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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隋唐(6)

郭子仪身系天下安危达20年,掌中书令(宰相)事达24年,前后得到皇帝赏赐的良田、美器、名园、馆舍不计其数。郭子仪每年的年薪达到24万两白银,其他的收入尚且不算在内,但郭子仪挣多少花多少,可见生活有多腐化。郭家住在长安的亲仁里,占整个亲仁里的1/4。亲仁里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巷子,郭家仆人三千,从不生事。经过亲仁里的人,甚至分不出哪一家是郭子仪的府第。所以唐朝史臣裴垍评价郭子仪说:权力那么大,居然没有朝臣忌妒他;功可与天齐,皇帝却不对他猜疑;生活腐化到极点,却没有人指责他。

为什么郭子仪能功高而不被疑忌,生活腐化却没人指责呢?答案也许就在以下故事里。

唐代宗时期,权宦鱼朝恩一直嫉恨郭子仪,于是派人去挖了郭子仪父亲的坟墓,乱抛尸骨。这事即使是搁在今天,也是大得不得了的事情呀,何况是风气未开、民俗迷信的唐代!所以这事一出,大家都等着看郭子仪怎么反应。当时郭子仪正领重兵在外,回到长安时,唐代宗谈起这事,郭子仪居然大哭起来,自我检讨说:“我久为军队主帅,战场上不能禁暴,时有军士挖毁坟墓的事件发生。如今我家祖坟被毁,这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不是别人的过错啊!”这话如同一颗定心丸,代宗和满朝文武都高兴地吃了下去。因为他们知道,郭子仪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制造麻烦了。

代宗时,由于宦官的谗毁,郭子仪经常会被除夺兵权而赋闲在家,而又由于祸乱频起,他又被委以重任。对于这种需要时就当宝、不需要时就乱扔的做法,郭子仪也任劳任怨,皇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早上领到出兵的诏书,晚上就出长安。他家的大门永远都是开着的,乞丐都能从大门口看到郭家人的一举一动。他的邻居就说,郭子仪的夫人和女儿正在对镜梳头时,往往就有出镇的将领来辞行,有时也有属员来请示。郭子仪不但不要她们回避,而且还吩咐她们亲自倒茶水或拿擦脸巾,视她们与普通人甚至仆人一样。

郭家的孩子们有些不能理解这个老头的想法,郭子仪就解释说:“咱们家吃官粮的马就有五百匹,吃官饭的上千人。现在进没地方走,退没地方守。假如筑起高墙,壁垒森严,内外不通,一旦有人诬告,说我有造反的心,再有贪功嫉贤的人加以佐证,咱们全家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那时候,咬肚脐后悔都来不及。现在咱们院落坦荡荡,四门大开着,小人们即使怎样地向皇帝进谗,用什么来加罪于我?我们为的是这个啊。”

而郭子仪正是通过这种“逆来顺受”的低调,在顶着极盛光辉的同时,还能平安快乐富贵一生。

个性名片

姓名:郭子仪

生卒年:697-781

所处时代:唐朝玄宗、肃宗、代宗时期

职业:大将军、丞相

特长:忠诚,领导一挥手,哪里都能走

标签:保身有道的高手

元载妻:20年贵家女,16年宰相夫人,这辈子活值了

二十年太原节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谁能书长信,昭阳之事,死亦幸矣。

——(唐)元载妻王韫秀。宰相元载贪污事发后被处死,妻子也被罚为奴,妻子不肯,说我堂堂军区司令员的女儿,16年宰相夫人,这辈子活得也值了,我不做奴婢!于是也被处死。

如果有中国古代十大贪官排行榜的话,那么唐代宗时期的宰相元载,必然臭榜题名。

元载出身贫困,平时看的书都是从别人那里借来,因为特别喜欢钻研老子和庄子思想,所以在朝廷特设的道家思想考试中,名列前茅,步入官场。

元载才华超绝,又能窥测到别人的心理活动,所以很得上司的欢心。元载又是个善于识别风向的好舵手,他知道什么时候要扬帆起锚,什么时候该躲在避风港中。所以很快,他平步青云,连火箭都对他望尘莫及。唐代宗即位后,宦官鱼朝恩因为掌控着皇帝近卫军(禁军),所以胆大包天,我行我素。元载凭借在官场多年的整人经验,帮助唐代宗拍死了鱼朝恩,他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唐代宗的回报:宰相。

做了宰相的元载,从此开始了他“邪恶”的一面。他自恃有恩于皇帝,所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有人想要做官或者是升迁,必须要通过他这一关。他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反之亦然。过关就必须要有“关税”,元载在这方面贪污的钱就数不胜数。

由于公务太多,元载贪污起来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成立了一个贪污委员会,他的老婆、子弟、亲戚,统统在他的许可下聚财敛货,卖官鬻爵。大唐官场上下,几乎都成了元载的人。

有了钱,富裕了,元载就积极改善居住条件。据后来不完全统计,元载所建的屋宅,占了长安城里的大宁、安仁两里,几乎是长安城的1/5。他还跑到东都洛阳建造私家园林,比皇家花园还要气派几十倍。

在饮食上,元载更是刷新了纪录。他每餐花费的金钱,相当于一个中等人家半年的收入。后来在查抄他的家产时,金银财宝之外,居然还有搜出来的“八百石”胡椒(约合60吨)。当时胡椒需要从国外进口,运输困难,很多普通人家一个月只能用到几粒!

元载的恶行让唐代宗忍无可忍,最终,唐代宗和军界颇有威望的舅舅吴凑密谋许久,终于把元载捉拿。一捉拿,就宣布判决:没收全部财产,元载本人斩首,家族成员充当皇家奴隶。

据说,当元载被押赴刑场时,长安城里万人空巷,都来看“恶有恶报”的元载得到报应的场面。坐在囚车里的元载,看到沿街百姓对自己破口大骂、扔板砖的样子,叹息不已。

在行刑台上,行刑的刽子手照例要问罪犯还有什么要说的。元载懊悔地说:“只求快点死,别折磨我。”

刽子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我的刀杀人和杀猪一样,都很快。但您老要受点委屈,别怪我啊!”说完,就把自己几个月没有洗过的袜子脱下,塞进了元载的嘴里。

元载就这样含着臭袜子,进了地狱。

元载的妻子,叫王韫秀,也大有来头。她父亲王忠嗣,在北京、太原等多地都做过军区司令,在朝中颇有些势力。王韫秀是贵家女出身,从小受到良好教育,有志气。嫁给元载后,元载不好好学习了,王韫秀就劝他:“你别看我娘家有钱有地位,争功名还得靠夫君自己的努力,你去找个学校进修读书吧?”元载想想也是,便准备离别妻子去求学,并写诗一首:“年来谁不厌龙钟,虽在侯门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树,若遭霜霰到秦封。”

王韫秀见丈夫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也赋诗一首:“路扫饥寒迹,天哀志气人。休零离别泪,携手入西秦。”意思是:有志气的人不怕饥饿寒冷,你别哭哭啼啼的了,我陪你一起去!

就这么一个有志气、贤惠的女人,做了宰相夫人后,丈夫专权她不劝,丈夫贪污她不管,结果元载被处死,王韫秀也被罚入宫中当奴婢。这会儿,王韫秀的“傲气”又上来了,对着来抓她的官兵,王韫秀轻蔑地说了句:“我前20年是军区司令的宝贝女,又16年做宰相夫人,这辈子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怎么可以为了活着,去做一名奴婢!”

于是也被处死。

[读懂历史]

元载和妻子是被处死了,但这种不顾良心正义、只图自己享乐的心理,却让人感叹,发人深思。

元载和王韫秀绝不是孤例,就在他们之前不久,就有相似的一位。武则天时,张易之、张昌宗哥俩靠着武则天的爱情而飞黄腾达,弟弟杨昌仪也因此富贵。有人看不过,夜晚在张昌仪大门上写了八个大字,“一日丝能作几日络?”意思是“你又能作乐到几时”,张昌仪见了,索性在后面补上四个字:“一日亦足。”——快活一天是一天!

这种厚颜,直让人无语。

李辅国:领导您就在家玩吧,国家大事有我呢

大家(皇上)但坐禁中,外事自有老奴。

——(唐)李辅国。唐朝代宗时期的大太监李辅国嚣张之极,竟跟皇帝商量说:您就在家里坐着玩就行了,朝廷里的事情有我呢!

春秋时期,一个服侍晋襄公的小太监梦见他背着一轮太阳爬山,第二天去上厕所的时候,就发现晋襄公淹死在了厕所里,他把襄公捞上来背到外边。大臣们觉得这小子跟襄公很有缘,就让他殉葬,让他背着襄公上西天。

这时候的太监还没有什么地位,在政治上也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到秦朝,就出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太监赵高,不过秦朝时间太短,赵高还只是个别现象。到东汉,太监掌握大权就普遍得多了。东汉太监最大的优势在于,皇帝大都是小孩,稍微大一点的也就是十一二岁,最小的还不到一岁,很方便受到太监的摆布。当然,小孩皇帝也容易受到大臣尤其是外戚大臣的控制,于是在东汉,外戚和宦官的势力此消彼长,一直延续到东汉灭亡。

唐朝的宦官也很猖獗。而且他们跟之前的太监不一样,之前的太监是掌握政权,而唐朝的太监则是掌握军权。唐朝的皇帝们除了穆宗、敬宗和僖宗、懿宗这两对贪玩的父子之外,其他的都还算不错。因此,太监们要想控制朝政并不容易,不过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们掌握了军权,沿袭来沿袭去,结果成了习惯。也有皇帝和大臣想把军权从他们手里夺过来,可惜都失败了。

这个偶然就是安史之乱。在兵荒马乱中,玄宗带着一帮人马逃往蜀中,太子李亨跟着玄宗到了马嵬坡,兵士哗变,要求勒死杨国忠和杨贵妃,而老百姓也沿路哭喊着请求玄宗留下来主持大局。这时候,太监李辅国大着胆子建议太子留下来,于是,太子李亨便拉了一支队伍奔赴甘肃灵武,在那些没有来得及跟上玄宗逃跑的大臣们的拥护下,不久便即位为肃宗,组建了一个新的中央政权。

李辅国虽然是太监,不过长得孔武有力,这非常难得,而且他又在肃宗即位的过程中立了大功,所以肃宗任命他为太子家令、判元帅府行军司马,事实上掌握了肃宗周围军队的指挥权。

肃宗回到长安后,宫闱的禁军仍然由李辅国指挥。李辅国凭借拥立和扈从之功,通过掌握军权进一步掌握了政权,大臣们要向皇帝奏事必须通过他才可以。肃宗死后,他拥立了代宗。于是更为骄纵,甚至对代宗说,陛下您就好好在宫里休息,外边的事情有老臣为您打理。这让代宗很郁闷,但又无计可施。

代宗逐渐掌握权力后,想办法敲掉了李辅国,不过他却紧接着犯下了更大的错误——他把军权交给了另一个宦官鱼朝恩。就这样,大唐帝国失去了一次遏制宦官之祸的好机会,宦官控制了禁卫军,成了宫廷内最有势力的群体。大臣们对皇帝废立再没有话语权,到帝国后期,大臣们已经奉行这样一个理念:皇宫里头的事情,那不是他们该管的。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玄宗之后的唐朝皇帝十有八九是宦官拥立的,还有好几个是被宦官直接杀掉的。总之,朝廷离了皇帝照样转,离了宦官却不行。

唐朝的宦官不仅仅掌握禁卫军的兵权,还常常被派去监督军事将领,他们凌驾于将领之上,对打仗指手画脚,打赢了就邀功请赏,输了就把罪责推在将领身上。就连平定安史之乱、稳定大唐天下,有赫赫功勋的名将李光弼、郭子仪都不得不在宦官面前服软,李光弼最后还被宦官害死。

至于宦官之祸一代又一代,总是无法铲除,这是因为太监身处皇宫大院,与皇帝们早上不见晚上见,容易建立起亲密的关系。虽然有时皇帝也知道太监们尾大不掉,可要是把太监都砍了,那么谁来服侍皇帝和妃嫔们呢?所以,即便有英明的皇帝,贤能的大臣,还是不能够彻底解决宦官问题,从而一代代积累下来,最终成为唐朝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唐宪宗:太监不过就是一根毫毛

此家奴耳,以其驱使之久,故假以恩私;若有违犯,朕去之轻如一毛耳!

——(唐)宪宗李纯。有人提醒唐宪宗,要提防宦官,唐宪宗嗤之以鼻,以为宦官不过是一根毛。但他的生命正是被这些“毛”终结的。

唐朝历史上的着名皇帝比其他朝代的都要多,唐太宗、武则天、唐玄宗,还有一位名气不如这三位,不过他的豪杰气魄却令人瞩目。这就是唐宪宗李纯。

李纯(原名李淳,后改“纯”)是唐德宗的长孙,唐顺宗的长子。帝王家的孩子天生就有傲气,李纯就是例子。李纯六七岁时,有一天,祖父德宗皇帝把他抱在怀里享受天伦之乐,然后问他:“阿淳!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我的怀里?”

李纯回答:“我是第三天子!”

德宗皇帝惊诧不已,暗暗称奇。心想,我是当今天子,他爹是我的长子,他又是我的长孙,不发生意外,这小家伙不就是第三个天子吗?行!这小孙子将来肯定会有出息!于是,就下定决心让自己的长子接自己的班。从此,也对长孙李淳多了几分疼爱。(本来唐德宗最喜欢的接班候选人是一个侄子,而不是李纯的父亲唐顺宗。)

后来,德宗去世,顺宗即位,但这位宽仁体弱的继任者,还没做满一周年的皇帝,就被宦官逼得退了位。然后他们拥立时年28岁的李纯做了皇帝,即为唐宪宗。

唐宪宗在龙椅上的唯一理想,就是让唐王朝恢复太宗和玄宗皇帝时的青春。

众所周知,发生在唐玄宗后期的安史之乱把唐王朝从巅峰拉了下来,自此后,三任皇帝(肃宗、代宗、德宗)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唐王朝恢复元气。安史之乱造成的灾难后果是,一方面藩镇林立,特别是北方几个藩镇,在德宗执政时居然自立为王;另一方面是宦官拥有兵权后的骄横跋扈。内忧外患,都让唐宪宗下定决心必须要大刀阔斧,杀鸡吓猴。

唐宪宗头脑清晰,能迅速地看到事物的本质,他认为,国家最大的敌人不是那掌握了几千禁兵的宦官,而是藩镇。他与藩镇对着干,藩镇之前在地方都有财政权,唐宪宗强行收回;藩镇之前扩充军队可不经过中央政府的允许,唐宪宗就派人去监视藩镇。藩镇的老大去世,衙内想要接班,这在之前只需要走一下请求中央任命的形式,但唐宪宗废除了继承制。北方的几个军阀最善见风使舵,发现这位皇帝的手腕强硬,就静观其变。南方蔡州的军阀吴元济震怒,发誓绝不与这样冷血的中央政府友好,于是,起兵造反。长安方面召开紧急会议,唐宪宗在会议上乾纲独断,要求必须杀掉吴元济这只鸡,因为天下的猴子都在看着呢。

这次中央军出师蔡州,创造了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中央军总司令李愬趁暴雪急行军几十公里,把还在懵懂中的吴元济军瓮中捉鳖。蔡州回归中央,朝廷面貌大振。

这次军事上的胜利让各藩镇汗流浃背,原来不发威的老虎仍然是老虎。许多藩镇被吓到了,纷纷向中央请示,表明绝对地臣服中央。

唐宪宗志得意满,把另外一个敌人——宦官——忽略了。

不是忽略,而是特别信任起了这个敌人。唐宪宗派遣军队出征,必然要派宦官作为监军。宦官监军虽然在唐宪宗的明察秋毫下,不敢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但背后的小动作却时常出现。

唐宪宗是热衷集权的统治者,宦官们尽量不去碰这一敏感地带,他们到官场上去贪污受贿。正直的大臣指控宦官为祸官场,唐宪宗一笑置之。只要不到他的政治场中来闹事,其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某次,他最喜欢的宦官吐突承璀贪污,受到御史们的指控。御史们不无沉痛地指出,这些宦官们是沉寂的火山,一旦爆发,天崩地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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