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送走了郑处长,乘坐电梯到五楼,回到各自的套房里。
房间里的地面都铺满了精美的蓝白相间的印花地毯,踩上去感觉柔软而舒服,几乎没有声响。客厅看起来十分气派,色调高雅而柔和,四面的墙上贴着米色的小花纹壁纸,上面悬挂着几幅镶着木质边框的油画。屋顶是白色的天花板吊顶和美丽的水晶吊灯。客厅中间摆放着豪华的大沙发和红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和几本杂志,左边靠墙是配有音响设施的42寸液晶电视,旁边的桌上的玻璃鱼缸里,几条金鱼自由自在的来回游动着。在她的正前方,靠墙摆放着一个餐桌和两张椅子,墙角是一个内嵌式的衣橱。右边是衣架和行李架,以及一面挂在墙上的全身镜。正面的门通向卧室,侧面的通向卫生间。
她拉开巨大的落地窗帘,温暖而柔和的阳光徐徐洒来,房间顿时亮堂了许多。她打开玻璃推拉门,走上宽敞而明亮的阳台。窗外,河滨公园偎依着眼前的芬河,笔直的伸展向远方。钢架悬臂结构的虹桥清晰可见,那一朵彩虹托起的火红色的枫叶,在阳光的渲染下,亦幻亦真,活灵活现。芬河对岸的是一排排别致的单元楼,再往远处,一座座漂亮的别墅隐隐约约的,如海市蜃楼一般。
这的确是一座优雅而美丽的城市!她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感叹道!
张平所在的房间布局和她的房间一样。她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那里看NBA篮球比赛。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看篮球啊!”她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面带微笑,楚楚动人。
“只是偶尔会看,在家里一般是看书。”张平腼腆的答道。
“我舅舅也喜欢看书,办完这件案子后,我跟他说说,把你调到省厅,以后你们就有的聊了!”她说话时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流利,悦耳动听。
“你觉得那个木警官怎样?”她正经的说。
“难说,不过处长挺看重他的。”
“我看他就像是来度假的。”她不屑的说,“不过人长得倒是又高又帅,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就像是中国版的基努-里维斯!”她打趣的说道。
“他是从外省来的吧?”张平问道。
“是大连人,听说家里非常有钱,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当警察。”她表情木然,嘴里喃喃道。
这时,门铃响了!
“正说着,他就来了。”她起身前去看门,并示意他关掉电视。
来人果然是木警官,她笑盈盈的向他问好。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走进来,张平也赶快站了起来。
“正好,你们都在这里!我们就一起讨论一下案情。”张平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坐在了旁边,叶婷依旧坐在她原来的地方。
“我想你们两个已经看过本案的资料了吧!”他坐下来说道。
“嗯!”叶婷点头答道。
“我昨晚刚看过。”说话的是张平。
“好!我想听听你们两个对本案的看法。”说完,他面向她,“叶婷,你先说吧。”
“好的。”她抚了一下前额的一缕头发,一本正经地说道:
“首先,我认为凶手把杨雪的尸体吊在她表妹凌寒的门前,是有意的在警告她。我们知道,凌寒是聂胜文的女儿,而杨雪则是他侄女,同时又是聂胜武过继的女儿。据我了解,无论是凌寒还是杨雪,都非常反感聂氏兄弟所作所为。我觉得杨雪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被杀害。”
她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木警官,然后接着陈述道:
“我判断,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天晚上在宾馆房间里和杨雪说话的人。”
“那你如何解释那天夜里的停电事件?那家宾馆的总电闸是设在外面的,据宾馆的值班人员讲,在停电之前的一个多小时内,除了张平和小阳,再没有其他人进出。”
“所以我认为肯定有人在外边帮助凶手,光凭凶手一个人,把一个一百多斤的人吊在树上,是很困难的。”她从容的回答。
“按照你所说的,如果凶手是聂氏兄弟或者他手下的某两个人,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把照片发到网上呢?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木警官反问道。
“谁说那照片是凶手拍的?”对他的质疑,她显得有些不满,“从死者身上的积雪厚度和照片的背景来看,照片应该是在凌晨4点到6点之间拍的,所以,拍照的人肯定是凌寒!”说完,她得意地看了一眼木警官。
“好的,说的有理有据。”木警官赞许的说。
“张平,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聂胜文这个人并不坏,他这些年确实为边城做了不少贡献,虽然那些钱都是贩毒得来的。而且,聂胜文非常喜欢她的女儿凌寒。但是他的弟弟聂胜武这个人,却是无恶不作,可恨之极。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杨雪他妈,遭到拒绝后,就一直怀恨在心,最后害死了杨雪的爸爸。虽然他明着娶了杨雪她妈,但那也只是为了占有她,报复她。聂胜武从来就不喜欢她们娘俩,尤其不喜欢杨雪。不过,我看聂胜武并不敢杀害杨雪,因为他害怕他的哥哥聂胜文。所以,我认为凶手应该是其他人,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和聂氏兄弟有关,我还不确定。我觉得凶手有可能再次返回作案现场,他拍照片的目的可能就是想把这事情闹大吧。”
“那么,你也认为凶手是两个人喽?”木警官问道。
“是的,一个人把尸体吊的那么高,确实非常吃力。”他若有所思的答道。
“但还是有可能的,是吧!”
“除非是像木警官这样高大的人。”一旁的叶婷讽刺的说道。
他看来全然不介意她的无礼,低头沉思了几秒钟,然后独自说道:“看来我们得去一趟现场了!”
“我们俩都说完了,现在该你了吧!”她不依不饶的说道。
“好吧!我先问张平,那天夜里,你和小阳走到306房间的门口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你现在回想一下,你是听见杨雪一个人的声音,还是两个人的声音?”他眼睛看着张平,简洁的问道。
张平用手挠了挠头,思索着答道:“当时我们到的时候后,只是听见杨雪在和一个人在争吵,具体说的什么----没听清楚,是的-----当时我确实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
“她开门的时候,你们没看见有其他人在里面吗?”他接着问道。
“门只开了一半,而且她没让我们进去,即使里边有人,我们也看不到。”
“也就是说,你并不确定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人,有可能她只是在打电话?”
“是的。”张平想了一会儿,肯定的答道。
“叶婷,我问你!如果死者是你的表姐,而且还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会忍心对着她的尸体拍照,再把照片发到网上吗?”
“这----”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我说,这个案子还有许多的疑点需要弄清楚,现在下结论还早,我们这就去案发现场,解开本案的第一个谜题。”
他转而问张平:“你知道这街上哪里能买到体育器材和窗帘?”
“南广场那里就有。”
“我们现在就出发,到了广场后,我和叶婷去买东西,你去公安局找到那个拍照片的人,让他们派辆车,把你们送到案发现场。我和叶婷买完东西后,在那里等你们。”他吩咐道。
“好的!”
他开车载着他们走到南广场,将车停靠在路边。这里距公安局不到500米,于是张平决定步行前往。和昨晚相比,白天广场上的人明显要少得多。他交给叶婷500块钱,让她去买窗帘,他则去体育器材店买沙包。
他扛着50公斤重的沙包,穿过广场,再把它放进汽车的后备箱里。这时,他看见叶婷提着包好的窗帘走过来了。她把剩下的钱交给他,把窗帘扔进车的后座,自己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开车经过十字路口,在那座美丽的枫叶天桥下面缓缓地行驶着。
“设计这个天桥的人,想象力真是不一般!”她赞叹道。 “还有前面那座悬臂大桥,全东北都没有几个!这地方确实很迷人!”她赞不绝口。
他没有理会她,专心的驾驶着车,经过旁边的体育馆,走上大桥。
“看!原来那边的芬桥是一座悬索斜拉桥,一个叫“芬桥”,一个叫“虹桥”,一个是悬索桥,一个是悬臂桥,真是一对双胞胎!”她望着芬河两岸的景色,自言自语道;“真美啊!”
对于他的沉默,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是什么也没说。
汽车下了桥,在前方的丁字路口,一座金碧辉煌的东正教堂映入眼帘。教堂呈人字形结构,金色的圆顶耸入天空,正面悬挂着红色的巨型十字架。除了正门是黑色的,教堂的外墙用金色和白色两种涂料装饰,看起来庄严而朴实。
“这座教堂原来叫“圣尼古拉教堂”,是1908年由俄国人建立的。”这一次,换成他向她解说了。
“你知道的倒不少。”她轻声说道。
“三江省地图册上就有,前几天刚看的。”。
“还过目不忘呢!”她挖苦道。
眼前这条街道多少显得有些冷清,车辆和行人稀稀拉拉的。街道上干干净净的,两边同样载着高大的枫树。街道两旁是一座座带着庭院的西洋别墅,外观看起来都一样,这里显然是一片富人居住区。汽车向前行驶了大约800米,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前面虽然还有路,但两旁只有成片的树林。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他说着,靠边将车停下,然后下车从后备箱里搬出沙包,并放在旁边的地上。
这条碎石铺成的小路通往河岸边凌寒住的别墅。小路宽约三米,路边耸立着两排高大的落叶松,松树后面是一边茂盛的树林,林中的地面上还有许多残留的积雪。
“那房子真漂亮!”她看着远处的那座别墅,羡慕的说道:“这地方有钱人可真多!只可惜,那些钱都是贩毒得来的。”
他想起了郑处长的那句话“她那一张嘴厉害着呢!”他庆幸她是个警察,而不是毒贩。
这时,张平带着一名本地警察过来了。
“这位就是木警官。”他向那人介绍道。
“你好!我是刑警队的摄影师小李。”小李敬礼道。
“你能找出吊着死者的那两课树吗?”他问小李。
“我带你去,就在前面!”小李显得很自信。
“张平,你去把沙包扛过来。”他吩咐道 。
他跟着小李沿着小路向前走了大约20米。
“就是这棵树。”小李指着旁边一颗松树说道,然后转身指向对面另一棵树,“还有这颗!”
“你没确定是这两棵树?”
“是的!”说着,小李走到第一次所指的那棵树跟前,用手指向树上一处被锯断的树叉,“当时为了解开绑在树上的窗帘,只好把那根树枝锯掉了。”
“好了!小李,真是麻烦你了,你这就回去吧!”
“那我就走了,木警官再见!”小李敬礼告别。
张平把沙包扛过来,依着那棵树放在地上。
“你们俩把窗帘取出来展开。”他说着,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上面挂着的小折剪。等到他们把窗帘展开后,他沿着窗帘的一端,在上面分别剪开两个缺口。然后自缺口处,把窗帘撕成3条。
“ 唉!可惜了这条300多块的窗帘。”叶婷说。
他把撕开的3条窗帘打成死结连在一起,窗帘的长度2。5米,3条连在一起,就是7米多,那个树叉离地大约3米,小路得宽度也是差不多3米,长度应该够了——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我上去吧!”张平接过窗帘的一段,将它系在腰间,他走到那颗雪松树下,双手抓住最下面的树叉,两脚踩在沙包上,顺势一用力,就爬上了树。他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树叉,爬到那个被锯掉的树叉上,解开腰间的窗帘,将其一段牢牢系在树叉上。
木警官拿起窗帘的另一端从沙包的吊环里穿过,然后举起沙包,张平伸手抓住吊环,接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沙包往上提,再放在下面的两个树叉中间。最后,他把穿过吊环的窗帘打成一个结,以将它固定好。
“好了!”他朝下边喊道。
木警官走到对面那颗树下,把窗帘的另一端同样系在腰间,他虽然身材高大,但爬起树来确十分利索。终于,他看见了一个被磨破了皮的树叉,肯定就是这里了。他将窗帘从腰间解下,把它的一端绕过那个树叉,再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接着,他慢慢往下爬,快到最下面的树叉时,窗帘被拉直了。他纵身从树上跳下,并顺势用力把窗帘往下拉,沙包被猛地拉向空中。从力学的角度讲,沙包越往上,拉起来就越费力。
“可以了!正好到了中间。”叶婷喊道。
他一手奋力拽着窗帘,另一只手将窗帘缠绕在最下面的树叉上,连着绕了几圈,他才打了个结。
沙包在空中来回摆动着,最后慢慢的停下来。沙包最底下的一端离地面大约1。5米。
“我就说很困难吗!”叶婷看着沙包说道。
“还是可以的,我相信张平也同样能把他拉起来。”说着,他看了张平一眼。心里却暗暗祈祷那位住在这里的姑娘,千万不要在这时候走出来,最好是现在不在家。
“凶手用窗帘绑尸体的手法要比这复杂的多。”叶婷说道。
“的确,窗帘缠绕着死者的两只胳膊和腰部,为了防止拉的时候尸体突然滑落,他还用胶带把窗帘固定在手腕和腰间。”木警官进一步解释道。
“可是如果按照刚才的方法,光凭凶手一个人是怎么能把尸体吊上去?”叶婷疑惑地问道。
“凶手所用的窗帘要长的多,他先计算好长度,把窗帘的一端绕过左边树上的树叉,再下来把窗帘的一端绑在最下面的树杈上,然后他把窗帘缠绕在死者身上,再爬到右边的树上,像我刚才那样,绕过上面那个树叉,再下到地面将死者拉到空中,等到死者刚好被拉到中间的时候,再把窗帘绑在最下面的树叉上。如果他感觉死者的身体仍然不是在最中间,他还可以解开窗帘随意调整。”
“凶手费了半天功夫,那么的用心良苦,就为了摆一个造型。不如简单的把窗帘绑在脖子上,然后再随便的吊起来,这样就省事多了。何必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在这里浪费时间呢?”她再次提出了疑问。
“这正好说明了凶手对死者特别的尊重!”他答道。
“像天使一般,在雪中飞舞。”旁边一言不发的张平,出神的说道,像是沉浸在凶手所营造的唯美的浪漫主义气氛当中。
“好一个雪中的天使啊!”木警官也感慨道。
“不如这会儿我们去见见那个叫凌寒的姑娘,反正已经到人家门口了。”叶婷建议道。
“不行,她看见我们在这里吊着这个沙包,肯定会恼火的,去了是自讨苦吃。”木警官否定了她的建议。
“那赶紧把这东西放下来吧!这会儿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万一她出来看见了,那就不好了。”她算是领会了木警官的意思。
他们没费多大功夫,就把窗帘和沙包拿下来了。
“这窗帘咋办?”叶婷问。
“如果你觉得可惜,就拿回家当抹布用吧!”木警官平静地说道,逗得一旁的张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叶婷也禁不住的笑了。但她看木警官却是神情淡定,不动声色。
“那这沙包呢?”她再次问道。
“把上面的土擦干净,一会儿给退回去。”他面无表情的说。
“啊?”叶婷顿时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