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也不在意顾凋零同意与否,只见冯进说完,他身后立时已有几个跟随在他身边的凌霄门人,赶上前左右的伸手一拦,阻住了顾凋零与燕怀英的去路。
见三人不得同进,六道和声随即蚕眉微竖,似有些不悦的疑道:“冯施主,我三人进退一处,岂能有各自分开的道理,你这般处置莫非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不成?”
“呵呵,大师多虑了,只因阁主向是如此吩咐,我也不敢不尊。”冯进淡淡的一笑,道“您且放心,在下既将您等请进来,那便是我凌霄天阁的客人,且不论以前的恩怨如何,此刻却断然不会做出什么于您等不利的事来。来人,先将这两位带往旁处的客室稍待。”
冯进吩咐了一声,手下的门人随即便过来,拥着顾凋零与燕怀英半胁半让的便向旁走去。未免不必要的纷争,无奈之下顾凋零也只得边走边扭头,对着六道和尚喊道:“大师,您自己可千万要留神当心着些。”
“阿弥陀佛,你二人也自要小心谨慎。”耳畔传来六道和尚以传音入密之法的嘱告。顾凋零回目望着,见僧袍摆动,他已然迈大步跟随着那冯进被引入了中门当中。随即他这也才搀着燕怀英,两人被七拐八扭的让至在了一处偏殿。
进到殿中,先扶着气虚体弱的燕怀英找了把椅子上坐下,片刻的工夫已有人上了茶来,但此时却不是能清闲的品茗之刻,燕怀英自被冯进那一掌震后,所受的内伤着实不轻,在这一番的走路颠簸之下,又似隐隐的在有些发作。顾凋零急在心里,忙导着他的后心,帮他运气调息了一会,却终因他自己的内力绵弱,一时间成效甚微,当下也只得满头大汗叹了口气,将双掌撤了回来,随即静静的守在他旁边为他护法。
不知不觉中,已将近一个时辰过去,关于六道和尚的消息可说是音讯全无。顾凋零心中记挂,却也不敢因此惊扰了燕怀英,当下他轻手轻脚的摸到门边,探出头向四外看去。但见左右并无一人守把,凝神静听了半晌,四外也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传入。只隐隐的呼吸自身后传来,仿佛这偌大的亭楼殿阁中只他和燕怀英两人存在一般。
一时心下起疑,顾凋零思及前情,暗道:这些许时候恐怕早会有人将前方的军情报上,怎么这凌霄天阁竟全无动静,防备还会如此的轻疏?这倒当真是让人难解其意。他正这么琢磨着,身后燕怀英已是一声微微的呼气声传来,当下他赶忙的回转身形,走到近旁温声问道:“燕大哥,你可觉得好些了吗?”
费力的点了点头,燕怀英的声音已有些颤颤,虚着两眼强自的笑道:“有劳顾兄弟记挂,为兄我已好得多了,六道大师他还未回来吗?”
顾凋零正要答话,却听忽的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响起,只见六道和尚在片刻后飞速的闪进了门来,不由分说的单手便将燕怀英一把抱起,随后脸色极为凝重的一拉顾凋零的手腕,口中急声喝道:“顾施主、燕施主,这凌霄城不能再留,你们二人赶快即刻的随我逃出城去!”
心中一慌,顾凋零还从未见到过六道和尚这般的模样,当下他怔着两目,凝神问道:“大师,怎么?究竟出了何事?”
“阿弥陀佛,此时已不及多言,有什么话且等出了城去再说!”六道和尚一脸的焦色,见顾凋零还正有些不明所以的愣愣发傻,当下也再顾不得许多,索性便探手一伸,也将顾凋零抓在怀里夹在了腋下。随后腿下加劲,轻功展动之下如风一般,从凌霄天阁门中转出来,也不顾来往做卖的人群向他射来诧异的目光,挟着两人脚步飞也似的便向着城外冲去!
带着两人直一鼓作气的奔出了凌霄城的吊桥,六道和尚这才停下脚步,将他们轻轻的放了下来,抬眼瞅了瞅天色,见日头微微西坠,离暮色降临还尚有不少的时候,方才舒了口气,三人找了棵偏僻的树下坐了下来。借着树荫的遮挡,望了望左右均无人瞧看注意,六道和尚方展了展不知是因奔行,还是焦急而淌下的汗水,而顾凋零已是急不可耐的问道:“六道大师,究竟是何事让你急成了这幅样子?莫非与那郁天扬有关?”
因六道和尚与那郁天扬见面之后,前后间颜色判若两人,是以顾凋零有此一问。六道和尚却还没等他说完,已是点了点头道:“顾少侠果然慧心灵犀。不错,那郁天扬已然早就知晓了我们中原各派及此次官府联军的一切。且部署下来,在暮色之前,将混进凌霄城中的各派武林人士,一个不留的尽皆诛灭!因敬我是竹门之人,方这才先行告知,以避其祸患。”
“当真?!”顾凋零闻言不禁大惊失色,脑中迷乱下,思绪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燕怀英听了却颤微微道:“此事如此蹊跷,那郁天扬莫不是在诈您?”
稍一沉思,六道和尚随即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的道:“断然不会,他将官府联军遣各派的武林人士混入凌霄城之事,都说的甚是明白。甚至连我们三人入城的时辰也能说的分明,想是已早布下耳目,在监视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如此,这就是大师你的不是了。”燕怀英叹了口气,六道和尚却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诵了声佛号,反问道:“阿弥陀佛,不知老僧可有何处不妥?”
“所谓擒贼先擒王,您既然见了他,又听悉了他的图谋,便当先将他一举制住才是,如此便可不动刀兵,就将那凌霄天阁剿灭,还何必…将我们…带出城来?”燕怀英说了几句话,胸口已是剧烈的起伏不止,气力不足之下,话音便有些断断续续。却见六道和尚苦笑了一声道:“老僧当时何尝又不是做此想法,只是你们来看……”
六道和尚说着将僧袍一抖,顾凋零与燕怀英这才发现,他宽大的僧衣下,肋处已是隐隐一道剑口,划衣而穿难能的未损肌肤,两人见了不由同时的心头大震。自他二人识得六道和尚以来,莫说落败,就是能为敌手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想起前些时在老君观前,与鬼延宗的宗主鬼王尹天寿的那一场恶斗,虽是落在了下风,也未曾得见受伤。此时见这剑伤,分明已是出剑之人手下留情,倘稍有偏移,届时便将是肠穿肚烂之祸。顾凋零看罢多时,口中尤不免有些难信的,惊异道:“那郁天扬的武艺当真竟能有如此的高绝?”
苦涩一笑,六道和尚已是叹道:“岂止高绝,老僧久走江湖数十年,也至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你们道他出了几剑?”见顾凋零与燕怀英都怔着两眼,显得猜测不出,六道和尚方才又接着道:“总共不过一十三剑,但老僧却从未见过这般高深的剑术。唉,当真是感觉幻妙难测,无迹无痕。动手之时竟会让老僧也有些望而生畏……”喃喃的自语了几句,六道和尚的脸上颜色难解,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顾凋零在他赞叹的同时,却忽的醒悟道:“大师,他既然已知晓了我们的计策,想必也应该有了应对之法,若如此我中原各派与官府的处境可是大大的不利了。”
“不错,老僧也是这般思量,是以这才将你们带出来,好急急的想寻得个办法出来。”六道和尚回过神,口中也连声的出言附和。顾凋零沉吟了片刻,忽的站起,蹙眉正色道:“为今之计,也只得将我们分作两路,一路速回鹞子关给李敢将军报信,一路则即刻的潜回城中,寻得各派豪杰通知此事。眼下燕大哥伤势沉重,大师您脚程快捷,便劳您带着他回转鹞子关去吧。”
顾凋零一股脑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燕怀英听了却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说道:“顾兄弟,若要你潜回城中,也实在太过凶险了些。你没听大师刚刚所说,暮色一至,这凌霄城便将沦为杀伐之所,何况各派如今都已经散做平民,茫茫城中不小,届时又当如何找起。我看还是需另想良策为上。”
“事不宜迟,若再拖延恐怕便等不及了。”顾凋零看了看天色,一时不禁心急如焚,捺着性子又来回踱步了许时,也不见燕怀英与六道和尚再有更好的主意出来。当下将心一横,对着他二人拱手正色道:“大师、燕大哥,我意已决,如今已是刻不容缓,若能以凋零一己之身,救得这许多人脱离险地,则我又何惜此躯,就此拜别!”
顾凋零说着也不待他二人答话,转身便向着凌霄城的城门方向赶去。燕怀英在后面吃力的喊了他两声,却见他头也不回的转眼已进得城中,身影消失不见。当下不禁叹了口气,学着六道和尚双手合十起手掌来,喃喃的诵道:“但愿得神佛保佑,我顾兄弟能够安然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