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韩予放了一个包在他旁边的位置,最后一排,靠近窗口。Mica让他赶紧把包拿走,把薇薇让进去,薇薇毫不犹豫地坐到了韩予旁边。我最后一个上车,只剩下李鹏飞旁边的位置空着,刚想坐,李鹏飞悄悄说:“别别,这个位置是Mica的。”我尴尬地说:“不好意思。”然而我把整部车扫视了一遍,没有一个空位,白珞和汤颖愤愤地看着我,冷冷地翻了个白眼。我就像一尊石膏像一样僵在冰冻的空气里。直到Mica回位后看见我站着,问我为什么不坐下。
我说:“没有多余的座位让我坐了。”
“没事。来坐我腿上!”韩予在我后面拍拍他的大腿。
话音刚落,整部车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那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有嫉妒的、有惊讶的、有轻蔑的、有失望的。五味杂陈。鸦雀无声。
“不了不了,我站着吧,谁让我最后一个到呢。”我回避了众人的目光,窘红了脸。
“开个玩笑啦,”韩予走过来拉我的手肘,“怎么能让你站着,很远的,我站着,你坐着去。”
Mica也附和起来,还赞许地看了韩予一眼。
“真的不用了。”我固执地推开他的手。
“让你坐着你就坐着!逞什么强!”他语气更加坚定。
司机催我们赶紧坐好要开车了。
拗不过他,我只好乖乖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开车了。韩予站在Mica旁边,回头笑着对我眨了眨眼,做了个嘴形:“乖。”
我坐到薇薇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她低着头咬嘴唇,此刻她一定特别讨厌我。
我理解。
车子开了很久,比我想象的要远很多,韩予倚靠在Mica的座位侧面。抱着臂。戴着耳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前我们团队一直议论纷纷说韩予和苏亦寒老是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好暧昧啊。但是我从来不承认有这回事。经过刚刚的“座位风波”,这下倒好,以前的流言蜚语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被“扶了正”。如果在这之前还可以说是耳听为虚,现在就是眼见为实了。
到了这所全美甚至全球著名的大学,与哈佛齐名的普林斯顿。远远地我就闻到了“学霸”的气息——寂静。
我们一行人“蹑手蹑脚”踏进这座象牙塔的大门。这里并不像中国的大学,与其说大学,不如说公园——古典的哥特式和巴洛克式建筑,随处可见小说中的尖塔、圆弧的穹顶。这里有很多原住民:成群结队的鸽子、在雪地里刨松果的松鼠,都不怕人,在我们的镜头前各种摆pose。这天的阳光正好,照在满地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满怀憧憬和喜悦,看着这一切,像一张巨幅的画卷,随着我们前进的步伐,缓缓地在我们面前铺展开。
Mica告诉我们等一下有个教授讲座,大家吃完午饭可以去礼堂听。我们在普林斯顿的一家pizza店吃了午餐。这里是独特的美国小镇布置,我怀疑是否有个牛仔会从店外的马厩里牵着马、踏着铆钉靴走出来。我和韩予还有薇薇一桌。这家的pizza非常值得一说:饼底很薄,上面放了诱人的起司、美式腊肠、青椒、黑椒酱,刚刚从烤炉里端出来,冒着盘旋上升的热气。在这寒冷的融雪天的中午,在这没有吃早餐饥肠辘辘的中午,在这一路颠簸后的中午。伴着吉他弹奏的美国乡村音乐,我觉得那餐简直算是来美国吃得最香的一餐。意犹未尽。
也许是pizza好吃过头了,也许我激动过头了,我随手一拂耳边的碎发,把一枚小小的钻石耳钉碰到地上去了。我一慌,赶紧低头去找,地上、椅子角落,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了,我慌了神。
“怎么了?”韩予问。
“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薇薇说。
“我的耳钉不小心掉到地上了,我找不到了!”我着急地弯着腰继续找。
“贵吗?”薇薇问。
“不贵,不是真钻石。”我说。
“哎呦,算了吧,那么小一个,大海捞针怎么可能找得到,都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回去再买一对就是了。”薇薇摆摆手说。
“不行啊,买不到了。我再找找。”我没有抬起头一直在黑乎乎的桌子底下摸索。估计一点形象都不剩了,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那对耳钉是梧桐去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绿豆大小,圆形的。在烛光前,在我许愿的时候,梧桐站在我身后帮我亲手戴上的。我很喜欢,一有空就拿出来戴。他知道我没有耳洞,就买了那种磁铁的,耳朵前面是钻石,后面是一块圆形的小磁铁,所以今天被我不小心给碰掉了一只。
我懊悔至极,就连梧桐最后一点念想也不给我留下了。
其实心里真的能放下,就不会对一颗耳钉如此在乎。
我继续伸手在地上摸,黑漆漆的,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摸,手指触碰到一个小小的硬硬的还有点扎手的东西,我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结果一捡起来看——小石子而已。
这种充满希望然后被浇灭的感觉的糟透了。我都想哭了。
我还是不死心,又钻到桌底找,地上又冰又脏,我就这么跪在地上摸,白珞她们估计已经无声地笑翻了,但是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那个梧桐送的耳钉找回来,不然我会觉得难过,很难过。
瞬间,我摸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只手。我吓得缩回手,抬起头一看,是韩予。我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搞笑得诡异——两个人跪在地上,屁股在外面,头在里面,躲进桌子底下不知道在干嘛。我们在桌底下对视了一下,我居然“扑哧”地笑出了声。
“肯定在的啊,难不成它也穿越了?”韩予打趣地说。
突然,一道光照进桌底,薇薇向小店工作人员借来了手电筒,然后她没好气地说了声“sorry”。便把手电收了回去。
我听见韩若依的声音隔着桌布传来:“哥哥,你们两个在干嘛呢,公众场合注意一点形象啊。”
“快来帮你亦寒姐姐找耳钉,别站那说风凉话。”韩予说。
韩若依没有过来一起找。倒是白珞不屑地说了一句:“不就一只耳钉吗,至于吗?”
我和韩予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最后我说:“算了,大概是找不到了。”
“要不我们把椅子搬起来?”韩予说,“大家帮我在你们桌子底下看看。”
“不见了就算了吧。它正好提醒这片土地,我来过。”我淡然地笑了说。
吃完后我们走出了那间pizza店。我戴着单边耳钉,在耳边的碎发下闪闪发光。
我告诉他们不想听什么教授讲座,正好薇薇和韩予也说不想去。“不如我们三个在这里转转来个‘自由行’吧,不要导游了。”我提议。
我们三个踩着苍白的雪地,拖着一串长长的脚印,绵延到远方。我们在柏树下,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找来橡果做了眼睛,但是没有胡萝卜当鼻子,韩予那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插在雪人的脸上,我们被这滑稽的“鼻子”逗笑了。
没有铲子,我们的手被冻得通红,我的手套湿透了,韩予干脆把他的湿答答的手套脱了下来,说:“再不脱下来等一下就要结冰了。”我也学着把手套摘下来塞进口袋,韩予看了一眼说:“你别弄了,冷不死你,回去要感冒了。”他把我的一只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这个口袋很温暖,口袋里面是细软的兔毛,痒酥酥的却一点也不扎手。我的指尖好像碰到了藏在兔毛里的一个冷冷的硬硬的小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躲在他的口袋里的那只手不敢乱动。
偏偏不巧的是我的裤子太短了,老是拉不上来走两步就朝下坠,在“男神”旁边我怎么好意思提裤子,太怂了。于是我说,我想去洗手间,但是离我们最近的洗手间就是礼堂的洗手间,进入礼堂必然会被Mica他们看到。我犹豫了。
“怕什么,又不是强制要听的。”说着他带着我和薇薇径直朝礼堂大门走。薇薇说她在礼堂大门口等我们,就不进去了。事实果然不出我所料,厚重的门一推开,“吱哑”一声,所有的人都扭头朝我们看过来。
我瞄了一眼韩予,他一幅即将上刑场的“视死如归”状。我才想起来把手从他口袋抽出来,我的两只手温差好大。
我们穿着同款的鞋子,走在礼堂中央的红毯上,周围响起那首《婚礼进行曲》,韩予穿着黑色的笔挺的西装,我一袭白裙相配,挽着他的手臂,所有的宾客向我们行注目礼,教授穿着牧师服,笑着问我:“苏亦寒小姐,你是否愿意嫁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