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正是冬雪肆虐时候。
云烟楼前的一对灯笼在月色惨白的雪夜里显得尤为伶仃凄冷。寒风掠过,仿佛就要将其吹落,再也不会亮起来。
往生阁比以往又冷了几分,那丝丝刺骨的寒,好似要将人的血液都给冻结了。
青梦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一贯的青色,多年不变。她站在那沉寂了几百年的棺椁前,手中紧紧握着那颗吸食了无数灵魂的圣珠。看着棺椁中的女子,她的眼中已是一片赴死的决然。
张唇,声音依旧清清冷冷:“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棺椁中的女子仍然安静地躺着,没有半点动静。
青梦缓缓地摊开手掌,圣珠便慢慢地升到了半空中,还是一片死气沉沉。她双手对握,默念口诀,不久,圣珠终于发出了一道亮光,那亮光渐渐集中,最后,照在她的眉间。
那触感,就好似月光的温度,温柔如水。青梦轻轻阖上了双眼,唇角微微浮出一抹笑。此时此刻,脑海中清明一片,好像所有的往事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唯一让她眷恋不忘的,是那个温柔而沉稳的男子。她想着,今生无缘,若有来生,一定不会错过他。
青梦身体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就在殆尽的那一刻,圣珠突然发出了一道极为刺眼的光芒,刹那间就照亮了阴暗的往生阁。
青梦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甩到一旁,重重落地,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待四周恢复平静之后,往生阁却不再黑暗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亮光使得整间屋子都亮如白昼。
青梦看着前方,惊呆了。
那个沉睡百年的女子,此时此刻,已然站在她面前,绝美的面容上尽是淡然和平静,可那双如深潭般的眸子中,充满了杀气。
青梦看着她,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圣主…”
圣主冷笑道:“你明知本尊忌讳云烟楼历代楼主之魂,你这么做,是想要与本尊同归于尽么?”
青梦跪在她面前,哪怕声音虚弱到了极致,面色却毫无畏惧:“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圣主不由大笑起来:“伤害?你情我愿之事,何来伤害之说!你险些毁了本尊的百年大业,真是罪该万死!”
语毕,她毫不留情地一掌击向青梦。青梦无力反抗,被她震出老远,整个身体就如同破碎了那般痛苦不堪。
圣主缓缓朝她走近,青梦哪怕拼尽了全力,却再也支撑不起虚弱的身子。
就在圣主又要出手的时候,一道剑光破空而入,挡在了青梦面前。紧接着,北城雪身边的法师出现在三人之间,神色慈悲间满是威严:“妖女,还不束手就擒!”说话间,已然扬起手中的佛杖。
一场大战,瞬间爆发。
北城雪将青梦抱起,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眼中满是心疼和爱怜:“青梦,你怎么样?”
青梦含泪轻轻别过脸去:“我很丑,对不对?吓到你了吧…”她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可在他面前,她却是那样不愿暴露自己丑陋的模样。
“怎么会?”北城雪柔柔微笑道,“在我眼里,天下再也没有女子的容貌能与你相提并论。”
青梦终是忍不住笑了:“你这样说,我心里很是开心。”语毕,胸口一热,竟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她终是觉得不舍,也不忍。
“青梦!”北城雪紧紧拥住她,好怕只松开一点点,她就会随风散去了。
“北城雪…”青梦忽然开口唤他的名字。
“我在。”北城雪强忍着眼泪,将耳朵凑近了一些,“你说。”
青梦微微一笑,道:“有一句话…我从未告诉过你。”
北城雪道:“什么话?我都听着。”
“北城雪…”青梦使足了最后的力气,“我…我也喜欢你…”
刹那间,北城雪泪水决堤。
“楼主!——”一直站在二人身后的馥儿跪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
北城雪将自己的脸贴住青梦的脸,眼泪也顺着流在她的脸上:“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就那样抱着她,好像眼前的激战也已经停止了,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时光已不再流淌,岁月是那样静好。
而后,他眼见着她的青丝寸寸成雪……
逍遥镜前,北城雪和青梦相拥而躺。风雨过后,四周的一切都那样静,静得让人忘了时光。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是苏蕊的声音。
北城雪依旧躺在那里,不曾起身。
“皇帝哥哥!”苏蕊扑到他面前,止不住眼泪,“皇帝哥哥,你跟我回家吧!哪怕你不娶我也行,只要你跟我回家,怎样都好!”
“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坚持着,就可以改变一切。可是我错了,错得彻彻底底。”北城雪虽对苏蕊说,可眼睛却痴痴望着青梦,“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可好?”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苏蕊连连摇首,拉住北城雪的手,欲要把他拉下来,却半分都拉不动。
北城雪勿自道:“她叫青梦,是云烟楼的楼主。我第一眼见她时,她用青纱蒙着脸,可我却似乎能看到她的脸,能感受到,她就是我穷极一生所要拥有的女子……”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