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发现白清浅不在酒店的时候,想起早晨无疾而终的争执,情绪有些低落,褪去了严肃沉稳的表情的简言,变得让人心疼。
他曾以为,那个雨中狂奔的姑娘,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那姑娘全身透着一种力量,在他最低落时,仿佛午后洒落林间的光照在他眼前,细碎温暖,不刺眼,不让人晕眩。
他曾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姑娘。
他曾以为,再也不会爱上哪一个姑娘。
像是无数的关于校园爱情的烂剧情,是的,毕业没有分手的情侣,因为毕业后琐碎的小事争吵,和好,再争吵,怀疑,说累了,然后就散了。
在只有风扇陪他们度过夏天的时候,他习惯让风扇转向各个方向,她却喜欢定在一个方向。他喜欢把米饭盛在菜上,她却喜欢将菜盖浇在米饭上。她喜欢新鲜柠檬泡水喝,他却非要加蜂蜜。他说买个平底的不粘锅锅就好,她非要用家里人喜欢用的大炒锅。他说家里经常没几个人来,买两个杯子就好。她却想买个小茶壶,来不来人,都可以给自己泡茶喝,她喜欢家乡的茶叶清香。从小便喜欢。
为了买个茶壶,他们第一次,在超市里吵翻了天。
她说,你总是那么多理由,你只要记住,我喜欢,我喜欢,不行吗?
他沉默着,不说话。
她开始慢慢不喜欢过夏天。
她说,H市的夏天很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空调。
她说,舍友和身边的朋友现在买衣服的水准都是7.8百了。我现在买双两百的鞋都要犹豫。
她说,以前觉得为你做饭,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现在看看我的脸,看看我所剩无几的青春,再也不想踏进厨房半步。
她说,我不敢等。
于是在那个夏天,他回来看见突然空荡了许多的房间,第一次,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想着想着,简言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释然这种情绪,比起执着,更让人入醉。
再想到白清浅,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变甜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时间治愈伤痛,让人归于平静,却不料爱是本能,遇见想爱的人,还是会去爱。
多年以来,一直逼着自己往前走,怕一停下来就会迷茫,如今再没有那种信念被踩在脚下的心痛,没有那种为一个人不顾一切而得不到回报,坚持不到最后的遗憾。成功并非听上去那么艰难,其实大多数人,只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超越自己,多点耐心,多点坚持,多信任自己,只要不死,总会出头。
如今自己也算是成功了吧,可是这一路走来,寂寞入骨。
失去一个人的滋味很难熬,那段颓废的日子,简言也不知是如何过来的,没有工作,父母又催促着结婚安定,也没有勇气告诉他们,其实安易已经走了。上了四年大学,到头来发现自己竟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本事混饭吃,其实电子行业入行门槛并不高,可是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总是认为,既然工作,就一定要是自己喜欢的,一定是有前途的,听起来体面又高端的。
那时候,既天真又自己为是,甚至安易离开的时候,还一度认为是她不能陪自己同甘共苦。
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简言重回了母校。
刚好也是新生入学的日子,白清浅来送白清华入学。
说实话,西华邮电离家里,实在是远了些,当填写志愿的时候,白清华一甩手直接扔给白清浅去操心了。后来选好了两个学校,询问他的时候,白清华执意第一志愿为西华,问他为什么,只说离家远,白清浅实在是无奈,当然,对于这个弟弟,她一向都是无奈的。
白清浅来送他,白清华也是极其不愿意的,似乎家里人关心他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被束缚,小时候清华聪明可爱又懂事听话,自从家里变故以后,白清华就变了许多,多了些戾气,讨厌与人接触,说不上十恶不赦,只不过对家里人比较冷暴力,父母年纪渐渐大了,管也管不了许多,白清浅照顾弟弟,也越来越操心,甚至不惜牺牲掉考研前复习时间来送他上学,虽然白清华心里不一定会这么想。
那也是段极其艰难的时光。
西华这里的雨说下就下,学校周围多山,雾气重,又潮湿。办完所有的手续两人都累了,姐弟俩在食堂简单的吃着午饭,等着雨停下来。
聚会还没有开始,应约的同学还没有到齐,简言跟宿舍的一帮兄弟们就坐在姐弟俩身后,好巧不巧。
“姐,下午你就回去吧。”白清华说
“好啊,本来也是安顿好你就走的,等雨停了就走。”
“都叫你们一天不要看我看那么紧,叫你不要来非要来,你看这雨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算了,等会我想办法找接我的学长借把伞给你。”白清华已经吃完了饭。等着白清浅。
“你什么时候不让人操心了,我们就不操心了。”
“什么叫让人操心啊,真是的,跟你说话说不上三句我就不想说了,老不在一个频道上。”白清华有些烦躁。
白清浅顿了顿,又低头吃了起来。
道理说了几百遍,终究是白讲。
“你吃完了就回去吧,不用管我。”
“不管就不管,我走了,你慢慢吃。”白清华起身便走。
俩姐弟的对话,简言听得清楚,无非又是老妈型老姐对上后青春期叛逆的弟弟,这种争执,一时间还真是无解。
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可是,再不走,就误了火车了。
来这么远的地方,那一张火车票的分量,于白清浅而言,可是相当沉重,况且,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偌大的餐厅,人声喧哗,竟没有一个可以张口去寻求帮助的人,弟弟没心没肺,是真的好没心没肺。
哈,人生本就艰难,又需要在意什么颜面。
白清浅背起包,再********,走了出来。
这雨,可真是,大呀。
白清浅深呼吸了几下,甩甩脑袋,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餐厅外避雨的学生被惊呼起来,简言闻声,坐起身来,眼睛定格在那个身影上,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默片,静悄悄的,只有那雨的声音,只有那个身影在雨中狂奔的声音,重重地敲击在自己胸口。她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一整个世界。孤独又充满力量。
说时迟,那是快,身旁的舍友们还在谈天说地时候,简言也飞快地跑了出去,看见有一个雨中狂奔得人,前面是女生,后面是男生,围观的人又都“哦......”地了然于心。至于流言,人类丰富的想象力和本能的八卦才能一定会给予它各种各样的版本。
“唉唉,听说了吗?不知哪个班的,吵架玩得可真大。”
“哪有啊,听说男生死缠烂打,女生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跑出去的”
“不对呀,那男的看着不像是学生啊,20好几了,听说是上几届的学长学姐同学聚会,遇见前任什么的。”
“别瞎扯了,难道不是有钱的老爸娶了自己儿子喜欢的女生被儿子发现,然后故意让后妈来送他入学,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被老爸抓了个正着,女的不堪羞辱落荒而逃,男的爱的死去活来立刻追去还不忘跟老爸断绝父子关系这样的剧情?”
总之就是热闹了一阵的话题。
不过这些白清浅是不知道的。
感觉头顶的雨突然小了些,白清浅抬起头,看着身旁也同样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男人,雨水把他的头发打湿了,胡乱地贴在脸上,滑稽极了,白清浅心里难过极了,却不知怎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简言有些莫名其妙。
“小丫头,你笑什么?”
“不笑什么。”白清浅说道。
“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我到校门口坐公交。”
“坐公交?去市里?什么事啊这么赶,你都淋成这幅样子了,要是遇见不好心的司机,让不让你上车还两说。”
“我.......”白清浅欲言又止,不经意间红了眼眶,眼泪混着雨水,一发不可收拾。
“别哭。”简言轻轻抱着她。
雨终于停了。
她不肯说有什么事,也没有开口请求帮忙,她不在意谁谁谁的眼光,落魄至此,也仅是哭一场。
简言最后是找班里的女生,以最快的速度借了一身衣裳,求了门卫大爷许久借地给她换上。
因为她只说她很赶时间。
其实简言后来也被淋感冒了。
她甚至不曾问他一句,你叫什么?
当时白清浅只跟他说过,谢谢,
她说,别人的谢谢或许只是出于礼貌,轻描淡写,我的谢谢,真的是融入了我所有的感激,祝我好,祝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