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随帕格纳走下了楼梯，来到了古堡一层右首第一个房间前。
帕格纳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凯尔也随后进入了房间，眼前顿时一亮。
房内摆设的华贵程度与女王阿卡莎的房间相差无几。
地面上铺着一整幅印着枝条纹饰的褐色地毯，一个椭圆形的檀木长桌摆放在房间的中央，桌旁散放着两把样式考究的檀木靠椅。
窗前镂空的紫色丝绸窗帘半拉开着，遮住了两扇宽大的窗户。窗台上摆放着两盆怒放着的魔皇花，花团锦簇，甚是娇艳。
房间的内侧墙壁里镶嵌着一个立式书架，几乎占满了整个墙壁，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凯尔匆匆瞥了一眼身旁几本书的书名，鎏金的书脊上大概写着《生命能量的奥秘》，《论法力的流注》等。
帕格纳拄着拐杖缓步走到了窗帘前，将遮住了半扇窗户的窗帘拉开，光线照了进来，屋内顿时光亮了两分。
帕格纳转过身来，看见凯尔正在书架前看着书架上的书籍出神。
帕格纳干咳了一声，道：“客人，你好像对我的这些书籍很感兴趣？听说你也会使用魔法。你看到了，这座城堡里大多都是些愚笨的兽人，难得有通晓魔法的人进堡，我们就来谈谈魔法吧。”
凯尔略有些不舍地将目光从书籍上移开，道：“啊，您是说魔法吗？我只会一点儿魔法而已。”
帕格纳不置可否地道：“嘿嘿，一点儿？有些痕迹就算想掩饰也掩饰不住，就像是古树掩盖不了悠久的岁月在其表面所刻的斑痕。”
凯尔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忽然他发现帕格纳的脸色比昨天更加灰暗，皮肤更加干瘦，褶皱也更多了，就好像一颗失去了水分的橄榄。他愣在那里，一时忘了要说些什么。
帕格纳浑没留意凯尔的诧异，从角落里拾起了一个银质的喷壶，端着喷壶来到窗前，向窗台上的魔皇花浇起水来。
浇完水，帕格纳把喷壶放下，向凯尔招招手道：“你过来看看，我这盆魔皇花开得正艳，可是稀有的品种。”
凯尔走到了窗前，仔细一看，只见魔皇花开得郁郁葱葱，娇艳欲滴。粉红色的花簇中夹杂着数朵金黄色和紫红色的花朵，色彩斑斓，这魔皇花却是少有的三彩魔皇花。
凯尔道：“这三彩魔皇花确是稀有，一蒂三色，异彩纷呈，实是难得的佳品，可见花的主人也是雅致之士。”
帕格纳闻听此言，颇为受用，得意地抚了抚下颚，语气也缓和下来，道：“小友，你也懂花？”
凯尔忙道：“懂不敢讲，略知一二。”
数天前，凯尔从先知弗瑞恩的书中学了很多花草的知识，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凯尔虽然现学现卖，但帕格纳却已引为同道，冷淡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嗯？”，这时只听帕格纳语带诧异，盯住了魔皇花的叶子。
凯尔顺着帕格纳的目光看去，只见花叶掩映间，一只红黄相间的肉滚滚的虫子正在魔皇花的一片翠绿的叶子上啃噬，绿叶已被蚕食了一半。
凯尔喃喃道：“好像是一只火绒虫。”
帕格纳道：“火绒虫？就是那种嗜吃花草茎叶的虫子，常常将花草吃得只剩下一根花杆儿。小友，你说，我是该杀死这只火绒虫呢，还是顺应自然法则，任由这只火绒虫吃掉我这株魔皇花呢？”
“嗯，当然是杀死这只火绒虫了。”凯尔毫不犹豫地道。他觉得帕格纳问得有些奇怪，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嗯，好。”
帕格纳从魔皇花的茎杆上折下了一根尖刺，一用劲儿，扎入了火绒虫的头部。
火绒虫扭动了两下身体，然后身子一挺，不动了。
帕格纳眯着眼道：“按你的意思我把它杀死了。小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杀死它可有道理？它只是在按照自然法则享用它的食物而已。”
凯尔不假思索地道：“它是害虫，你不杀死它，这株魔皇花就毁了。”
帕格纳眼睛略一睁开道：“为什么它是害虫呢？是别人说的，书上写的，还是人们这样认为的？我觉得你的真正意思是说，魔皇花是供我们观赏的，与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而火绒虫站在了我们利益的对面，所以虽然它按照自然法则行事，我们仍然要以堂皇的理由杀掉它。”
凯尔愕然，有些语塞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只火绒虫在吃你的魔皇花的叶子。”
帕格纳满是褶皱的脸上有意味地笑了笑，显得褶皱更深了，道：“嗯，好吧，我们暂且撇开这只火绒虫不谈。说说别的事吧，如果有一天一个人被困在荒原里，在选择猎杀猎物和饿死之间，他会做出哪种选择？”
凯尔道：“当然是猎杀猎物了。”
帕格纳道：“这就对了，火绒虫也是在猎杀猎物，为什么却叫它害虫呢！”
“这……”，凯尔一时语塞。
帕格纳道：“所以如我所言，很多观念都是人按照自身的利益形成的，与自然法则完全是两回事。人的法则与天的法则有时是截然对立的。如果有一天，你要面对一个艰难的选择，一边是违背世俗观念，遭人唾弃，为自身而存活，另一边是循规蹈矩，遵循世俗而死，你会做出哪种选择？”
“我……”
“呵呵，也许你会觉得怎么会有那么一天要做出如此艰难的选择？但是这却是人都要面对的人生抉择。”
凯尔忽然语塞了，与一把年纪的帕格纳相比，凯尔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在海边嬉戏的孩童。
帕格纳道：“说得有点儿远了，你还太小，我来变个戏法解解闷吧。”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弹，一个碧幽幽的微小光点，飞入了那只火绒虫的体内，没入火绒虫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
忽然，火绒虫的身体动了一下，扭动起来。帕格纳将钉住火绒虫的那根尖刺拔了下来，火绒虫又欢实地爬动起来。
凯尔不禁睁大了眼睛，诧异地望向了帕格纳。
没想到帕格纳居然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更令凯尔惊奇的是，帕格纳伸出了一根手指，靠近了魔皇花。手指在花前向左移动，火绒虫也蠕动着身体爬向左。帕格纳的手指移向右，火绒虫也爬向右。它的爬行方向竟然随着帕格纳手指的移动而变化，仿佛受到了帕格纳的控制。
帕格纳诡异地一笑道：“你看是不是很有趣？它现在一半受我的意识控制，另一半受到它自身的控制。如果我不复活它，它就是一具僵死的尸体。现在我把它复活了，作为复活的代价，我享有支配它的权利，你说我所做的是不是违反了人们的传统观念？”
凯尔哑然，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用这种方法控制一个生物，当然不对的。但如果前提是你让它获得了一半生的权利，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帕格纳面露欣慰之色道：“很好，如果你对我的法术感兴趣，你回头可以告诉我，今天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帕格纳站起身来，拄着拐杖，缓步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凯尔之前住过的房间。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不多时，凯尔听到了门外响起了咔嚓声，似乎房门被锁上了。
凯尔感到脑子里有点儿混乱，帕格纳的话明明是荒谬的，但却又似乎有些道理。而且更让凯尔困惑的是，帕格纳所展示的魔法到底是什么魔法呢？他能让火绒虫复活，那么岂不是相当于拥有能让亡者复活的神术吗？
神术？凯尔的眼睛一跳，随即又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到不妥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