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969300000030

第30章

?30 渚云低暗渡,关月冷相随

枫叶红,菊花黄,稻谷香。

南国的秋日,天高云淡。

木族都城佳郁,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有一黑一白两匹马儿并驾,缓缓前行。

纯黑色的乌骓马上端坐着的是一位古铜色肌肤眉目英挺的青年男子,轻裘佩剑风姿潇洒。而他旁边的那匹马儿更为漂亮,通身雪白毫无杂色,马上驮着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俏丽佳人,素面朝天、黑衣黑裙,唯腰间一抹腰带跳脱出鲜艳的大红。

一路来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建筑前停下,白玉双狮、朱漆的府门、巨型木匾上写着六个金漆大字:敕造定国候府

女子微微蹙眉,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出几许的心虚与迟疑。

而男子的脸上同样也现出几分的犹豫,但很快又被义无反顾的坚定所取代。

回头,男子柔声地问女伴:“月?,我准备好了,你呢?”

“我……”朱月?垂首,掩饰着自己的内心惶恐,“你说你的义父……会原谅我们吗?”

“我也没有什么把握,”花中寒道,“但是,既然已经作了辜负他的决定,就一定要回来面对他的惩处,请求他的原谅。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可以就此一走了之。”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这是他做人的信条。

“是我连累了你。”朱月?抬眼望他,满面歉意,“假如不是因为答应了我,你也不必违背你义父的意愿,担当一个不孝的罪名。”

“不关你的事,”花中寒摇了摇头,“既然向你承诺,我便不会反悔。”

月?不语,轻轻咬起下唇。

想起那一个承诺,是他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刻在她耳边所许,对于八年前所犯的错误,他并没有作出什么令人满意的解释,而仅仅只是向她表达了多年潜藏心底的爱慕,并且作出一个永不放弃共同进退的承诺。当时她陷在那么深沉的昏迷之中,居然可以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楚,并且如此轻易地再一次相信了他,如此轻易原谅了最椎心刺肺的那一场欺骗,重新点燃了面对生存的勇气——连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好似花中寒天生是来改变她禀性的人,每一次她都会违反自己一贯个性地对他格外宽容。

此刻,想到他为她所将面临的境遇,她的心中居然还产生了些许的内疚。

沉吟半晌,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她道:“中寒,如果你心里不愿意,就不必为我而勉强。”放低了声音,“反正我一生被别人欺骗,也不在乎再多一次。而况——”她的眼圈微微地泛起了红晕,“这一次,纵然你仍是骗我,我也……也不会再怪你……”当知道他心中确然是有自己,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哪怕仍只是一场欺骗也不再介意。

“傻丫头,”他伸出一手,轻柔地盖在她的手上,淡淡微笑,“放弃这场战争,并不是我一时的冲动,也不是违心所作的决定。”

当朱月?躺在他的帐中命悬一线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才终于认清自己生命中最想珍惜的东西是什么。这一场义父酝酿多年的战争,其实早在八年以前,在他满怀怜惜地为她披上一件御寒风衣之刻,在他看到冯醉会产生轻微妒意的一瞬,在他情不自禁轻轻吻她的那一夜开始,便已经打心眼里开始矛盾了。而当她醒来,他知道了令她伤心的一切原委,知道了她所承受的关于身世的伤害,便更觉得必须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月?,”盖着的手掌渐渐变成了紧握,“这一辈子,我真的再也不会骗你。你在我的心里比所有一切都更为重要。无论即将面对多少的艰难险阻,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有信心去克服。月?,你愿意自始至终都陪着我一起去面对吗?你愿意跟我一起修一个正果吗?”

月?盯着他的眼睛,从最初相见的时候,她便觉得他的眼睛仿佛拥有一种神秘魔力,吸引她向其中沉沦。她想,她此生真的已经沉沦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于是他们一起下马,花中寒紧紧握着朱月?的手,带领着她一起叩开了那扇对于他们来说都颇为沉重的大门。

“少爷?”开门的门房看到他的脸,诧异地呼唤。作为定国侯府的下人,他们早就已经听到从边疆战场传来的风声,知道了他所犯下的大错,此时见他居然还敢回来,自然惊异万分。

“请你去告诉侯爷,我回来了。”

门房反应过来,慌张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内奔去。

而花中寒只是镇定地转身,向月?悠然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桥流水,假山园艺,木族的建筑之精致优美令朱月?叹为观止。

一路目不暇接地看过去,直到眼帘中突兀地闯入一个与周遭环境极不协调的东西。

那好似应该是一个亭子,但是造得实在粗糙,不过是截几根树干,搭个顶,再支撑住,勉强有个亭子的雏形而已。

但是,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却与她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的画面重合在一起,令一股酸酸的气流自体内顺着喉管上冲,直达鼻端。

“那是什么玩意儿?”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地硬咽。

“醉明月啊,你不记得了吗?”

她假装不为所动,故作挑剔:“弄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这里,难道你不觉得有碍观瞻?简直败坏了整个庭园的景致。”

“因为这个亭子里面有关于你的回忆啊。就算是乱七八糟,对我来说也是无与伦比的珍贵东西。”花中寒这样道。

听完这句话,朱月?微微地笑起,可眼泪也再无法抑制地涌流下来。原来,这么多年,真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在想念,不只是她一个人在忍受相思之痛呢。原来,华阿明真的心里一直都有朱月?,他是真心喜欢着她,不是因为抱愧,也不是因为同情。直到这一刻,她才确然相信了他。

“你们回来了?”

这时,听到一个沧桑沉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月?脸上的泪痕犹未干,但依然回过了头去。

她看到一个瘦削而略显苍老的中年人,一袭深袍,神色庄严。

这个人,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边关军营,他甲胄威严,而她黑衣蒙面。当时她将手中红绫一现,他便失神惊讶,束手而就戮,若不是身边亲兵护卫及时,她那时当真便能取了他的性命。事后回想,那一仗她是赢得侥幸,也赢得太过蹊跷。

花中寒已仓皇下拜,“父亲大人!”

天性单纯而不知礼数的月?只无措地愣着。

花定洲用怀恨的眼神淡淡瞥了地上的花中寒一眼,又抬眼看向月?,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绝色,居然勾引得向来听话而忠诚的义子大胆叛逆。

可是,当他看向月?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却是她黑衣黑裙间跳目的鲜红色腰带。

那并不是一条普通的腰带,而是月?的随身武器——银枪红绫。

花定洲原本镇定的神色竟立刻突现张惶,“你……”他睁大了双目指向月?,“你到底是——谁?”

面对指问,朱月?只是心慌意乱,她认定他已经认出自己了,必定也不会轻易原谅当日她偷袭营房时所刺他的那一枪。

仓皇地把头低下,她预备实话招认:“对不起……”

“在哪里?钦犯花中寒在哪里?”乱糟糟的脚步声夹杂着呼喝与询问打断了她的告解。

月?与中寒的视线都被噪音的来源所吸引。

一队锦衣亮甲的公差喧喧嚷嚷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了花定洲,都安静下来,为首的一个官爷,个子不高,脸型修长,长着一撮山羊胡子,越众出来向花定洲行了一个大礼,“拜见定国侯爷!”没有自报家门,想来也是相熟的官吏。

月?不知这些人是谁,但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肃杀,同时,看到花中寒的脸色正一点点变得绝望。

“中寒!”

一声疾唤,花老夫人情急切切地自宅院里赶了过来,她年纪大了,腿脚并不灵便,平时出房门都由两个侍女左右搀扶,可这回只自己拄着龙头拐杖跌跌撞撞地赶上前来,一边大声地呼喊:“中寒,快走!你爹叫人抓你来了!与敌国女奸细私通,擅离军营,擅签休战协议……这些罪名,无论哪一项都够你问个死罪!中寒,傻孩子,你还回来做什么?快点逃啊!”

听闻此言,月?惊慌地看向了花中寒,怎么办?要逃吗?现在要逃还来得及吗?

而花中寒只是面色凄怆地回望着她,向她摇了摇头。

“世子殿下!”那个山羊胡的官爷已然转向了他,“请跟下官走一趟吧。”客气中透着一丝胁迫,绵里藏针。

“好!”花中寒站起来,却并不马上迈步,眼神凄然地看向了花定洲。

“不要!中寒!”

老夫人已经冲到了面前,站立不稳,差点摔一大跤,花定洲急搀一把,“母亲小心!”

老夫人一眼也不看儿子,将他狠狠甩开,反手拉住了中寒的一只胳膊,“不要跟他们去!”又转向那官爷道:“谁想抓我的孙子,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老夫人,”山羊胡官爷道,“您这不是跟下官为难吗?何况,叫我们过来抓人的本就是侯爷……”

“什么侯爷,就算是皇上亲自过来带人,老身也坚决不放!有老身在一日,便一定要保全自己的孙子,虎毒尚不食子,哼!有些人,被怨气所蒙,连牲畜都快不如了!”花老夫人说着这话,斜眼看向儿子,明显的意有所指。

花定洲的脸色气得铁青,眼睛一抬,恰巧又看到了正不知所措的朱月?,目光又落在她腰间的红绫上,迅速又变得有几分虚弱。

“奶奶!”中寒却是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别这样,孩儿回来正是知道自己犯了错,该怎么解决,也就看孩儿的运气了,孩儿不会逃避该负的责任。只是……”他依依地看了朱月?一眼,“奶奶,中寒只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快说。”

“您一定替我……照顾好那位姑娘。”

花老夫人这才注意到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不由略怀敌意地上下将月?打量,“这就是那个引诱你犯下如此大罪的女奸细?”

“她不是女奸细,”花中寒叹了口气,“她是孙儿……很多年来都惦念着的人。如果孙儿此次侥幸得到豁免,必定会娶她为妻,给她一个承诺中的依靠。如果此次罪责难赦的话……”他的脸上浮现更深的悲哀,望向月?的眼神也更为抱歉,“月?,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没有他也没有今日的花中寒,如果他要我死,我不能不死——今生,你就恨我吧,就当我再一次地欺骗了你,来生,我愿为你做牛做马,以偿今生未竟的诺言。”

“中寒……”月?的嘴唇轻轻颤抖,心口有被割裂的疼痛。

“不会的,孩子!”老夫人慌忙地摇着头,“你放心,就算你现在跟了他们去,奶奶也一定有办法让他们放你回来,奶奶想尽一切办法也一定会让你得到豁免!”

“好了!”花定洲背转了身子,沉声一喝,“林大人,带着你的犯人走!”

那山羊胡子的官爷得令,上前就卸下了中寒的佩剑,并拉住他的另一只肢膊。

“中寒……”老夫人依依不舍,而朱月?僵立在一旁,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样无法动弹。这是她与中寒所猜测到的最坏的一种结果,没想到那定国侯爷如此绝情,竟然一点也不听他们的解释就亲自叫了人来把义子抓走。

若换作以前的朱月?,怎么都不会如此的委曲求全,到这一步仍然一声不吭;但现在的朱月?毕竟已经不同以往,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她的棱角早已被磨平,而且,早就决定一切都听中寒的。知道他必不希望她在此时大动干戈,再次得罪他的义父。所以,无论如何也只能忍,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带走,

“父亲,我走了——”临走时,中寒看向花定洲的背影告辞,凄然而悲哀地说。

花定洲决然地闭上眼睛,不肯回头。

直到确定他已经远离,才转身,再一次盯上了月?腰间的红绫。

“你……”他向她走近。

“滚开!”老夫人突然呈保护姿态地横挡在他们的中间,愤愤然地望向了花定洲,“难道你对付了自己的儿子还不够,连儿媳妇也要一并收拾了不成?”

“母亲……”

“住口!”老夫人刚烈地暴喝,“如果中寒这次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花定洲,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她反手紧拉住了月?的手,“孩子!我们走!”

月?昏昏然地任她牵着,昏昏然问:“我们……走去哪里?”

“去找人!”老夫人边牵着她往外走,边余恨未消地再瞪了一眼呆立在那里的花定洲,“找人商量救你的相公!”

这是一座与定国侯府极其相似的恢弘府第。

一样的白玉双狮、朱漆木门、深宅大院。

只是,这座建筑的匾额上书写的是“长平王府”四个大字。

月?听说过木族的长平王,听说他是木族朝廷上唯一能与手掌军权的定国侯分庭抗礼的人。据说,先代的长平王萧雁翔曾经是木族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外姓摄政王,是他最先与可汗爷爷签订了和平协议,了断两族数十年的争斗与战乱。而这一代的长平王萧乐蠩是萧雁翔的长子,虽然撤下了摄政王的名服,实际上仍掌握着木族朝廷的大政,而且,同他的先父一样也是全力维护两族和平的反战派领袖。

当见到长平王,月?诧异他看上去居然那么年轻,应该与定国侯是同龄人的长平王丰神如玉,竟好似比定国侯年轻了十来岁。

他的王妃也是一个美丽的人,端庄稳重,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尽显优雅。

木族的女子居然也喜好在脸上画花,但她们把花画在前额的正中,花形虽寥寥几笔,却小巧精致,尽添神韵。

长平王妃此时所绘的乃是一朵红色的五瓣梅。

听他们的介绍才知道,这位气度非凡的王妃原来还是千叶王朝的长公主,是木族皇帝的长姐。如果在血族,不论是皇室公主还是部落族长的公主都是直接带闺名叫,而木族的公主则都有封号,长平王妃的封号是“昭华”,所以人人称她昭华公主。

纯正的公主,果然由内而外都高贵脱俗。看着昭华公主,月?感慨自己的身世,无不心酸。

最令她诧异的是,在长平王府,她居然见到在边关曾经见到的杨冲。

杨冲身边伴着的也是一位贵气的中年妇人,一看到她,那妇人便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让我看看!这就是朱姑娘吗?当初我接到了冲儿的信,立刻就想赶到营中去看看你,可中寒那个孩子性子太急,居然等不到我去便带你回了佳郁,我只好赶忙让杨冲陪我也赶了过来,正想去定国侯府拜望呢,可巧老夫人就带你来了。”

月?后来也知道,这妇人便是长平王之妹,现任的大堰集节度使夫人萧乐瑶。

而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对青年夫妇,一介绍也大有来头,那女子是萧乐瑶的女儿、杨冲的妹妹杨芹,她所嫁的夫君则是千叶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梁王李如海。

梁王是中宫皇后花定容嫡出的幼子,见到花老夫人,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外祖母。

算起来,这一屋子的人居然都是沾亲带故。

“中寒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本王和公主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之斡旋。”在她们尚未出口请求的时候,长平王萧乐蠩已主动说道。

“外祖母,请您放心,”梁王也拍着胸脯道,“孙儿也一定会在父皇面前尽力为表兄脱罪,这件事情,我也觉得是舅舅太过较真了。”

听到他们这些重量级的人物都答应帮中寒的忙,月?悬着的心才微微有点安定。

“唉,”这时,萧乐瑶突然轻轻叹一口气,“贤婿,你那舅舅啊,说到底还是心魔作祟。其实什么时候只要把他的心结解开,说不定一切就都好解决了。”说着,她眼睛只望向月?腰间的红绫。

月?感觉到,自她一进门,大伙儿便都特别注意她的红绫,联想到花定洲两次相见也是对她的红绫特别敏感,不由有点疑惑。

“月?姑娘,”这时,昭华公主慈爱地望向她,“有一件事情,我们想问一问你呢。”

“什么事情?”月?下意识地把手移向腰间。

“据我们所掌握的资料,你应该是狮王朱承胤与正妃冯氏所生的独生女儿,是不是?”

提起她的身世,朱月?敏感地怔了一怔,想起父王为保隐私而残杀她生母的事情,有一点羞耻,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是。”

她的犹豫尽收众人眼底,昭华公主轻轻地微笑,“那么,你红绫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绕来绕去,原来他们最感兴趣的依然是她的红绫。月?稍一迟疑,索性就把它自腰间解了下来,放到了面前的圆桌上。红绫如血,银枪凌厉。

花老夫人从来也不曾注意她腰间的红带竟是武器,此时才发现到,定睛细看之下不由也失神怔愣,“咦?这不是——”

“是的!”萧乐瑶已经激动地抢过,“这跟我妹妹乐璇当年使的那一条简直一模一样!”

长平王这时也忍不住轻叹出声:“果真是一模一样!难怪定洲兄当日被偷袭时居然失手受伤,想来定是看到这条红绫受的刺激。”

不解他们为何突然都变得如此激动,月?呆呆地不知所措。

“月?姑娘,”仍是昭华公主出面解惑,“你与中寒在一起的这些天,他可曾与你提起过他义父缘何非要挑起这一场战争?”

月?想了一想,点点头,“中寒说过,他的义父年少时也曾经深爱一个女子,本来已经论及婚嫁,可那女子在新婚之日被我们血族人掳走,从此无处寻觅。自那以后,他便仇恨上整个血族。”说到这里,本性复萌,忍不住加上自己的见解,“其实我觉得他的仇恨未免来得太过盲目,别人抢走他的妻子,他就找抢走她的那个人去报仇,何必非要毁掉两族的邦交,搞得生灵涂炭呢?”

“是啊是啊,”萧乐瑶如遇知音,“所以我也一直都说那个花定洲太不讲道理,关键问题是,他还根本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乐璇是被那个人所掳的呀!找来找去只是打听到一个传说而已,传说怎么可尽信?”

“什么传说?”月?的好奇心被勾起。

“你在血族可曾听到一个关于‘失乐崖’的传说?”昭华公主问道。

失乐崖?不错,这是一个比较有名的传说。

“当然听说过,我们全血族人都知道这个传说。”月?道,“说来,传说中主人公跟我还有很亲近的关系,他是我的七叔。”

“对!”萧乐瑶激动地拍案而起,“既然你是朱承胤的女儿,朱承熙的确就是你的七叔!”

“二妹!”长平王萧乐蠩有些无奈地示意她不要一再插言打断,又转向月?,“你说下去。”

“传说,以前我七叔曾是个很有谋略和野心的人,一心要争夺王储之位,可后来,他爱上了一个异族的郡主,曾向她求婚而被拒绝,恼羞成怒的他把那个女子强抢回了艳炽,可那郡主性情刚烈,居然跳下了骑凉山的断天崖自尽身亡……”说到这里,她渐渐放缓了语速,心中越来越觉得犹疑,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从此以后,七叔变得疯疯癫癫,把断天崖改了个名字叫失乐崖,设了招魂台天天作法要把那女子的鬼魂招回来。再后来……七叔就失踪了。有人说他也跳下了失乐崖殉情,也有人说他是避世隐居……”

萧乐瑶听到这里,又想插话,可一想到适才兄长的警告,便忍了下去。

倒是萧乐蠩自己在这一次插了话来:“月?姑娘,你可知道那传说中的异族郡主便是我家小妹萧乐璇,也即是中寒他义父所钟爱的未婚妻?”

果然如此!其实朱月?适才说到一半便有所觉醒,异族郡主、被强抢、跳崖……一切都与中寒义父的故事能配合起来的,原来她与中寒两家之间竟结有如此的世仇。

“花定洲知道你七叔逼死了乐璇,怎么会不恨他?可朱承熙后来也失了踪,要报仇都找不到仇家。你七叔是血族的皇室,花定洲当然因此便迁怒于你们整个国家,而且,他也知道朱承熙当年最重视王权,挑起战争,说不定能把你七叔给引出来呢。”萧乐蠩说到这里,禁不住又同情地长叹一声,“花定洲自小便喜欢我小妹,对她用情至深,这半辈子,也就算是毁在乐璇的身上了。”

“唉!”花老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伤心地长叹一声,“都是为了女人,我儿子是这样,现在孙子也是这样。”弦外之意,花中寒这次若不是为了朱月?,也不会搞得父子反目,遭受牢狱之灾。花老夫人其实一直对朱月?仍怀有敌意,只是看到中寒对她用情至深,又答应了他要照顾她,勉为其难。

月?再笨也听得出她的意思,不由红了脸,深感惭愧与自责。

萧乐瑶倒是觉得跟她颇为投缘,而且,见到她的红绫,又见她提起自己身世吞吞吐吐的模样,便有点异想天开地怀疑她说不定会是乐璇的女儿,是乐璇被逼与朱承熙生了以后送给朱承胤养的。此时见她受窘,义不容辞便站出来解围:“其实关于当年的事情,传说毕竟是传说,很多的人传来说去,早就把真相说得面目全非了。我就一直不相信乐璇真的死了——事实上还是花定洲自己过于钻牛角尖。”

是的,传说毕竟是传说,月?冷静下来,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脱口而出:“也许……”她说着,停下看了一眼花老夫人,才继续道,“花大叔他真的是误会我七叔了呢。”

“怎么说?”萧乐蠩与昭华公主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问了出来。

“其实……其实在几年以前,我和我父王还曾经见过七叔一面。”

“是吗?那你们有没有问问他为什么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而躲起来不见踪影?”萧乐瑶急问。

月?轻轻摇了摇头,“七叔并不是躲起来,他只是娶了一个美若天仙的七婶,七婶不喜欢他争王位做可汗,他就放下了一切改行去做商人。七叔和七婶看上去非常恩爱,过得也相当幸福。”

“真的假的?”萧乐瑶听得满脸黑线,“我觉得你所说的这个版本还不如那个失乐崖的传说编得顺理成章。简直令人有点匪疑所思。仅仅是因为你七婶不喜欢他做可汗他就放下了一切?”

昭华公主却在这时站了起来,走到靠墙的一个木柜子旁,打开柜门取出一个卷轴。

“月?姑娘,”郑重地走到月?的面前,她将卷轴摊开,“这是我凭着记忆连夜绘制的萧乐璇之像,你看看,是否曾经见过画中的人?”

虽然萧乐璇是失踪在昭华公主嫁过来之前,但当年身为长平王府小郡主的萧乐璇经常进宫中走动,与昭华公主等皇室内眷也处得相当熟稔。昭华公主才华横溢,一手妙笔丹青,把一个多年未见的人依然画得栩栩如生。

月?接过画轴,仔细地辨认着,突然震动地抬起了头,“这个人……”

“怎么了?”萧乐瑶不解地追问着。

而昭华公主却是这么问她:“这个人是不是你七婶?”

此话问出来,大伙儿都极其震惊;但随即也都想通了昭华的意思,对啊,如果朱承熙所娶的女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根本不必要因她的一句话而放弃一切遁入江湖。能让他非得放下一切隐姓埋名才能娶到的女子,必定有常人无法理解的隐衷,那么,很可能那个人就是当时身份特殊而且身负婚约的萧乐璇。

月?有点犹豫地看了一眼花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她就是我的七婶。”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一枕云梦

    一枕云梦

    乐言无意间来到这个史书上从没听过的朝代。作为千金小姐官家嫡女的她本以为可以平静安乐的过完穿越人生。但是事与愿违偏偏家中争斗不断,什么婆媳斗,夫妻斗,兄弟斗,姐妹斗乃至官场上的君臣斗,同僚斗,总之是不得安宁……其实小女子心中没有奢望,只愿今生得一良人……
  • 亦染相思碎

    亦染相思碎

    弦断,不见月圆。十年相别故人归,归来之时旁边带着笑靥如花的她‘跟我走吗?’沈翮执起棋子装作无意问她她低下头,‘我,我可是商戚凰啊’商戚凰这一世只有那一个夫君,不管他是死是活,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他都是商戚凰的夫君啊。‘如果我遇见的是商淌,会不会,换个结局’雨滴打落在屋檐,声声沉寂扣动人心,不会有人在意沈翮的一抹苦笑商戚凰也曾一个人守一间空房哭红了眼阔别十年沈禛回家不认她呵,过程商戚凰哭了太多次,结局如何
  • 弃妃太强悍

    弃妃太强悍

    叶倾晟:现代杀手,被组织灭口。慕容诗诗:性格懦弱,成亲当天被自己的亲妹妹和心仪的男人陷害,一纸休书成为人人唾弃的下堂妇。当灵魂互换,再次睁开双眸,邪魅众生,倾倒美男一大片。一次次被算计,她勾起性感的薄唇,邪魅的讽刺:“既然你们想死,那我就送你们一程!”情节虚构,切勿模仿。
  • 宰相千金追相公:自荐娘子

    宰相千金追相公:自荐娘子

    她,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眼里唯独只有他的身影。他,是龙玄国最邪魅的三王爷,是龙玄国的梦魇,有着无比美丽的外貌,却有着残虐的心,将她的情践踏的体无完肤。皇上的一句戏言,得蜜香者得天下,让一切变得诡异起来。都有人无法自拔的除了牙,还有爱情,到底一切又该何去何从?都说人无法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 帘幕卷清霜

    帘幕卷清霜

    动荡的年代,美丽的江南小镇,他遇见了使他瞬间倾心的女子。只是他此刻身上已背负了太多的无奈与责任,因此他无法像常人那样去爱她!一度他以为碰到她是上苍地恩赐,一生一世是必然的结局。而她,虽然爱却无论如何做不到委曲求全。一场意外更导致两人误会丛生,备受煎熬……
热门推荐
  • 江苏历代名人词典

    江苏历代名人词典

    《江苏历代名人词典》是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组织编写的词典,是“江苏文脉整理与研究工程”的出版成果之一,属于江苏文库丛书的研究编子系列。书中收录了自先秦至现代的已故的江苏历代名人和客籍名人,他们曾在立德、立言、立功、立业等方面为江苏做出重要贡献。本书主要收录地方名人,不含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
  • 一等妒后:重生之锦衣天下

    一等妒后:重生之锦衣天下

    身为皇后,却被一朝天子算计,母家被杀,亲妹妹却鸠占鹊巢成为皇后,而自己被斩双手喂毒酒惨烈而死。涅槃重生,前世温婉大方,今生狠辣嚣张,那些规矩那些道理通通靠边站!可是为什么,前世亲手杀了自己的男人,今生却变身忠犬深情款款?而前世神秘的国师,今生居然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燕莘小手一挥,管它是真是假,敢挡她燕莘的路,就要付出代价!
  • 妖精灵修书

    妖精灵修书

    灵狐族的花玥和半人类墨庭的恋爱故事开始,敬请期待……
  • 梦里的事哪会都真实

    梦里的事哪会都真实

    《梦里的事哪会都真实》作者徐迅是一位有着浓厚故土情结和深沉悲悯感的现实主义作家。《梦里的事哪会都真实》的小说背景基本取自作者的故乡——皖西南丘陵区的一个小县镇。他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上发生的若干人事总是那么的刻骨铭心,特别是对身处社会底层的乡亲和小知识分子命运深切关注和同情,这使他的小说既有厚重的生活质地,又有浓郁的地域风情。他以一种散文化的舒如笔法展现发生在故土上的种种世俗百相。这其间有乡村少男怅惘的青春躁动,有采莲少女艰难的爱情厮守,有饱经风霜的老农人不尽的生存艰辛,有良知未泯的小职员无奈的官场诉求……
  • 这真的是个玄幻世界

    这真的是个玄幻世界

    李净之穿越的世界好像不太正常。经常会有人语重心长的说要相信科学,封建迷信都是纸老虎之类让李净之瞠目结舌的话。说完便腾空而起,御剑离去。
  • 绵羊小妻:BOSS大人,V5

    绵羊小妻:BOSS大人,V5

    冷面寡言的大BOSS,工作上对她百般苛刻不说,还霸占她的房子,管她的票子,这是要闹哪样?!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浅挚不离夕

    浅挚不离夕

    只是青春里的一场小雨,却洒满了人生的点点滴滴。
  • 天诺的征途

    天诺的征途

    雷娜于未来遇到了自称世界的存在,签下了合同(契约)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战斗+秘书)纵然充满了咸鱼的气息,但是(作者我)很快乐啊(我是以综漫的方向来写的,不过故事从奥罗金殖民船开始,个人很喜欢warframe,然而国内不是很火。)
  • 不平静的坟墓

    不平静的坟墓

    一篇篇吓破胆的鬼故事,一再挑战人的胆量极限,够胆你就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