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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红树林之旅

第二天一早,肖佚林一觉醒来,李天丹已经不在了,他对着客厅喊了几声,也是无人回应,床已经凉了,看来她出去有一会了。肖佚林穿好衣服,摸索着来到客厅,他必须得好好舒展一下筋骨了,自从失明以后,他就再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更别说有什么运动了,肖佚林正压着腿,门被推开了,李天丹提着早餐从外面进来,“你起来了?”

“嗯,”肖佚林停下来说,“姐你又到楼下那个早餐店去买早餐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李天丹关上门,奇怪地问道。

“呵呵,整个小区只有那一家早餐店,而且那个肠粉的味道我老远就闻到了,那个老板做肠粉时总喜欢放很多酱油。”肖佚林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李天丹走进来,“你先去洗脸刷牙,一会儿我们吃完早餐就出发。”

“好嘞!”肖佚林高兴地叫着,转身进了洗手间。

外面阳光和煦,春风习习,无不透着温情和喜悦,肖佚林在李天丹的搀扶下来到楼下,他们来到院子中央,肖佚林却忽然停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回想起自己失明后的经历,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李天丹明白他所承受的痛苦,也不去打扰,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过了许久,肖佚林睁开眼睛说,“姐,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等等,”李天丹拉住他,“我给你准备了件东西。”李天丹说着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塞到肖佚林手中,“你把它戴着吧。”

“这是什么呀?”肖佚林好奇地打开盒子,摸着里面的东西,忽然叫道:“是眼镜?”

“林子,你就这样出去不方便,我想了想还是给你戴副眼镜吧!”李天丹解释说。

“姐你知道吗?”肖佚林苦笑一声说,“小的时候,我每次看到戴眼镜的人都很羡慕,因为那时侯我觉得只要是戴眼镜的人都特别有文化,后来我还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在看书的时候故意把脸趴在书上,以为只要近视了,就可以戴眼镜了,可是直到大学毕业,也没能够戴上眼镜,没想到今天却戴上了,真是世事无常,难以预测呀!”

“呵呵,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李天丹笑着说,“不过就像你说的,世事无常,说不定哪一天,你的眼镜就会复明了。”

“但愿如此吧,”肖佚林舒了口气戴上眼镜,“我们走吧!”

出来小区,李天丹站在门口打车,肖佚林却开口说道,“姐,我们还是坐公车吧!”

“为什么?”李天丹惊道,“我查过了,从这儿到红树林可不近,坐公车至少得一个多小时呢?”公车一路颠簸,走走停停不说,还会耽误很长时间,李天丹是不愿意受这份罪的。

“我以前出门都是坐公车,这次还是一样吧!”肖佚林淡淡地说,表面是在和李天丹商量,言语中却透着一种非这样不可的强硬。李天丹明白,肖佚林是想保留失明前的生活习惯,原来他还是不能接受失明的现实,李天丹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两人一起来到站台,站台人很少,李天丹选了处干净的地方让肖佚林坐下,两人一边等车,一边闲聊。

“叔叔、叔叔,你的眼睛看不见吗?”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肖佚林面前,眨着眼睛天真地问道。

肖佚林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会说话,您别介意。”然后低头对刚才那个小女孩说,“甜甜,快给叔叔道歉。”

“叔叔是看不见啊,”没等小女孩开口,肖佚林抢先说道,“叔叔早上出门时不小心把眼睛忘在家里了,所以就看不见了。”肖佚林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以后出门可不要忘记带东西哦!”

“不会的,我每天出门时都会把东西放在书包里的,”小女孩很认真地说道。

肖佚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车来了,中年妇女抱着小女孩上车了,只留下他还呆呆地愣在那里,李天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重新认识一下他,肖佚林此时正襟危坐,眼神中不再有以前的桀骜不驯,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诚恳谦和的面孔,李天丹突然觉得,失明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磨砺。

车子很快来了,李天丹扶肖佚林上了车。

红树林是深圳著名的自然景观之一,也是全国面积最小的市区自然保护区域之一,这里地处中国大陆边境,与“东方之珠”的香港仅一海之隔,空气清新,景色怡人,靠近滨海大道而又远离城市的喧嚣,是长期生活在深圳高压下的人们放松身心,休闲娱乐的首选之地。

正如李天丹说的一样,车子足足晃悠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来到了红树林,肖佚林一下车,就迫不及待拉着李天丹的手(实际上是他要靠李天丹扶着)往里走,因为平日的关系,公园里人并不很多,天气很好,可以看到对面的香港;海面波光粼粼,偶尔几只海鸥飘过;公园草坪上,一些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一切都那么美好,一切的那么和谐,只是这一切,都不属于肖佚林。肖佚林也不理睬,径直来到海边,面对大海,他张开双臂,尽情陶醉,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吹走了他多日来的委屈和压抑,阳光抚摸着他的脸颊,带给他信心和希望。

李天丹站在一旁,看着肖佚林的背影,她忽然想到为什么肖佚林要坚持来红树林了,那还是他们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深圳一个单位到他们学校去招生,招聘广告的背景就是红树林,唐雪一下就被里面的风景吸引住了,说毕业后一定要和肖佚林过来玩,没想到还没毕业人就不见了。

李天丹知道肖佚林还在想着唐雪,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肖佚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爬到栏杆上面去了,之间肖佚林站在栏杆上大声喊着:“大海啊,都是水,螃蟹啊,八条腿,兔子啊,三瓣嘴,深圳啊,没有鬼。。。 。。。”

李天丹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将他从栏杆上拉下来,“林子你疯了,万一从这掉下去怎么办?”

“没事姐,摔不到的”肖佚林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了衣服“对了姐,你知道我刚才想起谁了吗?”

“想起谁呀?”李天丹故意作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我刚才想到唐雪了,”肖佚林说,“姐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学校招生,有一家公司就是深圳的,他们招聘广告的背景图片就是红树林,当时我和唐雪都特别喜欢里面的风景,还约好了等毕业以后就过来玩,只是。。。 。。。”

“林子,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有些事该忘记的就要忘记,有些人该放下的你也要学会放下了。”李天丹安慰道。

“我知道,我这次来红树林,就是来实现她最后一个愿望,以后我就彻底开始我的生活了。”肖佚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这是他保留唐雪唯一的一张相片,他举起相片,用力抛入海中。

李天丹看着他把相片跑进海里,没有阻止,她开始在心里酝酿一个计划。

“好了,从今天起,唐雪就在我生命中消失了,”肖佚林回过头来,“姐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天丹不明白肖佚林这话是什么意思,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见天丹不说话,肖佚林讲道,“我刚才在无边的黑暗当中,看到了我们的大学,看到了CF公司,看到了整个深圳,我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一个人,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姐你知道盲人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李天丹摇了摇头,后来一想摇头他也看不见,便又说,“不知道”

“我告诉你,盲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心无旁骛,可以用心去感觉任何自己想感觉的事情,而且不分环境,或者说的更具体一些,就是他可以随意改变周围的环境,就像在一块无边的黑色纸上任意勾勒出你所想像的画面,营造出你所需要的氛围,我刚才就把自己想像成了躲在云层后面俯瞰大地生灵的神仙,悄悄俯视着你们的一切。”

李天丹还没开口评论,就听到路边有人抢着说道:“失明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近视眼,眼不见,心不烦嘛!”

“哈哈哈哈!”李天丹也笑了,肖佚林也笑了,笑的那么自然。

他们聊了一会,李天丹去洗手间了,留下肖佚林独自面对大海,他闭着眼睛斜靠在栏杆上,享受着周围的安静。

李天丹不在身边,肖佚林不敢到处乱走,但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女人为什么总是要上厕所,以前每次组织公司同事出去玩的时候,遇到的最多的问题就是,“肖经理,这附近哪有厕所?”

“先生,能帮我们照张相吗?”肖佚林正想着,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肖佚林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

来人也觉察到肖佚林行为有些奇怪,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哎呀,真是对不起。”来人发现对方眼睛看不见,急忙道歉。

“没关系,我也帮不上您,应该是我跟您道歉才是。”肖佚林颇有绅士风度地说道。

这样的回答似乎是来人没有预料到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只得说道,“先生身体不适,没有家人陪同吗?”

“哦,我姐去洗手间了,我在这里等她。”肖佚林答道。

李天丹从洗手间里出来,远远看到肖佚林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急忙走上前去问道,“请问您是?”

“姐你回来了,刚才这位先生想让我帮他们照相,你来的刚好,要不你帮他们照吧!”听到李天丹的声音,肖佚林抢先说道。

“哦,你好,我姓李,是XX小学的教学主任,今天学校安排带孩子们出来参加户外活动,刚才本无意冒犯,多亏了这位先生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实在难得。”见对方对自己心存疑虑,李主任忙作了自我介绍,李天丹这才注意到,来人五十来岁,体型微胖,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言谈举止倒还算得体。

“哦?是吗?”喻天丹提高音调,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这倒让李主任显得有些尴尬了,正在为难之际却听肖佚林开口说道,“姐,李主任既然是学校的主任,那你就帮他们照一下吧!”

“哈哈哈,这位先性情情豪爽,快人快语,我实在喜欢,这样吧!我们一会儿有一个小游戏,希望两位也能一同参加,不知两位意下如何?”见对方仍然心存戒备,李主任提议道。

“好啊!我最喜欢玩游戏了,而且还是和小朋友一起,只是。。。 。。。”肖佚林兴致勃勃,差点忘了自己已经是个盲人了。

“先生不必担心,这个游戏对您没有影响,”李主任看出了肖佚林的忧虑,“如果没有其它的问题,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没有问题,”肖佚林答。

“请问两位怎么称呼?”李主任又问

“我姓肖,叫肖佚林,这是我姐,李天丹。”肖佚林接着答。

李主任离开后,李天丹开始埋怨,“林子你怎么都不问清楚别人是干吗的,就冒然答应别人的请求?”

“他不是说了吗?是XX小学的教学主任,姓李,学校安排他带小朋友们出来参加户外活动的。”肖佚林一脸无辜的样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你也不能随便把我们的名字告诉他呀,鬼晓得他是不是什么主任?”李天丹不依不饶,把筹码押在第二个问题上。

“人家都问了,你要我怎么说?难不成你让我告诉人家说,我姓我,叫我自己,你姓你,叫你本人吗?”肖佚林耍起无赖来连女人都望尘莫及,直把李天丹噎得愣在当场,半天没回过神来。

“没事的姐,我有分寸。”见李天丹不说话了,肖佚林又讨好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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