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欠债的没有讨债的急，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我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哎呀！您的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
“少来！”恶魔再次识破了我的阴谋，一把将合同拍在桌上，“看看清楚，你违背了合同约定的第四条第三款，根据后附相应惩罚条款，你总共应付我双倍违约金。再加上误工费、误时费、误餐费、医药费等其它费用，共计两万三千九百七……”
“慢着慢着。”我打断了柯努力，“根据合同，违约金是在项目失败之后才需要支付的吧？你确定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失败了？”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恶魔露出一副十分不爽的表情，“反正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把电视打开，就知道原因了。”
打开电视？信息时代，还有哪个白痴会看电视？用手机上个网不就行了？
喵！月蚀在桌子底下往我脚踝狠狠地挠了一爪。
“嗯……电视是吧？”我对老太婆的抗议心领神会，“让我想想，好像卧室里确实有那么一台……”
老太婆还活着的时候，唯一的娱乐项目恐怕就是她那台十二寸的袖珍电视了，如果哪天早上八点钟还没起床，那就意味着她昨晚肯定碰上了喜欢的电视节目。
很快，我把电视搬了出来，插上电源后，某位脸熟的新闻主持出现在屏幕上。这家伙一副喜气洋洋、红光满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中了彩票头奖呢！
“各位观众请注意，各位观众请注意！如果你们刚刚打开电视机，请千万不要走开，也不要转换频道，因为你们即将见证历史性的一幕！错过它你们肯定会后悔！”
历史性的一幕？难道又有人打算冲击吉尼斯世界记录了？
“魔都警局在唐警务的正确领导下，任劳任怨、狠抓落实、积极进取、勇攀高峰，为攻破一二一八特大连环杀人案，他们日夜操劳、不畏艰难、敢闯敢拼、星夜兼程……”
接下来是一大堆华丽空泛的词藻，听得我直打呵欠。
不过一想到日夜操劳这个词，我就突然变得精神起来，因为我回忆起偷拍视频里的某个片段……嘻嘻！
“下面，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唐警务，看看他对我们的广大市民有什么要说的。”
摄影机给了唐威老爹一个大大的特写，但我发现，唐警务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他随便敷衍道：“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只是尽了自己应尽的职责。”
根据他肩部的细微动作，我可以推测得出，他正在背后朝其他人打手势，让他们把这些没眼力的新闻记者给赶走。
很可惜，新闻主持人和摄影师偏偏不肯就范，活像是咬住猎物就不松口的两条德国黑背。
“拜托你还是直接点告诉我，好吗？”新闻里的连篇废话令我忍无可忍，“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多亏了你？”恶魔埋怨起我来，“那个叫做贾思惕的神父不知抽了什么疯，突然向警方自首了。这下可好，我连一星半点的机会都没了！”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好像你当初有那么一星半点机会似的。是谁被神父打得抱头鼠窜，把老娘留在原地任其宰割的？要不是老娘运气好，现在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什么？”我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贾思惕神父自首了？为什么？”
我的惊讶是有原因的，教会一直致力于改善与世俗社会之间的关系，他们甚至为此放弃了不少现实利益。很显然，一个教会出身的连环杀手对这种改善的破坏是极端严重的，甚至可以说，这种行为足以抵消他们几十年间的努力。
神父为什么要自首？教会又不是没有其他遮掩手段，难道他们……一丝不祥的预感出现在我心头。
“其实他这种行为，在刑法上可以看作为紧急避险与见义勇为的混合。”
电视上的激烈讨论把我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回去。
“贾思惕神父当时身陷犯罪分子当中，为了自保才出手伤人，我认为这种行为可以在判决时予以考虑。”一位自称法学专家的人发表着意见，“而且他也不是只为了自己的安危，那些被绑架的孩子同样是他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认为……”
果然如此！我明白教会的意图了。
在他们的圣经里，就曾经有一位牺牲自己拯救世人的圣子。而贾思惕神父同样是为了拯救孩子，这才牺牲自己，消灭了罪犯，最后将命运交到警方手上。
剧情是一样的，只是剧本细节不同罢了。
无论贾思惕神父的下场如何，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会永远记得他——为了拯救他人，不惜以身犯险的一位勇士！
更重要的是，这位勇士是一位教会的神父。
“现在你明白了？神父一自首，我就彻底的没戏了。连自己小命都不在乎的人，我还能拿什么条件跟他交易？赶紧把钱给我，我还要拿这钱去住店呢！”恶魔半沮丧半懊恼地催促着我。
住店？恶魔无意间泄露的口风令我双眼一亮。
恶魔之前与我的一番谈话重回心头：“对呀！我想起来了，记得在你之前有个同事，他因为工作失败，所以被发配了，对吧？”
恶魔不安地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
“你为什么还好端端的？”我幸灾乐祸地问道。
“我……”恶魔拘束地挠了挠鼻梁，“我这不是还没回去交任务嘛……”
呵呵……果然如本魔女所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向上级报告呢？”我继续逼问道，“明天？后天？还是下个月？”
“你管那么多干嘛？”恶魔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就算是一个三岁小孩，在听到这样的回答之后，也能猜出恶魔的打算。为了逃脱上司的怒火及相应的惩罚，还有什么选择能比越境逃逸更有效呢？我记得好多贪官都是这么干的，恶魔会这招一点也不奇怪。
换句话说，只要妥善安排，让恶魔缺乏足够的生活资金，我就能用钱来让他供我驱使？
伊雯，你真是个天才！
我用了大约三秒钟时间，为恶魔接下来的命运构思出一部奥斯卡最佳剧本。
至于它究竟算是悲剧抑或喜剧，就得看观众是谁了。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无奈地对柯努力说道，“你看，现在天都这么黑了，银行早就关门了，对吧？”
“我记得街拐角就有自动取款机……”
“我才十六岁！哪家银行会给我办卡？”我大声反问道。
恶魔沉默了。
我在心里从一数到三，然后提议道：“这样好了，我这里有一百元，你拿着它找家小旅馆先住下，等明天天亮以后，我再陪你去银行取个钱，把欠你的违约金给你补齐，好吗？”
面对我手里的一百元现金，穷困潦倒的恶魔犹豫片刻，终于选择了接受。
“明天上午八点整，记得准时来找我哦！”我挥手送别了恶魔，转身锁上了千途馆大门。
接下来，就轮到实现剧本的环节了。
我掏出一只手机，拨通了上面唯一记载的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