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锦苑寝室里,鹭羽正在整理靖嫔去东宫的穿戴。门被推移开,跟随靖之从母国而来的侍女旗捧着一件崭新的禄衣进了来。
“你说王后是不是故意的?”旗放下禄衣,跪坐在鹭羽身边,“明显是眼红咱们娘娘受宠,想把娘娘支出王宫,刚做嫔位就得去颂礼,一点经验都没有,不出错那是本份,出了错一定少不了兴师问罪。”
“我可不担心颂礼之事,有女祝官在侧,娘娘就算一无所知,听从安排做即可。”鹭羽停下手说,“我担心的是王后另有所图,太子是王后亲子,整个东宫也如同虎穴,不知里面会有何埋伏。”
旗听得直哆嗦:“呀哟姐姐,你可别吓我。不行,我得跟你们一起去。”
“我俩都走了,思锦苑可就乱了,不知多少不轨之人盯着呢!”鹭羽拉住旗,“我向你保证,若我回来,娘娘定不会伤半根毫毛。”
旗一甩手,瘫坐地上:“这话可没安慰到我,我这心里更发毛了。”
鹭羽庆幸是自己陪着靖嫔去了东宫,若是旗,在郑世子拔剑的那一瞬,定吓得动弹不得,而无法适时挡在靖嫔身前,受那一剑。
她身手很快,拎着箩筐踹一脚院落里的熟透的桃树,可以尽收果子在箩筐,无一落地,惹得宫人纷纷呼叫鼓掌,吹哨助威。
至于越墙爬树,更不在话下。从前在王宫,无人知道她的身手,她规规矩矩与一般采女无二样。进了思锦苑得了靖嫔宠,偶尔也会施展点雕虫小技逗大家开心。
她听过宫中风言风语说靖嫔在入宫前曾于郑世子有过婚约。但真正证实,还是到了东宫之后,靖嫔与太子妃见面。
太子妃行礼后与靖嫔对坐。
“靖嫔娘娘,多年不见,如今风华更甚当年啊!”太子妃冷言道。
“盈妹……”
靖嫔刚想说些什么,太子妃打断说:“东宫虽不比王宫,那也是个讲礼数的地方,娘娘是臣妾庶母,称妹可是乱了辈份。”
靖嫔低头不语。
太子妃又接言道:“此番与靖嫔娘娘相约,本宫也是想叙叙旧,不如私下闲聊,屏退左右如何?”
“这位是我的贴身,虽是主仆,但亲似姐妹,太子妃有话但说无妨。”
太子妃斜眼瞄了鹭羽一眼,轻蔑地说:“靖嫔娘娘的姐妹之义真是越发廉价了。既然如此,本宫也留个贴身,其他人都退下吧!周戎!”
太子妃手一招,门外仆人牵进一只狼犬,将绳索交与太子妃手里,便退了出去,闭上屋门。
鹭羽挡在靖嫔身前,与那狼犬对峙,那狼犬也不是善茬,对着鹭羽狂吠。
太子妃抚摸着犬头,抬头瞄了一眼,笑说:“这是犬戎允王送给太子的礼物,我给它取名叫周戎,带在身边仔细看管,娘娘您说它野性未退,若是一不小心咬死了人该如何是好啊?”
“太子妃如今依旧喜爱动物,如当年一样。我还记得第一次骑马就是与太子妃一起。”
“那是,若不是与我骑马,你那马失了疯,冲进林子里去,你又怎会认识掘突。你定不晓得,掘突如今的座驾就是当年那匹马吧!也不是什么汗血宝马,堂堂一国世子视为珍宝,带到前线,却又舍不得让它上战场,整日养在马厩里。想想那马却是也与娘娘相像,出身低贱,还能纵享尊华。难怪兄长睹物思人。”
靖嫔低着头,泪已“啪啪”打湿手背。
“以娘娘的身份,能与世子订婚也算是飞上枝头了吧!我父母原是不同意的,耐不得掘突长跪不起。你母国为了搭上我母国,也是费劲心思,只可惜那一众公女都不如你出息。换作他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你跟掘突再情深意切,也定会被拆散。可惜我父母不是,宠子无度,左右为难。你母国无奈,为撮合两国婚事,收你为养女。我那时候可真是为您高兴,觉得真心可换命运。”太子妃伸手倒了杯水,“我还真是小看了娘娘,攀得世上最高枝,一国世子又如何,在娘娘眼里也不过一块阶石吧!”
“太子妃无需如此冷嘲热讽,是我负了世子。”靖嫔喃喃道。
“太子妃好不讲理,我们娘娘是因为母国战事才不得已进宫的,身不由己,为何太子妃要如此咄咄逼人。”鹭羽心疼靖嫔,鼓足勇气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逞能。”太子妃自然不惧,厉声回道。
靖嫔怕鹭羽受牵连,忙拉住她,不让她再继续说。
“身不由己?七姐姐当年也身不由己,褒水深不见底,可不是只容得下一具尸体。”太子妃愤然说道。
“原本就是我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靖嫔长吸一口气,“再次与太子妃相见,原以为会是骑马射箭,想不到是如此光景。娘娘出生尊贵,又得国公与夫人宠爱,事事可做主又性格刚烈,自然不晓得我等草芥的挣扎。如今我母国危机已除,我也可轻松赴死,死在太子妃手里,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有一事相求,便死而无憾。”
见太子妃沉默不语,靖嫔说:“雅姐姐三年前就来宗周了,我如今却到处找不到她的踪影,太子妃可曾见过她?”
太子妃一愣:“我都不曾知晓她来了镐京。”
靖嫔又垂下眼帘:“我死自不足惜,只愿太子妃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找到雅。”
太子妃欠了欠身子说:“你若要死,也不该死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