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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素衣镇起(二)

“哼!顾凋零,这是你自寻死路,休怪我不念同门之义。想要我沧浪派的难堪,只怕你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了。”说着但见钟离腕子一翻,反手一剑直点顾凋零的咽喉。顾凋零抬手推开身边的龙老儿,侧身堪堪避过,而钟离手下已是再不容情,九九八十一式“浮水三叠剑”施展开来,正如潮起奔涌的浪头一般,逼得顾凋零险象环生,连身后的宝剑也来不及拔出来,就被完全笼罩在了剑光之中。

“噗”几招过后,一道血光溅起,顾凋零身形暴退。只见他左肩一道剑口,转眼间已是殷红一片,下意识的伸手一捂,却听钟离冷笑一声,使了一招“潭底望瀑”飞身窜出,一剑直刺顾凋零的小腹。顾凋零强忍疼痛,腾身跳起,不料这一剑原本就是虚招,只见钟离的剑尖微微上扬,顾凋零身在空中已是避无可避。谁想变故陡起,刚刚还让顾凋零下跪磕头的那健硕汉子,也不知怎么突的身体反常的飞起,落在了顾凋零的脚下,就好像被什么人扔过来了一般。顾凋零不自觉的踩在了那汉子身上,借势弹起,却可怜那汉子一剑正中心口,嘴里哽咽的吐出几口血沫,随即惨死在街心。

“杀人啦!”原本还围观二人相斗看得津津有味的路人,此时见闹出了人命,据时都慌乱了起来,人群四散而奔,只剩下顾凋零钟离两个还有便是刚刚那汉子的女人。那妇人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切的发生,似乎尤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怔怔的看了半晌,突的以手掩鼻,眼泪怆然而下,踉跄的走到那汉子身边嚎啕大哭。而此刻顾凋零随着身形下落,也是双眉倒竖,着忙的四下扫量,嘴里高声喝道:“何人如此阴毒!竟行此下作之事!”钟离也喊道:“不知何方高人在此,在下沧浪派钟离冒昧,还请出来一见。”

良久,四周哑然无声。钟离皱了皱眉,再次高声喊道:“此乃我沧浪派中家事,今特来此清理门户,前辈若不现身,就休怪晚辈得罪了,顾凋零这叛派之徒不除,我实无法回覆师命……。”

“喂,喂!那穿黄衣服的你喊什么喊?”随着话音,刚刚在龙老儿斜靠的酒铺里并肩走出了两人。右边一人身材略短,体态却似有些发福,一头蓬松的卷发,粗眉大眼面色红润,唯眼下一付厚厚的眼袋格外的引人注目,仿佛三天没有睡醒一般。一身精干的短衫,两手铁灰色的护腕之上密密麻麻的缠绕着几层铁链,两脚一双上好的云履,却是赤着脚丫没穿袜子。与之相比,左边那人衣着更是华丽。只见他髻带金冠,玉簪别顶,素白一身长衫团针绕绣,腰横犀带,带扣上一枚宝石栩栩放光,肋下挂配宝剑,剑眉星目,一张脸极为的俊俏,若说美中不足,就是颜色间缺欠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懒散。

钟离瞧着他二人缓缓向自己走来,打量了片刻,看衣着心知绝不是平常人物,当下收剑当胸,拱手道:“在下沧浪派钟离,未请教两位何方人士,贵姓高名,刚刚可曾是两位出手吗?”对他所言不置可否,只右边体态稍胖的那人抬了抬手,算是还礼,而左边那衣着华丽的少年却是皱着眉,盯着地上那横尸街头的汉子和仍旧咿咿啼哭不止的女子看了看,冷冷的道:“这人是你杀的?”

“这……在下原本正欲为本派清理门户,没想争斗时这汉子也不知被什么人扔了过来……”钟离一时尚摸不透这两人的虚实,是以虽眼见他们对自己出言有些无状,却强按下自己心头的火气,谁想还没等他说完,那衣着华丽的少年已然打断他道,“你啰啰嗦嗦说些什么,没问你来此何干啥,我只问你,这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不错,虽非在下本意,不过这汉子确是死在在下的剑下。”钟离听他一再言语轻慢,心中也不禁火起,铁青着脸回了一句。却见那衣着华丽的少年点了点头,道:“你既承认就好,此地是我林家堡管辖,我不管你是什么沧浪派,还是浪沧派,总之依我林家堡的规矩,杀人便须偿命!你是在此自绝呢,还是要我们来动手?”

林家堡,原本乃是素衣镇南方二百里的一个平凡的村子,三十年前由当今堡主林烈创立。因其地处西南,几近不毛之地,是以虽林家武学确有其独到之处,却向不被中原武林所重视。没想这三十年来,林烈建城寨,通西陲,纳四方好手,交各派英杰,但凡经林家堡的习武者,不仅酒肉饭食一应不缺,临行也俱有薄银相赠。是以江湖威名日盛,势力渐渐遍及西南。与之相比沧浪派不过是漠西陲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其虽也在左近有些名望,但比之林家堡却是大大的不如,是以听到这三个字,钟离的脸上也不禁有些变了颜色。

正了正神色,钟离把心头的火气又往下压了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恕在下唐突,原不知两位是林家堡的门下,想我沧浪派向来和林家堡交好,掌门和林老堡主也曾有数面之缘,未敢问二位是林家堡哪一位师父的高徒?不瞒两位说,在下和林家堡不少的少年英杰都是朋友,没想今番到此实竟错杀此人,一切委实都是误会,二位若不信的话,不妨问问我派的这个叛徒。”

顾凋零在沧浪派学艺五年,钟离作为大师兄素知他的性子,知道其纵然肩横利刃,也绝不肯说半句违心之言,是以泰然的将手一摆,只听顾凋零果然言道:“不错,刚刚我二人相斗之时,确是有人将那汉子扔了过来。可怜那汉子虽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扔他那人虽意在救我,但行事却忒是阴毒。如今我追悔莫及,但不论天涯海角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楚。”

“如何?他与我是敌非友,刚刚还生死相搏,想必不会欺瞒两位!”钟离微微一笑,那华服少年瞧了瞧顾凋零肩上的伤口,脸上也稍稍和缓了些,但轻蔑之色仍是不减,哼了一声,对钟离道:“既然是你错手误杀,今天便暂时放你一马,不过限你三月之内,将凶手拿至我林家堡发落,否则即使是你派掌门殷正泰亲自出面赔情,也休想与你等善罢甘休,告辞!”

“三月?这……”钟离正迟疑着要不要答应,却见那体态发福的人拍了拍肚子,晒道:“什么这这那那的,没听这位小爷说吗,若然三个月不到,届时可莫说我们林家堡不讲情面。”横了他一眼,华服少年对那体态发福的人已然不是刚刚那副倨傲的样子,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嘲弄道:“胖鸭,有你什么事,你多什么嘴啊?”

“什么叫多嘴,难道我不是林家堡的人吗?还有,我再说你一遍,你不是不知道哥哥我姓王名双,江湖上提起来,谁不对我索云刀礼让三分,叫一声王侠客。偏偏只你没有长幼尊卑,胖鸭,肥鸭的乱叫,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师兄。”那索云刀王双不甘示弱,回声呛了一句。却见那华服少年展颜笑道:“什么师兄?我自出生便入门,该我是你的师兄才对!”“非也非也,武林中向是先习武者为长,只有习武方可算入门,况且老爷子也说过,咱林家堡声威日隆,言谈坐卧皆需有个体统,啧啧啧,似你这般不守规矩,莫不是要违他老人家的话吗?”王双咂巴着嘴,嘲弄的看着他,却见那华服少年“呛“的一声将腰间的宝剑拔了出来,口中道:“哟呵,还敢拿我爹来压我,你我也不必多言,就在此比试比试,胜者为兄输者为弟,你可敢吗?”

眼见两人一言一语吵了起来,钟离在一旁听着却是有些不耐,心道:我沧浪派虽不如你林家堡势大,但你等对我这般口气,如此命令般的指手画脚,真是着实可恨!若得有朝一日翻转过来,我钟离一定报此一辱之仇!心下虽是此想,眼下却不愿再横生枝节,只听钟离对那二人言道:“两位少侠且慢,听我一言再动手不迟。”说着对王双再次拱了拱手,“这位索云刀王少侠,在下是久慕威名,没想今日在此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还未请教这位少侠该如何称呼,二位口中的老爷子莫非就是林家堡的林烈林堡主么?”

“不错,告诉你也无妨。先恕个罪说,那林烈正是我爹,至于小爷么,姓林名砚是也。”说着,林砚一指旁边的王双“这位索云刀王双你也知道了,我们林家堡向来恩怨分明,莫忘了我们刚刚对你说的话。”

“原来是林少堡主,在下多有失礼之处,既如此咱们就此说定。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两位了。”说着钟离将剑一横,扭向回头再次向顾凋零走来。却见此时的顾凋零由于肩头的伤口过深,几番将怀中的金疮药敷在上面,却又都被血迹冲了开来,如今失血过多,眼前已是有些模糊,只是强自将宝剑抽出拄在地上,但要想再移动半步,也已是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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