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我躺在韩予怀里。什么婚礼、什么祝福、什么未来,通通被我抛诸脑后,我不要未来,我只要现在。我只要你在身边。
韩予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我们坐上去。
“去机场。我们赶飞机。”他说。
司机看了看我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照做了。
“去机场干嘛?要去哪儿啊?”我问。
“在国内想去哪儿去哪儿。度蜜月。”他笑着说。
刚从一场噩梦般的婚礼逃出来,现在都有些惊魂未定。我甚至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我自己做梦。
我们最后去了我的家乡扬州。买了最近一趟飞扬州的机票,正准备关机的时候,我看到我的手机有14个未接来电,8条短信……我回了我爸妈说:“不用为我担心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到底爱的是谁。”
我也回了子陌:“子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恨我、骂我都没关系,但是现在,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
然后我迅速按下关机键。靠着韩予坐在硕大的候机厅里,接受旁人纷纷投来的异样眼光。
但是我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安。
“你知道吗。我在来之前想过‘胜算’,有99%的几率你不会跟我走。但是就算是只有1%我都要试一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他伸了个懒腰说。
“你这两年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不知不知道!”我一拳捶在他胸上。
他压低声音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妈,没有人知道我还活着。”
“那你说说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订婚然后无故失踪?”我追问他。
他摸摸我的头纱,说:“说来话长啊。”
“那就长话短说啊。”
“我好累啊。以后再说好不好?我两天没合眼了。”他说。
“嗯。那你先睡吧,我会叫你的。”
他靠着我睡着了,一阵阵困意向我袭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
直到机场广播一遍遍地播我和韩晔的名字我们才恍然大悟,赶紧跑到登机口,飞机终于要开了。
我们坐在飞机尾部的两个座位。
我已经困意全无了。韩予点了两杯橙汁。
喝了几口,他说:
“其实跟思琪订婚,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的意思。”
“原来那个女生是你高中时候的前女友?那‘他们’又是谁?”
“是的。‘他们’是我爸妈和她爸妈。”
“她们家和我们家是世交,而且一直有非常密切的商业合作,公司的经营状况不是很好,想请她们公司出手帮我们度过难关。但是思琪不肯,说要帮可以,除非我和她结婚。”
我瞪大了眼睛,问:“那你答应了?那个女的我记得她以前不是很恨你吗,一直在学校传你有多不好,把你说得简直不是人……”
“没有爱,哪儿来的恨?”他反问我,“你知道我和别人订婚肯定恨我,不是吗?”
“那后来呢?”
“一开始我没答应。但是后来我……”他面露难色。
“我帮你说了吧,你把她肚子搞大了。”我有些吃醋地说。
“原来你都知道了。那天真的是喝多了。竟然把她认成了你,而你当时还在美国,我都忘了。后来她说她有了,我的种。我才答应与她订了婚。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恨我一辈子。”
“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恨你一辈子了吗?”
他沉默了。
飞机重重地摇晃了一下。失重感。
“算了。都过去了。”我拍拍他的肩膀。
“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你也知道我爱的是你,跟她结婚就是对不起她,我知道我们强行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那天我在公司里考虑了一个晚上,夜里的时候,我想通了,我绝不向现实屈服,就算让我去死,我也不背叛你。”
“所以你就玩起了失踪?”
“对。我谁都没有告诉。那天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故意把车轻轻撞在马路旁边的保险桩上,还好当时车很少,几乎没引起太大的注意,然后我用小刀割破了手指,滴在方向盘、安全气囊上,制造出车祸的假象,然后找了个宾馆住下。第二天,我爸妈就听说了我的‘失踪’,于是打电话给我,我向他们坦白了我的立场,他们叹了口气,说:‘我们也知道你心里是不愿意的,订婚也是为难你了。你这几天别回来了,公司这边我们出面帮你摆平’。随后的几天,我就申请到了去美国的护照,在洛杉矶呆了几年,直到原来的‘韩予’被判定为‘死亡’。”
“真的!我听说你失踪之后你家里人都报警了,你去签证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找到你?”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很管用的——钱。为了摆平这件事,我得重新换一个身份,所以我现在叫‘韩晔’,我爸妈下了不少血本。后来公司撑不下去了只好破产,我爸妈也和我一起投资移民到了洛杉矶。”
“你失踪之后,她找过我。她以为我把你藏起来了。还说,如果你出现,她会求求他爸,也不再逼你结婚了。”
“有这事?唉。是我欠她的。”
“所以那时我才知道了。”
“亦寒,以后可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挥金如土了,我现在在洛杉矶什么工作也没有,还要养活我爸妈,就靠那些家底,迟早有一天会撑不下去的。所以我决定白手起家。可能你也要跟着吃点苦。”
“没关系。吃苦怕什么。”
“真的?以后坐飞机要坐经济舱、吃饭200刀封顶、车子也不是‘三叉戟’了,你还愿意吗?”
我白了他一眼,可能这种对于我来说是常态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
“你知道吗,当时我同样被问到是否愿意的时候,头很疼,没有来由的。”
“当时我就在门口,我在想,如果你很开心地说了‘我愿意’我可能就不会进去了。但是我见到你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小动作,但是我都看在眼里,还记得我们的‘冷读术’吗?它终于派上用场了。”
“现在肯定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你没死这个消息,怎么办?”
“凉拌炒鸡蛋。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飞机降落。我的手机上有一些短信:
“你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力。”
“真是戏剧性的一幕。”
“我怎么舍得恨你。”
没错,最后一条是子陌发来的。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干脆就不回了。
后来的后来,我和韩予,不,韩晔一起在洛杉矶定居了。他靠父母给他的支持和自己积累的人脉想东山再起,一直在准备着各种事宜,一开始非常忙,经常熬夜,后来稍微轻松了一些,只是偶尔要到处飞。
我出版了第一部小说,叫《辗转十年》写的就是我们这些人之间的故事,后来意外地成为了我最喜欢的文化创意公司的签约作家。
粗略地算了一下,那时的我和韩予认识了整整十年。(我还是习惯地叫他原来的名字。)
我们知道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很多个十年要去谱写,也许在那些漫长的十年中,会有很多我们想不到的困难和挑战,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们就有力量手挽手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