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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件牙雕

一件牙雕的醒来

是在一个露水喧闹的早晨

河姆渡遗址

已被文明的目光

浸润了全身

时间也已被剔除干净

只有光洁

只有圆润

只有牙雕本身

抚摸着裸露的野风

一只鸟

在象牙上睁着

并不存在的眼睛

一柄象牙

在鸟的羽翅下

拢不住汩汩的春风

所有的线条都跃跃欲试

准备飞出那种无助的考证

河姆渡的一件牙雕

是一只鸟光洁无垠的梦

牙雕上的一只鸟

是一根象牙甜蜜的伤痛

靠近一只人头壶

仰韶文化

是一层拼命寻找着碳十四的厚土

脚印会说话

炊烟正淳朴

兽皮在睡梦上铺开了被褥

秋天在野花上俏皮而孤独

神话和传说

是一溜苫着茅草的

年轻的老屋

而今靠近的

是一只古老的人头壶

皱纹像鱼儿

想没命地游回远古

目光中的空洞

长出了锈污

水是遥远的日子

放歌于此于此壶

酒是狂放的沉醉

欢笑于此于此壶

于此壶呵此壶

载千万年遗梦

拥悠长的凄苦

以人的形象

向后人展示那些栉风沐雨的远祖

靠近一只壶

一只古老的人头壶

或者靠近了最初的人本主义

或者是靠近了那种

自我否定的虚无

一只双连壶说

真的不骗你们

我被祖先的手抟造抚摸

(可惜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

只知道他们的眼睛里

亮着沉默的火)

他们缔造了我

我和我的花纹都活着

而他们

却在几千年前离开了我

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独特

不知道连体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春天的时候

春风挟香吹过

我们身上的花纹会复活

并且挣扎着想开出花朵

而大地的泥土也在呼喊

呼唤我们的肌肉和褐色

要它们归宗

要它们更加生动活泼

真的我告诉你们说

我们丢失的东西太多

我们丢失了曾经的夏夜

我们丢失了自己的兄弟

我们丢失了属于自己的岁月

我们丢失了无名创造者的手指

我们丢失了最古老的原始民歌

而现在我们活着

我们活着是因为

要对你们说

我们说最早的陶

我们说最初的画模

我们说线条的力量

我们说煅过火的颜色

我们说我们说

曾经有一条河

在一天晚上从民歌

和星星中间穿过

并影响过我们的风格

对人形陶范的感问

何不走动起来呢

兄弟

难道就这么站着

作空荡荡的模范

满足于随便什么东西

来填补自己的空虚

满足于自己用空虚

再铸造出什么东西

呵你是个男人呵

兄弟

你美丽的形体

顶天立地的身姿

竟做了这专门搞限制的牢狱

当你的模样中胎生的酒具

被一只只贪婪的手肆意玩弄时

男人的自尊

会不会促使你

做出共工怒触不周山一样的大事

你会不会挺起腰

走出形式构成的藩篱

当年碰疼过你的山风

已化作软软的春泥

抚摸过你的那行目光

已飘洒成杏花春雨

那置你于大地的力量

也已成为遥远的星光

蒙眬凄迷

来吧兄弟

甩掉那光荣的负担

自己主宰自己

像人一样的欢笑

像人一样的有七情六欲

迈着你的脚步

摆动着你的双臂

走进这色彩丰腴的新的日子

你向我说《诗经》

我把你的微笑精心梳理

让语言在琥珀色的美酒中自然松弛

干杯为了你恢复了自己

不再做僵死的框子

干杯为了我从你身上悟到的道理——

人生是美丽的风景

应该机智活泼

并且富有生气

崇拜曾使我们失去那么多

曾经的闪电

肆虐在天空

在几万年前

把它恐惧的利剑

刺进人类的双眼

一连串呵一连串的不解

击倒了我们的祖先

他们连同自己生长的岁月一起跪下

跪在一种盲目的崇拜里边

后来是洪水的咆哮

是风带来的灾难

紧紧地压制着人类的尊严

人类又一次次弯下了腰板

崇拜一种莫名其妙

崇拜一种难言

甚至崇拜着麻木

崇拜着那种由无知而生的肆无忌惮

呵曾经的崇拜

使我们失去得那么多失去得那么可怜

在一条小河的面前

我们失去了横渡的肝胆

在真诚面前

我们失去了几分宝贵的无遮无拦

在乌云之下

我们失去了仰视蓝天的浪漫

在探索之中

我们失去了一些无法表述的勇敢

我们的失去是因为曾经跪下

我们的跪下

是因为我们崇拜了那些空洞的却从未认真剖析

过的内涵

呵曾经的崇拜使我们失去了那么多

我们失去了一些直率

失去了一些思维的超前

失去了一些美丽的执著

失去了金子般宝贵的敢为人先

呵崇拜

是一条沉重的锁链

曾让我们失去了高度

崇拜带给我们的

是一种黏糊糊的羁绊

刀耕火种的日子

久久地久久地

烧荒的火烟

并没有散去

被远古的历史

搂抱得结结实实

以至于成为了蒙眬的记忆

那是岁月沉滞的日子

人的目光刚刚从荒蛮中脱离

土地的慵懒

不曾使好奇的风产生更多的好奇

种子们带着原始的表情

沉睡在没有时间的日子

丰收还是一些遥远的颗粒

火的灰烬中

蜷卧着季节粗糙的片断

和那些漫不经心的果实

而春天呢春正旖旎

正在刀耕的节奏中嬉戏

用一切的努力

使僵硬的大地

舒展并产生美丽的松弛

让曾经的零碎

通过幼芽串接到一起

以形成一次火浴之前的

尽可能的悲壮和美丽

呵刀耕火种的日子

刀所粗耕的不仅仅是土地

还有岁月中那些不曾被触及的秘密

火后所留下的也不仅仅是燔草为肥

还有烧荒的烟火后的生机

还有那种导致着人们留在岁月深处的隐私

原始公社的选举制

迟缓而坚定的拳头

在古代约定俗成的时间里举起

闪烁着血与汗的光泽

可信而真实

席地而坐

宽松随意

任凭心灵的呼唤

和眼睛的择取

进行光明的选举

脚下的溪流韵律自然

舞蹈不止

耳畔之松风

来去自如鸣泻玉

梅花鹿的颈项在山冈上闪现

祥云深处

白鹤呱呱鸣嘶

鱼类三拜九叩

家禽昂首振翅

人类的自尊与权力

被紧紧握在了自由的拳头里

舒展不为拘束

动静依据事理

(民心如天大民意不可欺)

选天空之洁静

选土地之富裕

选河流之润泽

选山川之和气

不选凶戾暴虐

不选急功近利

不选驱民于兽

不选奸邪淫辟

原始民主的拳头

在古代约定俗成的时间里

迟缓而坚定地

高高举起……

在原始舞蹈中起舞

在原始的舞蹈中起舞

千万年前的风扬起了千万年前的尘土

鸟兽的面具在人的脸上幽默

动物矫健的动作

融进了人欢乐的筋骨

劳动的情节开始抒情地漫延

篝火表现了不可模仿的古朴

在原始的舞蹈中起舞

舞蹈在春天

春风骨软筋酥

舞蹈在夏天

绿野细雨轻拂

舞蹈在秋天

年景安详成熟

舞蹈在冬天

冬天的童话弥漫着茅草屋

呵在原始的舞蹈中起舞

会有一根根飘带脱离时间

永远婆娑风情永驻

会有一些些含情的目光

越过规则

如慕如诉

在原始舞蹈中起舞呵

墙壁上的画面

也开始彩色地线条地

自动编组

相挽的手中旋律迸溅

轻盈的姿态中风韵难述

呵在原始舞蹈中起舞

时间坍塌空间离散荒芜

在原始舞蹈中起舞呵

草会向过去返青

石头会合着歌声演化回去

成为带露的舞步

站在原始社会年表中

站在原始社会年表中

从最初的时间裸身

到有衣服遮蔽的

一种文明

框架模糊

岁月惺忪

剑齿虎的牙缝中

流浪着远古湿漉漉的风

人类避居的山洞

昏睡着传说的灰烬

连片森林里

巨兽追逐着刚刚直立的人群

一件件古老的石器

飞过饱含雨量的天空

天然木石上有最初的锋刃

激情而淳朴的血液相连

造成了血缘群婚

母系社会里

母亲们独对夜晚的家门

父系社会里

父亲们的眼睛里

迸出了雪亮的星群

部落间的抢夺

使血发出了喊声

无益的崇拜

迫使人们制造出了鬼神

工具的纹理

跃动着人类智慧的手部神经

最初的装饰品

带着骨石的本质

荡悠在粗糙的时间中

玉石的光泽羞怯而又年轻

兽皮裙上拂不掉的

是篝火狂欢中粗犷的歌声

草木在人的关注下

渐渐褪去曾经的野性

围栏里慵卧着驯化不久的家禽

人们的意识中

粘连着翔云的图腾

锈迹还不曾爬上雪亮的青铜

站在原始社会年表中

痉挛的线条不停抽动

若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石器在每个阶段都被赋予新的内容

所有的断代

都生长着手刻的符号花纹

呵站在原始社会年表中

血像祖先一样流

且把自己流成了祖宗

泪也像祖先一样潸然

泪中有亿万年的伤感和艰辛

父系时代

粗糙的石块

坚硬的木棍

新开发的锋刃

以及捕兽的绳圈

都泛着雄性的光晕

天空被投掷的石块

划出了伤痕

羚羊之血

忧伤而沉重

父亲们跑着

用最快的速度跑着

他们的背影

在部落群女人的绳结上

暴躁地颤动

五谷以野生的状态

摆动在蓝天下

而无人问津

鱼类惊恐的眼睛

久久漂浮在水面

苍白且平庸

父亲们跑着

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属于自己的河流里

亮着篝火的倒影

整个夜晚是简洁单纯的

除了天空中神秘莫测的星群

没有什么

能惊扰以父亲们为中心的时代

父亲们阔大的躯体旁

美丽地弯曲着女性的裸身

父亲们沉睡在自己的梦中

他们梦见自己是一条笔直平坦的河

所有的女人

都是河里游动的鱼群

那些鱼们在父亲们的血管里恭顺地

游动着为父亲们搔痒

并不停地制造着梦境

半坡遗址前的寻思

我历经艰辛的祖先呵

你们去了哪里

像风一样消失于远古的荒野

只留下空空的遗址如谜语

让我们把自己猜成了唯一的谜底

是去追逐过路的兽群

还是去采撷艳若红云的桃李

该回来了你们该回来了

回来修葺那古拙的老屋

收获与秋风共同成熟的玉米

分配御寒的兽皮

解决老酋长的接班人问题

至少也该回来寻找你们那等不着大人

而在传说中跑丢了的孩子

是哪个世纪了我

曾经和你们头枕温暖的半坡

被黄河的涛声洞穿了身子

困乏的草丛中

蚊虫唧唧

擦过额头的星月

活跃得像一群无法控制的宝石

呵古老的绳结

终归没有挽住那些男人们的踪迹

肥硕的女人们数着蒙眬的数字

把自己的呢喃和美丽形体

一起数进了古拙的陶壁

祖先呵你们去了哪里

为何偏偏留下我

在这里孤独地写诗

是我培育农作物的技术不精

还是射猎时三心二意

是触犯了公社的原则

还是破坏了古朴的民主程序

你们走得忧伤而迅急

只留给我一首简单的民谣古曲

却带走了那个与我情投意合的

公社里最美丽的年轻女子

你们走了

背影婆娑成风

脚印散落成化石

我只抓住了一张今天的门票

和不知所措的自己

静立于遗址边

苦苦追寻着久远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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