个记录完毕正好需要一天。
这还算是快的,若换作他人,哪怕是回元期的万年老怪物,也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记录下来。
临摹石碑上图案的过程并不复杂,但需要集中精神。羽金紧闭双眼,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丝神识上,手中的玉简隐隐发光,慢慢地复制着石碑上的内容。
楼阁外,夕阳斜下。因为是山谷,所以比外面入夜更早了些。
第二块石碑快要录完了,这种极细的操作,极其耗费精力,羽金打算先休息片刻。
“这是什么味道?”羽金用手遮了遮鼻子,似乎闻到一股刺鼻的焦味。
神识往二楼扫去,已是灰蒙蒙一团。
“着火了?”羽金皱眉,再往一层探去,果然是失火了,而且一层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书呆子!”羽金一怔,急忙用神识细扫,这尽狼烟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不对,是昏过去了!
“失火啦!藏书阁失火啦!”阁楼外开始有人大叫起来。
“快快,找水灭火!”
羽金抬起手臂,手掌冒着寒气,准备灭火,但立刻又迟疑了。
灭火倒真是一掌的事,可这阁楼里就只有自己和呆书生两人,这么施法,自己的身份难免暴露。
羽金仔细斟酌了会儿,跨出一步,下到了二楼,再一步,来到了一楼。
看着尽狼烟昏死的样子,羽金微微皱眉,随后在他身边画了个蓝圈,一层薄薄的冰罩缓缓升起。
“就算阁楼被烧成灰,你也不会死,至于我,也只能假装被熏晕了。”羽金自言自语的说着,又迈出一步,留下一道残影,回到了二楼。
在装晕前,羽金又细想了一番。有人要自己死?这不可能,自己才刚进谷内,不应该有仇家。那么,就是有人要杀这个书生。
麻烦,真是大麻烦。
羽金抚了抚额头,任何耽误自己修行的事都是麻烦,能避则避,能躲就躲。
阁楼的火势真的很大,险些烧到了二楼。但灭火的人不知道,即便他们动作再慢些,二楼也烧不起来,因为羽金在。
这场火烧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但终究是被众人合力扑灭了。
羽金假昏在二楼的梯道口,用神识仔细观察着阁楼周围所有人的神情。
大多数人看到尽狼烟,表情都是吃惊,惊讶这少年怎么一尘不染,毫发未损。但有几个人长吁了一口气,表情上似乎说着:“还好没事。”
只有一个人,穿着青色道袍,年不过二十,手中紧捏着腰间的剑,脸色阴霾。此人站在人群的最远处,眼中的杀意,恨意隐藏的很深,但很凛冽,旁人在关注火势,自然无法看清。
但羽金看到了,也记下了。
“快来人,这儿还有个人晕倒了,二楼!”
“咦,此人是谁?没见过啊。”
“先别管这些,赶紧救人!”
羽金就这样,微皱着眉心,身体一动不动,被人抬了出去。
“没事,只是吸入了太多浓烟,休息一阵便会醒的。”一名老者看着羽金被抬出书阁,连脉都没把,单看其脸色就笃定地诊断道。
羽金被放到了空地旁,尽狼烟也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尽狼烟身边站了三个中年人,神色都十分凝重。
“此人是谁?”年纪最大的中年人,瞥了一眼躺在尽狼烟不远处的羽金,问道。
“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回道。
“去查查来历。另外,尽少爷可能被盯上了,藏书阁是不能呆了…”
“参见掌门!”众人齐刷刷的跪下行礼。
三个中年人同时一怔,立刻快步上前,微躬身,道:“师兄。”
一名老者踏步走来,看他迈出的步子很大,却不见脚边的小石子有丝毫移动。老者的面容干瘦,眉尖已经有点发白,眼神却依然苍劲有力。
老者的身后,跟着一年轻人。和其他人不同,年轻人穿的是件白色的道服,衣角、袖口看不到一丝灰尘,相貌也和衣服的颜色一样干净,眉齐眼明,鼻正唇薄。
“藏书阁为什么会失火?”年轻人站到了老者的身旁,开口说道。
这名年轻人,是掌门的首席弟子,悟剑谷内门的发言人,山无情。内门所有人都知道,掌门自从收了这个弟子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原因未查明,许是新来的杂役不懂规矩,在藏书阁内玩起了火。”
众人都看向了躺在不远处的羽金。
“怪我咯?有事情就找临时工顶包咯?”羽金眼睛虽是闭着,但却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进内门当个杂役,就立刻被当顶包的,心里便窜出了一丝愤怒。
“藏书阁是内门重地,看守的弟子去哪了?”山无情继续问道。
“师…师兄,今年是我负责看管的。”山毋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低着头,声音也压得很轻,显然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老者看到是山毋走了出来,神色微动,轻轻拍了一下山无情的左肩。
“山毋师弟擅离职守,按门规处理,罚俸两年。”
这处罚很轻,论谁都听出来了,因为山毋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年纪虽小,资质却颇高。
“两个杂役,玩忽职守,导致内门损失惨重,拖出去绞死。”山无情未等老者再做指示,便以命令的口气宣布道。
“师兄不可!”三个中年人神色慌张,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山无情一愣,便不作声了。三个中年人都是内谷的长老,自己的师叔,此事发展至此,只能由师傅亲自定夺。
带头的长老走到掌门身边,附手于其耳边,轻轻的说了些什么。
老者似乎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堆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尽狼烟。
“两人罚俸禄一年,并罚做谷内的扫除工。”
这次是带头的中年长老代为宣布的,老者没有反对,秋风一扫便和山无情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没有人听到长老和掌门说了什么,但羽金听到了,长老只说了一句话:
“他是大师兄的独子。”
……
随后的事情变得异常简单,真晕假晕的两人被抬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房间里,大夫断定两人会自行醒过来,便没再受更多的照顾,两人直接被搁在了一张稍宽的硬板床上,屋内就再无了声响。
羽金确定周围确实无人监视后,便坐了起来。
他看着尽狼烟,依然“睡”的很香,似乎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旁走了一遭。
“咦?”羽金似乎发现了什么,搭上了尽狼烟的右手脉位。
“这是什么毒,没见过。”羽金嘴里喃喃道,指尖隐隐发出了蓝光,度了一丝灵气进入了尽狼烟体内。
“咳咳!”尽狼烟干咳了两声,呼出了一大口浊气。
羽金看着尽狼烟难受的样子,准备说点什么,但又不想说,因为他不想和这个麻烦扯上关系。
尽狼烟吃力的爬起身,下了床,眼睛眯着,似乎想看清羽金所坐的方向,随后跪了下来。
“嘭!”的一声,他原本想磕头,但没算好距离,直接撞在了床沿上。
“你这是干什么?”羽金有点看不懂他的动作。
“多…多谢恩公搭救!”尽狼烟跪着往后退了几步,极其认真,姿势极其端正的将额头贴在地面上。
“我没有救你,你谢错人了。”
“恩公,我虽然眼睛不好,但救我的人肯定是你,因为我在昏迷时听到你说我不会死。”尽狼烟的视力不好,所以拼命的往羽金坐着的方向贴过来,想看清自己救命恩人的相貌。
羽金细想了想,自己确实自言自语过那么一句,但那句话说得很轻,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厄,你不必离我那么近。”羽金只是晃神了一会儿,这尽狼烟的鼻尖都快贴到自己的下巴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再受我三拜!”尽狼烟似乎看清了羽金的容貌,随后又往后退了几步,准备磕头。
“嘭!”又是撞在了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