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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别离

事情并没有像花千骨预料的那样顺利,虽然花千骨吸收了非常多的能量,可是却依然没有能够出现在别人眼前的能力。

此时的花千骨看着自己的手再也不会是透明的了,不但摸起来跟正常人的触感一个样子,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甚至可以清楚的看清皮肤下的细小血管,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真正的肉体,并非是一团雾气!

可是花千骨现在仿佛整个身体都卡在了一个时间裂缝里,既不属于过去的时间,也不属于现在的时间。她被时空法则禁锢着,无法接触和沟通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除了白子画。

白子画就像是一个桥梁,将花千骨所在的点与他所在的时空连接了起来,这才让花千骨能够有机会慢慢吸收能量渐渐恢复过来,而不是一辈子卡在那个裂缝里,只能慢慢等死。不过情况也就顶多这个样子了,她根本没有能力突破那些时空法则,于是她哪怕身体恢复了完整,可依然还是出不来,只能依旧被困在里面。

这个发现让花千骨十分的沮丧,当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恢复时心里有多么开心,现在的她心里就有多么的失望。她本来以为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白子画眼前了,却没想到只是空欢喜一场!

长长的叹了口气,花千骨满眼复杂饱含心痛的看着身边的白子画,此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疯狂的到处追杀杀阡陌有一段时间了。他不知道杀阡陌在哪里,于是就到处见人就问,可别人也不知道,然后他就杀人。除了一开始有些人消息比较闭塞不知道这件事,几乎没隔几天时间,白子画疯了一般到处杀人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六界,没有人敢去招惹他,因为他现在是不死之身,所以所有人便都躲着他。

花千骨以前就偶然听说过白子画当年为了她疯了几十年,她那时候觉得很惊讶,虽然有些震惊,但是心里却有一丝报复得逞的解气之感。现在再来看看,她却只觉得无比的心酸与心痛。这就是当初那个心软的连自己敌人都很少赶尽杀绝的白子画么?他现在竟然变得根本不把人命放在心里!

于是她一遍遍的劝说白子画,告诉他不要着急,再过几十年就可以找到投胎转世的小骨了,不要在杀人了。可是此时的白子画也许是受了太多的刺激,早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他不想听的话,所以始终都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继续满六界的到处寻找杀阡陌。

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了三十年。当白子画终于在那个小山村找到了投胎转世的小骨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被抱回云山的小骨一直的哭,白子画手足无措,几乎不敢将他从怀里放下来,一直都紧紧的抱着,生怕怀里的小姑娘会变成一缕青烟飞走了。可是这样浓烈的感情,对于一个痴痴傻傻的小丫头来说,完全理解不了。她只知道,她的父母不在这里,她不认识这个浑身白衣散发着凛凛寒气的陌生人。也许是上一世的记忆太过深刻了,她见到白子画的第一感觉除了对方是个神仙以外,就是难言的恐惧。

她打从心底里害怕对方会杀死自己,哪怕对方一直紧紧地抱着她、耐心的哄着她。

其实小骨这么大哭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她已经饿了,可是她却不敢告诉对方自己饿了,于是只能哭。

花千骨在一边看着干着急,转了一圈又一圈,当她看到哇哇大哭的小骨总是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时,她这才恍然大悟,对着白子画大喊:“小骨她饿了,你得给她做饭吃!”

茫然的白子画似乎终于能听见花千骨的声音了,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花千骨在的位置,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又回过头去哄着小骨,跟她说一会儿就做饭给她吃,让她先一个人待一会儿。

听到能吃饭的小骨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大不了吃完了再继续哭。于是白子画将小骨放在步好了防护禁制的小院里,一眨眼瞬移不见,再一会儿又回来了,带着许多新鲜蔬菜,开始在小院的厨房里开始做饭。

白子画其实在早年流浪躲避追杀的时候倒是自己做过饭,但是那时候朝不保夕,能吃饱就好了,哪里还顾得上好不好吃。后来入了长留山,每天不是看书就是练剑,自然更加不会去学习做饭,所以当他真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一道家常菜都不会做。这着实令白子画十分尴尬。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盯着满菜板的蔬菜发呆,不仅扶额。她想起当初自己亲手给白子画做饭的时光,心里不禁就一寸寸软了下来,上前耐心的说给白子画听,一点点交给白子画如何做饭。

白子画悟性很高,只听花千骨说了一遍就学会了,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花千骨说过一句话,只是听着,沉默不语。花千骨知道,白子画是在生自己的气。

当白子画终于端着第一道学会做的‘桃花羹’端到小骨面前时,小骨立刻就被那散发着香气的羹汤给吸引住了,狼吞虎咽。白子画一边用袖子给小骨擦拭着站在嘴边的汤渍,一边专注的看着小骨的脸庞,他明明看着的是小骨,可眼神却仿佛透过了那个身体看到了遥远的另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活着的人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被人称之为死亡。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明明抱着小骨却依旧寂寞空洞的眼神,忍不住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他,泪水一滴滴落在白子画肩头,恍若无物般径直穿透落尽了地面。

白子画感觉得到有人趴在自己背后,那种真实的触感比起以前来更加清晰了很多,他甚至能感受到从花千骨身上传过来的丝丝体温,感受得到泪水穿过自己身体时那冰凉水润的感觉,却依旧碰触不到,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不要恨我,可以吗?我知道你怨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可是……历史是不能改变的……你明白么?”花千骨真的很无奈,她当初就是因为害怕狠不下心来一时控制不住会说漏了嘴,所以最后那几天,她一直都远远地躲着白子画。

那时候白子画隐约已经觉察到即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了,可他却一直以为是自己将会死在不久以后的世纪大战之中。没想到,那一天确实有人死了,可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他。

白子画无法接受自己亲手杀了小骨的这个事实,于是在心底便开始怨恨一切可以怨恨的人或者事物。而最恨的,除了他自己以外,便是一直瞒着她什么都没有说的花千骨。

对于花千骨,白子画心情一直都是很复杂的。他最开始先爱上了她,因此连带着爱上了小骨,可当小骨死了之后,他却又没有办法原谅花千骨的隐瞒,恨她间接害死了小骨。虽然知道自己这种怨恨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是在他最疯狂的那些年里,却一直是这种怨恨在支持着他。

此时花千骨将所有的问题全都挑明,白子画心中不是没有触动,可他依旧呆呆的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搂着小骨的手却越发的用力,将小骨勒的又开始大哭起来。

花千骨见白子画依旧沉默不言,知道沉默代表的就是默认,心下更加难受,眼泪落得也更加快起来。“如果,你真的没办法原谅我,那我就离开,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了。”说着,花千骨轻轻地松开了白子画,慢慢起身。

白子画感觉到身后的温暖越离越远,心猛的揪了起来,他虽然怀里紧紧的抱着小骨,却实在感觉不到当初小骨在身边的熟悉感觉。如果现在连花千骨也离开了自己,那么他现在还能剩下什么?当初眼看着小骨死去时的恐惧感觉再次袭来,白子画害怕的喘不上气,本能的伸手回头去抓,一句‘不要走’便脱口而出。

嘭的一声,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裂了开来。

花千骨回头看着白子画惊慌失措的样子,眼泪又一次涌上眼眶,可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丝微笑。她一把扑到白子画的怀里,连同小骨一起,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的提醒了白子画一句:“喂,你再这么用力,小骨要被你给勒死了!”

白子画此时才惊觉自己实在是太用力了,急忙松了松手,柔声安慰起怀里的小骨来。此时此刻,所有的怨恨与不解全都化为乌有,两人再一次互相信任。为了让小骨开心,白子画甚至特意赶去哼唧兽住的那片山头,将哼唧兽带了回来。

小骨很喜欢变小的哼唧兽,有了玩伴,又不愁吃喝,倒是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生活,很少再去哭闹,这让白子画和花千骨感到十分欣慰。

从那以后,花千骨就开始一点点教白子画做菜,由她来想菜式以及做法,再由白子画亲自操刀,下厨掌勺。有时候白子画举一反三,还能够自己创造出一种新菜式来,据白子画说味道还蛮不错。花千骨尝不到,心里十分郁闷,白子画便十分奇怪,问她难道以前都没有尝过么?

花千骨此时才想起来,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的话,她应该确实吃过这道菜的。可是使劲的回忆一切细节,却因为当初的小骨神魂不全,记忆力十分低下,很多事情过去了就立刻忘光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记忆。

白子画见花千骨十分失落,便跟她保证等小骨恢复记忆后一定再做一次给她吃,那样也许花千骨就可以记起来了。可花千骨却突然想到这样美好的时光只有短短十几年而已,只要过了这十几年,她便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白子画了。

突然地沉默,让白子画也觉察出来有什么不对劲。他问花千骨怎么了,可花千骨却不能跟他解释。

难道要让她告诉白子画,十几年以后,当小骨恢复记忆之时,便是他跟小骨永远分离之时么?那时的分离是那么的突然,他又如何来得及给她再做一次今日的饭菜?也难怪,也许这便是她为什么不记得那道菜味道的原因吧,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尝,就与白子画彻底分开了。心猛的抽痛起来,她真的不舍得现在的美好时光。这十几年里,应该是她两辈子中唯二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了,她不舍得离开。

突然间花千骨真的好羡慕此时什么都不懂的小骨,有些事,真的是无知才是最幸福。当她慢慢的长大,懂的事情越来越多,单纯的那种幸福快乐便离她越来越远了。这便是成长的代价么?

“你说,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小孩子永远也长不大,那该有多好啊……”花千骨轻轻地感慨,长的叹了口气。

“可是,若是永远也长不大,又如何真正明白爱是什么?”白子画反问,他不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残酷,所以现如今心中自然还有着希望。

花千骨点了点头说了声是啊,可心里却更加难受了。她花了整整两辈子的时间来学习那个字的含义,付出了多少早已经数不清,她只盼着,以后可以给她一个机会,能够让她好好地再爱他一次!

清晨,花千骨跟白子画告别,说她想要去寻找一个答案。白子画没有拦她,因为他知道自己拦不住。

看着身后白子画抱着小骨遥遥望向自己的方向,花千骨泪流满面,前进的脚步却依然十分坚决,她要找到方法让自己再次成长起来,她必须要在白子画与小骨彻底决裂之前打破时空禁制!她再也不想要继续这样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她要进入这个世界,进入白子画的世界!她要在将来的时间里一直陪着白子画,再也不让他一个人!

现如今花千骨能够离开白子画的距离已经十分广阔了,她此时甚至能够以白子画为中心转遍大半个六界。每当她寻找到可以吸收的能量团,便会十分小心的吸收进自己的身体里,那种感觉到整个身体渐渐丰满有力量起来的感觉,每增加一丝都会加强一点她打破禁制的信心。她的时间剩下的不多了,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

十几年的时间里,有时候花千骨在寻找时也会怀念云山上那快乐幸福的时光,可是若是拿它来跟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相比的话,她便觉得此时的舍弃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与那短暂的时光相比,还有什么比一个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未来更让她觉得高兴?

随着决裂的那一天越来越近,花千骨心中也开始越来越沉不住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里的能量似乎已经达到了饱和点,再怎么吸收也没有办法增长一丁点实力。这个点仿佛正好卡在一个瓶颈上,她努力了好多次,全都没有任何作用,可是时间却所剩无几。

没有办法,花千骨只好放弃寻找能量,先赶回了云山。

当花千骨赶回去的时候,正是小骨跟白子画闹脾气的时候。看着小骨倔强而单纯的小脸,白子画真的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了。他以为花千骨之所以回来,必然是因为她回忆起了所有的一切,可是为什么随着小骨的长大,他心里却反而越来越没有底。她恢复记忆后真的会原谅自己么?她真的会继续爱自己么?如果是,那为什么东方彧卿一出来,小骨就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白子画不能理解,他养了小骨这么多年,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他真的有些分不清这个小骨跟前一世的小骨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若说是,她们之间的记忆根本不同。若说不是,她们却曾经用着相同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到底改如何选择?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纠结不清,却不能上前提醒他,只能眼看着所有的一切矛盾激化出来,在那个明亮的月夜下彻底爆炸开来。

“小骨,你还好么?”

“别叫我小骨!你不配!”

“小骨……跟我回去……好么?”

“白!子!画!你凭什么碰我,你还想再杀我一次么?你还想再一次害得我失去所有亲人朋友么?”

“小骨,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就真的再也不肯原谅我么?”

“滚!!!!”

银白的月光照着整个干净的小院,花千骨看着那令她遭遇心魔时看到的画面再一次展现在她的眼前,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真实,也更加让她悲伤地难以言喻。当初她就是这样把白子画给气走的么?呵呵,她真的很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耳光,可手伸到一半,却狠狠的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错的人始终都是自己,就算她真的打了那个小骨,难道一切就能够全都改变结局么?呵呵,她已经改了太多次,再也不想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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