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姜夔《扬州慢》
“我回来了。”叶晴推开门,懒懒地说。
叶妈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女儿的声音,探出头冲叶晴说道:
“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成天的在外面疯,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儿都没有。快洗手去,饭马上就好了。”
叶晴心里烦乱,老妈的话听着更觉堵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扭身跑回自己屋里和布丁玩。
“吃饭啦!”叶妈摆好了一桌饭菜,叫着叶晴,“这孩子,都上高中了,吃饭还要我一遍一遍地叫。”
“叶晴——”
“知道啦,知道啦。”叶晴推开布丁,皱着眉从卧室走出来,搬起餐桌前的椅子时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
“哟,说你两句还不爱听了,说你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正是学习打基础的时候,明年就该考大学了,你看看你,还这么成天的出去玩。”叶妈一边吃饭,一边唠叨着。
“你看看咱家隔壁那个小雪,人家放了学就回来来,刚才我还听见她在家弹钢琴呢,你也跟人家学学。”叶妈依旧喋喋不休道。
小雪!又是隔壁的小雪!
叶晴心里泛起一丝酸楚,气得不打一处来,索性把碗筷往桌上一掷,气呼呼的跑回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今天这是怎么了?”叶妈看着女人反常的举止,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吃饭啦?”叶妈冲叶晴吼道。
“不吃!”叶晴在自己屋里喊道。
“这孩子,怎么这么大气性?”叶妈草草吃完了饭,特意盛了一碗饭,拨出一些菜,放在锅里给叶晴留着。
另一边,叶晴气鼓鼓地抱着抱枕生着闷气,她使劲冲着抱枕‘砰砰砰’打了一通,打累了便靠在墙边,望着窗外如墨的夜幕,愣愣地发起了呆。
布丁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情绪,扭着浑圆的身子,走到叶晴身边,用头拱拱叶晴的手,黑豆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叶晴,呜咽几声,大概是想安慰自己的主人。
叶晴伸手拿过手机选了一首歌——“他还不懂……永远不懂……一个拥抱能代替所有……爱绝对能够动摇我……”
叶晴忧伤地叹气,自言自语着:“男孩子都是笨蛋,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
抚摸布丁圆乎乎的大头,叶晴茫然地说着一只狗喃喃说道:“你们都喜欢小雪,何依喜欢,我妈喜欢,你们都一样!你们就是看不到我!”
“布丁,你看着我!”听见主人叫自己,布丁懒懒地仰起头,乌溜溜地转着眸子,看着主人。叶晴对着爱宠继续说着,“你也喜欢小雪么?”
布丁当然不会听懂主人对自己说的话,它歪着头盯着叶晴看了一会儿,垂头趴在前爪上,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叶晴无奈苦笑,轻轻抚摸着布丁,理顺它背上的毛,自言自语着:“哎,算了,你和笨蛋何依一样,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什么都不明白。”
叶晴躺在床上叹着气,昏昏睡去。
第二天叶晴依旧早早便来到了学校,在自己座位上手托着头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忽然叶晴瞥见何依走进教室,她赶紧把头侧向另一边装作没看到何依,故意不理他。何依没有说话,默默走过叶晴,走到自己的座位。
过了一刻钟时间,何依走到叶晴身边,笑嘻嘻地把语文作业交给叶晴,聊了几句天,叶晴心里正别扭,不冷不热地回了几句。何依觉出叶晴的反常,莫名其妙却也摸不着头脑。
中午休息,何依如常来找叶晴一起去吃午饭,看着何依脸上大大的笑脸,叶晴编了个借口,推说自己要减肥不吃了。何依信以为真,便独自一人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叶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懒懒地趴在桌上,把头深埋在臂弯里,装作睡觉。
“丫头!”何依清澈的声音。
叶晴没有抬头,继续装睡。
“真睡着了?”何依凑近叶晴,轻声问道。见叶晴不说话,以为她真的睡了,小心翼翼地把午饭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坐在叶晴前面的座位上。
叶晴闻到扑鼻的饭香味,迷茫地抬起头,如眼的却是何依好看的笑颜。
“醒了?”何依手戳在头,微笑着说。
“嗯……”叶晴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在装睡,支吾着说道。
“喏,给你带的盖饭,还热着呢,快吃吧。”何依把筷子分开,递给叶晴,哄孩子一般,温和地说。
“我、我减肥。”叶晴磕磕巴巴地说。
“你看你哪儿胖啊,再减就要被风吹走了。”何依笑嘻嘻地打趣着。
看着眼前诱人的午饭,叶晴也确实是饿了,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见叶晴孩子一样的吃相,何依很开心地笑了。
“今天语文老师又留了一篇作文,哎,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说我当初怎么就学文了呢?”何依想起上午布置的作业,夸张地做出一副忧伤的表情,说道。
“不管你学文还是学理,都是要上语文课、要写作文的。”叶晴扒着饭,口齿不清地嘟囔道。
“呵呵,说的也是,真是逃不开了。”何依深受伤害,摇摇头无奈地说。
叶晴见他一脸受了打击的糗样,吃吃地笑着。
“不过男生一般都是选理科的比较多,当初你是怎么想的?”叶晴问道。
何依见她终于有了笑模样,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温和地说道:“本来高一那会儿我挺喜欢学生物和化学的,成绩也不错,可是我讨厌学物理。”
“为什么?”叶晴奇怪道。
“我讨厌我们班那个物理老师。”何依说道。
“你们班的物理老师……”叶晴思索着,“哦,我见过她,戴个眼睛,好像是叫钱……”
“钱伟。”何依接道。
“嗯,对。她怎么了?”叶晴吃完了饭,一面收拾残局,一面说。
“觉得她老是劲儿劲儿的,成天穿得花里胡哨,踩着个高跟鞋走路‘嘎达嘎达’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就是挺反感她的。而且物理本来就是云里雾里的不好懂,再让她讲就更听不下去了。”何依说道。
“没那么差吧?据说你们班有几个男生挺崇拜她的。”叶晴趴在桌上,懒懒地说。
“你说的是周宏志、谢淳那几个人吧?他们是我们班上的‘拍马屁’小分队,成天追着老师拍马屁,好让老师选他们当个班长、学委什么的。钱伟挺喜欢他们的,上课的时候也老夸他们,你是没见着他们那奴颜婢膝的样子,实在让人恶心。”何依愤愤地说。
“嗯,”叶晴点点头,说道,“果然,传闻不虚。我也听晓妍说起过。”
二人正聊着,忽然刮起一阵强风,吹开虚掩着的窗子——花溪中学的窗户不是现在流行的推拉窗,而是老式的往里打开的窗子,窗户四周有一圈铁框。窗子猛地弹开,坚硬的铁角正撞在叶晴额头上。
叶晴猝不及防,唬了一跳。还是何依反应快,赶忙跳起来紧张地查看叶晴额头上的伤势。
“别捂着,我看看。”
“疼不疼?”
何依凑在叶晴身旁,紧张兮兮地问长问短。
叶晴见周围的同学都在看着自己,害羞地轻轻推开何依,脸红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
何依却执意要拉着叶晴去医务室。
“没事儿,我又不是纸糊的,那就这么娇气了。”叶晴笑道。
“哎呀!都鼓出包来了,你还说没事呢,走,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何依紧张地说。
叶晴无奈,心想这是我自己的头好吗,你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叶晴拗不过,只得连连说:“我没事,揉揉一会儿就好了。”
何依急的要蹦起来,冲叶晴说道:“丫头,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冲出教室。
不一会,何依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上拿着两瓶冰冻矿泉水。
叶晴惊讶得瞪着眼,连连摆手。何依不由分说,把一瓶冰水轻轻敷在叶晴的额头,不时换上另一瓶冰水。
水瓶里的冰渐渐融化,瓶身上沁出一圈细密的水珠,水珠从叶晴的额头滴下来,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叶晴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紧张、专注的男孩子,她的心再一次迷惘了,如同孤身走在沙漠里的旅人,忽然看到了海市蜃楼,虽然明知道那水源的虚无的幻想,却依旧抵不过诱惑而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