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带着紫气自东向西而去,蓬莱岛的紫芝崖就如同完成了使命一般,又重新被云雾遮起。像个贪睡的孩子似的,打个盹,还想再钻回被窝。
可那云雾缭绕的山腰处斜插着的一座奇峰,却再也掩不住,只好半隐半现地在青天红日之下露了脸。
从远处看,此峰就像那光秃秃的树干上横生的枝丫,孤独且赘余。但从近处瞧,却似那斜提着的玉笔,正挥毫泼墨,大写春秋。
再近些,吓,竟有一座大香炉安坐在笔端,三足深深陷入石中,像生在石壁上的青松,与这奇峰已为一体,想必是十分安稳。
香炉往上,燃起的青烟与山间流云搅在一处,有时作龙虎斗,有时作太极观,倒也奇特。但大多数是混合着,杂糅成一片灰蒙蒙的,就像下雨的阴天。
就在这灰蒙蒙的烟雾背后,透过它看,竟似有一道人影。那人盘坐于笔尖峰顶,四周雾气弥漫,寒风阵阵,仍只着一身青衣,神色自若。他明显不畏高处,也不惧甚寒。只是这孤身只影与这怪峰相若,有些突兀,有些清冷。
正在他口中呼吸吐纳之间,正在丹田那真气运行之时,正在身后那云烟翻滚之际。从香炉后响起了脚步声,声音很轻,如同蚕吞蚀桑叶的沙沙声,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慢慢地,随着脚步声的逐渐清晰,斜峰后半处的烟云也渐渐散开,露出两道青色的人影,一前一后,两人自前行,后方云雾也自行聚拢。
等走到大香炉处,他们才停下脚步。但当初阳透过过于畏惧而不敢靠近的云雾时,才算看得清他们的模样。
前面负手而行的中年道人,自然是通天教主。他头戴紫金冠,腰带是金丝配玉,青萍剑悬于其上,极是好认。
紧紧缀在他身后的,是个白面如玉的童子,那小女童方十一二岁,眉清目秀,倒生得一副好皮相,不过硬是摆出一副苦瓜脸,倒是煞风景。那撅起的小嘴足可以挂两个香炉,也不知从山里哪里飘来的愁云。
“师尊。”刘伶正在峰顶打坐,听得脚步声,神识微微一探,感受到身后浩瀚的剑势。支颐一想,便开了口。
通天对刘伶能察觉到自己并不吃惊,继续轻踩着步子走到大香炉边,才缓缓开口道“你倒是寻了个好地方,让为师一顿好找。”他面上调笑之意甚浓,不过他身后女童的嘴巴却撅得更高了些。
“师尊,玩笑了,这世上岂会有您找不着的人?”既然教主今日有兴致,刘伶也不介意再捧捧他。
“有比我强的,自然就有我找不到的。”
也不见他使法力,也不见任何道术,教主穿过香炉,恍若穿过光影,他走得是潇洒,只留下身后的童儿,可怜兮兮的摸索香炉横步移走,小腿抖得厉害,脸上更是涕泪横流。她行到最险处,竟堪堪只有半只脚掌踩到实处,更是吓得不敢睁眼,手脚并用作蜘蛛状爬了过来。
等她走过香炉,连忙跑到教主的身边,往教主的大腿就是一扑,死死不松手。半晌过后,才从教主的裤腿处传来嘤嘤的哭声,此时的她,满脸的泪痕,身上染汗渍而由青转黑的道服,蹭得脏乱的头发,哪里留得刚才一丝的仙风道骨。
“她难道不会飞?”刘伶虽背着身,闭着眼,但对身后发生的趣事却也知晓一二。
教主正蹲着安慰他的小徒弟,见小姑娘秀目园睁,忙编个理由讪笑道“兴许是忘了,我家清音向来记性不好。”
小姑娘本来心来就有火,被无良师父不管不顾,被刘伶冷嘲热讽,在加上教主这一泼油,怒火更大发了,只见她用颤抖的手指虚点了几下教主,再点了几下刘伶,然后傲娇地一摆头,就顺着刚才的原路,又爬回去了。但这回却没怎么费劲,不光速度快得惊人,就连腿也不怎么抖了,见她爬前爬后,动作利索得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