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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悲壮的决战(1)

南昌起义军劳师远征,一路苦战,于9月18日到达广东的大埔县。

南下广东,是起义之前就由中共中央确定的进军方向。起义军从上到下都认为,到了广东,就是到了家。届时,起义以来所遇到的许多困难都将得到解决。行军途中,起义军的领导机关就向战士们宣传,广东农民运动极好,只要到了广东,各县的农民一定可以马上暴动起来,至于老百姓给起义军的人力支援和粮食供给,当然毫无困难。对敌情的估计,则想象敌人必定恐慌至极,潮、汕可以不战而取。这种乐观的判断,不但一般战士深信不疑,就是许多领导人也是这样想的。

其实,起义军到达广东后,实际所遇到的情况,远非事先想象的那样美好。而是相反,等待起义军的,是空前残酷的鏖战。

§§§第一节形势险恶

南昌起义是在大革命失败以后,革命处在低潮形势下的武装暴动。这次起义,没有、也不可能一下子改变革命低潮时敌强我弱、力量悬殊的不利形势。刚刚诞生的人民军队,一出世就置身于强大敌人的包围之中。帝国主义侵略势力和国民党反动派都视起义军为异物,必欲除之而后快。全国总的形势对起义军来说,无疑是非常险恶的。

广东东江地区,确实曾是工农运动基础好、敌人力量薄弱的地区。但是,从“四?一五”反革命事变后,广东的工农革命群众受到残酷镇压,革命力量遭到重大摧残,作为北伐根据地的广东实际上已经变色。东江地区是广东的一部分,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起义军的艰苦远征,给了国民党反动派以充裕的时间。东江地区敌人的军事力量,在起义军南征的一个多月时间内,发生了重大变化。被起义军在南进途中歼灭大半的钱大钧部得到了补充,曾遭到起义军打击的黄绍竑部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桂系军阀和张发奎也联合起来了,李济深得以从容地在东江地区集结重兵。

当起义军刚进入福建长汀时,李济深即判断起义军将经过长汀、上杭进入广东,迅速调整其第8路军的作战部署,将其对起义军作战方向由赣南及粤、赣边界转向东江地区,于9月11日发出作战命令,具体区分了各部的作战任务:

钱大钧为右翼军总指挥,指挥新编第1师、新编第4师、第18师的2个团及第20师,即由信丰出发,经龙南、定南前进,9月20日到达贝岭附近集结,21日由贝岭前进,经罗浮、罗岗、黄陂、梅县,以潮安为目标。预定作战地区为自铁场、大龙田、官塘、丰顺县以北,至大柘、新铺、丙村、谭澳之间。

黄绍竑为中央军总指挥,指挥第7军的第4师、第6师,于9月15日以主力集结于平远,一部集结于蕉岭以南,21日由平远、蕉岭前进,经松口、三河坝,以饶平为目标。预定作战地区为自大柘、丙村、谭澳以北,至福建边界。

范石生为左翼军总指挥,指挥第16军的2个师。

陈济棠为东路军代总指挥,指挥第4军第11师、第13师的第37团、第38团与补充团、新编第2师,于9月15日在河源集中完毕,20日进至老隆附近,21日由老隆前进,经五华、兴宁、畲坑,以揭阳为目标。预定作战地区为自歧岭、水寨、普宁县以北,至铁场、大龙田、官塘、丰顺之间。

李济深命令以上有关各部,于9月25日之前集结于松口、梅县、畲坑之线,企图乘起义军深入广东境内时,一举歼灭之。并且规定,如果起义军在国民党军部署未完成之前进至潮梅地区,则将潮梅防区撤守,“诱敌深入,而相机予以击破,”潮梅守军向普宁、河婆逐步撤退后,归东路军指挥。

起义军于9月18日到达大埔时,从缴获的薛岳的电报中得知,广东方面开来的敌人是向河源集中的。又根据各地党组织提供的情报,兴宁、五华已被农军占领,高陂、普宁、揭阳的农民暴动已遭到失败,汕头工人已经破坏了潮汕铁路,海陆丰还在暴动农民的手中,平远、蕉岭都没有敌军,只是梅县有钱大钧部3000人,潮、汕守敌有4个团的兵力,正在向三河坝方向运动。

起义军于9月19日占领三河坝。这时,王俊已在汕头就任潮(州)梅(县)警备司令,20日到潮州检阅部队,并部署该防区对起义军的防御,命令驻潮州的警备旅第1团团长陈泰远率该团前往高陂设防,以高陂为第一道防线,阝留隍为第二道防线,竹竿山为第三道防线。

李济深用于同起义军作战的钱大钧右翼军、黄绍竑中央军、陈济棠东路军及潮梅防区王俊部共约2.7万人,而起义军到达广东时总兵力仅1.07万人。在兵力数量上,敌人占有明显的优势。而且,敌人以逸待劳,准备充分,武器弹药及给养均有保障;起义军经过长途转战,人困马乏,部队大量减员,武器弹药经多次激战消耗严重。初到广东,来不及休整补充,仓促应战,更增大了国民党军的优势和起义军的劣势,使起义军一进入广东就面临着非常严峻的局面。

§§§第二节指导失当

起义军占领大埔、三河坝时,第25师的2500人还在上杭开往广东的途中,进入广东的只有8000余人,其中作战部队仅6000余人。军事参谋团对进入广东后的军事行动进行了讨论,一致认为,必须迅速夺取潮、汕。只有夺取了潮、汕,才能解决起义军所面临的一系列重要问题,主要有:

(一)兵员之补充望之工农。

(二)交通要灵敏,而尤在于得外面的消息。

(三)财政困难问题之解决。

(四)械弹之接济。

(五)革命委员会之驻地。

(六)揭阳、普宁、海陆丰农民暴动之联合行动①。

在迅速夺取潮、汕问题上意见很统一,但在如何夺取潮、汕,或者说如何使用起义军主力问题上,却发生了分歧。

一种意见认为,应使用主力于兴宁、五华方面,只用一部兵力夺取潮、汕。理由是,由于这两个县地形上占优势,历史上凡两军争夺东江,无不重视兴宁、五华,如今广州之敌集中在河源方面,这个方向尤其要注意。

另一种意见认为,集中在河源方面的敌人,使用方向既可能指向兴宁,也可能指向河田。根据敌情报告,兴宁、五华方面,目前尚无敌情;而潮、汕方面,王俊的兵力有4个团约4000人,曾有一部在三河坝与起义军接触。起义军如今到达前敌的作战部队只有6000余人,如果以主力使用于没有敌情的兴宁方面,仅以一部兵力肃清潮、汕之敌,实在没有把握,假如因此受挫,后果将会非常严重。因此,应该一面催促第25师加速赶到三河坝,监视并对付梅县方向的钱大钧部和平远方向的黄绍竑部,并作好向兴宁方向进攻的准备;一面使用起义军已到达的部队迅速攻占潮、汕。尔后,留少数部队卫戍潮、汕,主力不在潮、汕停留,立即开向揭阳、汤坑,这样,迎击河源方向来犯之敌是来得及的,与三河坝的第25师联络也容易得多。

讨论的结果,同意按后一种方案行动。

这就是三河坝分兵的决定。根据这一决定,起义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主力第25师以及第9军由朱德指挥,留守三河坝,其余部队全部向潮州方向进发。

三河坝分兵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力量上处于劣势的起义军,面临优势敌人分进合击的形势,理应高度集中使用自己的兵力,寻找有利战机,在整体劣势中,形成局部优势,不断寻歼诸路敌人中最弱的一路,或一路中最弱的一部,一战取胜,再及其余,各个歼灭,打破敌人的多路围攻。在强敌进攻面前分散使用自己的力量,就使自己不仅在整体上是劣势,而且在每一局部也成了劣势,恰好给了敌人以各个击破的机会。叶挺的第11军是起义军的主力部队,从它仅有的两个师中抽出一个第25师,既大大削弱了整体的战斗力,也使第25师因态势孤立而陷入危险的境地。起义军领导机关的这一错误决定,是导致主力很快失败的重要原因。

行动方案既定,部队便分头行动。朱德率第25师及第9军部队扼守三河坝,起义军大队人马直奔潮、汕。王俊设下的三道防线,阻挡不住起义军的进军,向南节节败退。

潮汕是潮州和汕头的合称,位于广东东部滨海地区,著名的韩江从潮州流过,直入南海。汕头在韩江三角洲的西侧,是个优良的港口,可以停泊巨轮。潮州与汕头之间有潮汕铁路相连。

为策应起义军,东江的中共党组织根据中共中央和广东省委的指示精神,在中共汕头地委书记杨石魂的领导下,广泛散发传单,传播贺龙、叶挺大军胜利进军的消息;组织工人骚扰反动军警,鼓动群众挤兑汕头中央银行;组织潮、汕周围各县农民攻打县城,并领导汕头工人破坏了潮汕铁路,迫使敌人无法从汕头调兵援助力量薄弱的潮州之敌。

王俊眼见自己的部队连战失利,根本不是起义军的对手,遂于22日夜下令放弃潮州城,率部向揭阳、丰顺县的汤坑镇方向撤退,准备前去与陈济棠部会合。而国民党的东江军事视察员姚雨平还试图维持汕头残局,他于22日宣布戒严,组织反动分子配合宪兵在城内巡逻,并调动“飞鹰”、“安平”、“民生”3艘军舰上的陆战队登岸助战。

9月23日下午5时,起义军占领潮州城,总指挥部设在涵碧楼。23日夜,潮汕铁路工人全体动员,迅速修复铁路,为起义军占领汕头创造了有利条件。

23日下午,起义军进入潮州的消息传到汕头,杨石魂当即紧急通告,命令革命的工友、农友作好准备,于当日下午4时后以实际行动迎接起义军进城。

姚雨平则于当晚率80名宪兵和一批反动分子逃上停泊在汕头港的“民生”号军舰和“华阳”、“大有”号轮船,监视形势的发展。

英、美、日各帝国主义国家停泊在汕头海域的军舰,卸去炮衣,将炮口对准市区。

23日晚约半夜时分,杨石魂率领汕头郊区数百名农民冲进市内,在汕头市建筑工会、海员工会、人力车工友策应下,进攻公安局审判厅,将监禁在内的共产党员和无辜群众全部释放,并袭击了各区警察署,消灭了企图抵抗的警察10多名,将各署枪支悉数收缴。

24日一早,身穿便服、臂缠红布、手持各种枪械的武装工农,在汕头的大街小巷维持秩序。杨石魂以“国民革命军义勇团总指挥”的名义发布了安民布告。将近中午时分,起义军先头部队数百人进入汕头。

姚雨平等遂于下午4时许率“飞鹰”、“安平”、“民生”号3艘军舰和“华阳”、“大有”号两艘轮船驶离汕头港,逃出马屿口外,在海面上游弋。

日本军舰上的陆战队和英国水兵则分别以保护侨民、教堂为名,强行登陆寻衅,经革命委员会派郭沫若以汕头交涉署兼海关监督的名义多方交涉。他们才暂时退出市区。

起义军进入汕头市后,总指挥部设在大埔会馆,以总指挥贺龙的名义发布了安民告示,内容是:

“照得本部各军,富于革命精神。

此次南昌起义,原为救国救民。

转战千里来粤,只求主义实行。

对于民众团体,保护十分严谨。

对于商界同胞,买卖尤属公平。

士兵如有骚扰,准其捆送来营。

本军纪律森严,重惩决不姑徇。

务望各安生业,特此郑重申明。”

革命委员会进入汕头的当天,即委任徐光英为公安局长,负责维护市内治安。革命委员会还决定创办《革命日报》,由郭沫若担任主编;同时和总政治部组织了数十个宣传队,在各条街道散发传单、张贴“耕者有其田”、“实行8小时工作制”、“工农武装起来,肃清城乡一切反动势力”、“打破‘反共’与‘分共’之阴谋”等标语。

9月26日,起义军在牛屠地召开群众大会,有数万工农群众参加。周恩来、贺龙、叶挺等领导人出席了大会,不少领导人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大大鼓舞了工农群众的革命激情,起义军的革命声威大振。

此时,李济深所属第8路军各部已于梅县附近集结完毕,当其发现起义军越过大埔、三河坝直趋潮、汕时,便将其进攻的方向,由梅县转向潮、汕,企图在潮、汕地区消灭起义军。于是,李济深的总指挥部于9月25日,定下向丰顺、汤坑之线前进,向潮州攻击的决心。并依此决心,规定了各部的任务:

陈济棠指挥的东路军以一部进占丰顺城,主力进占汤坑,务于9月27日到达,待与中央军取得联系后,即向白坟铺、潮州进攻。

黄绍竑指挥的中央军由梅县经长沙圩、上罗衣至马头附近,务于9月26日到达,与东路军取得联系后,即由黄金市进攻阝留隍,并设法渡过韩江左岸,切断起义军的退路。

钱大钧指挥的右翼军以一部由西洋圩经白宫市、龙泉市、旗公岌至新渡圩,务于9月29日到达,并设法渡过韩江左岸,切断起义军退路;以一部驻兴宁、松口警戒侧后,其余暂在梅县为总预备队。

王俊所属的潮梅军速在汤坑整顿,务于9月27日向揭阳进攻,并须固守揭阳城,阻断起义军通往海丰、陆丰的道路,待东路、中路各军会合攻击潮州时,即进攻潮州侧背。

此时起义军兵分两处,主力占据着地形上易攻难守的潮、汕地区。敌人却占据着有利地形,自西北向东南,把起义军朝沿海挤压。起义军不仅数量比敌人少,态势也十分不利。

按照事先的计划,起义军部队夺取潮、汕后,应不在潮、汕停留,立即向揭阳、汤坑前进,27日即可在梅江与三河坝的第25师会合,如果确实按照原计划行动,不仅可以摆脱地形上的不利,而且可以抢在敌人围攻部署完成之前集中主力,避免被敌人各个击破。

可是在实际执行中,原计划未能落实。由于种种原因,起义军在潮、汕滞留了三四天之久。本应于9月24日集中于距潮安35公里的揭阳,实际上迟至27日尚未完全集中。这就给了各路敌人完成围攻部署的充裕时间,而自己则丧失了与第25师会合和离开潮、汕地区易攻难守不利地形的时机。

并且,起义军在潮、汕地区又犯了第二次分兵的错误:主力撤离潮、汕向揭阳转移时,决定第20军第3师1000人由师长周逸群率领留守潮、汕。这样,能集中使用的主力部队名义上有3个师的建制,其实仅有6500人,战斗兵员还达不到这个数量。分兵的结果,进一步削弱了起义军对付敌人进攻的能力,为敌人对起义军实行各个击破提供了便利。

起义军从进入广东前夕至夺取潮、汕后,在战役、战斗的指导方面出现了重大失误,以至大规模决战尚未开始,起义军就已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地位。

§§§第三节汤坑失利

9月26日、27日,除第20军第3师留守潮州、汕头外,贺龙、叶挺、刘伯承率领主力向揭阳方向前进,准备迎击正开往潮、汕地区的陈济棠的东路军。以彭湃为总指挥的东江工农自卫军总指挥部28人随行,担任建立地方政权和后勤、联络等项工作。26日中午,第11军第24师、第20军第1师共约4000余人到达揭阳城,揭阳守敌撤退。

揭阳县地方党组织为了迎接贺龙、叶挺大军进入揭阳,号召全县人民动员起来,迎接、支援贺、叶大军,并在进贤门外举行了上万人参加的欢迎大会。叶挺在大会上作了长时间的讲演,他着重说明蒋介石、汪精卫叛变革命后的形势和重建广东革命根据地的意义。会场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盛况空前,一扫“四·一五”以来的恐怖和沉闷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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