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彤欢喜极了,注视着哥哥走进屋里,才恋恋不舍的移开视线。
她颠颠的走回了自己的禅房,抱着一床被子就往萧苏郗的院里去,一路上碰到和她打招呼的师侄们,她都笑眯眯的回礼。她一扫之前的阴郁与孱弱的模样,让小和尚们都吃惊不已。待她走过才细细地讨论开来。“小师叔的模样真是端正秀气,眉弯目善的好像小金童一般,难怪师祖要收他做小弟子”
“恩,有师兄说他是痴儿,这么看来,也不像”
“真人把他带回来的,师祖怎么也得给真人一个面子吧!”
婧彤才不管别人怎么评论,径自走去听竹院,到了听竹院,不出意外的,已是柴扉紧扣,婧彤扒拉着柴门眼巴巴的往里张望,也不打扰里面的人,满心欢喜的等着哥哥出来,哥哥不会生气许久的,这个念头也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但婧彤就这么笃定着。
嘴里念念有词,从三字经,千字文,论语,诗经,兵法策略,随便挑着内容背诵,想起什么就背什么,有的地方记不起来就背的磕磕巴巴,每当这个时候她都飞快的扫一眼院内,也不改内容,一直磕磕巴巴直到拼凑完所有内容。
听竹院内,萧让静立在萧苏郗身后,为他轻挑灯芯。萧苏郗已经看了两个时辰的书了,可他依旧不急不缓的翻着书页,他看书的速度很快,却又不急着翻页,也不忙着注解。
终于,萧苏郗放下手中的书卷。
萧让安静的沏好一壶茶,看他容颜舒展这才低声询问“殿下,院外的小和尚仍在,您看?”
萧苏郗抬眸,看向这个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侍从。“你对他关心?”
萧让在萧苏郗的目光下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他解释“小和尚身体不好,前段时间和真人打斗不留意伤了他,想来他身体还没好透,如今夜寒,怕他受不住,死在院门口!”
“如此,你就打发他离开吧!”萧苏郗饮了口茶水,淡淡道。
“是”萧让得萧苏郗许可,这才转身离开。
院门口,婧彤畏畏缩缩的窝成一团,薄被一点也不保暖,她被冻得瑟瑟发抖,黑夜来的有些早,竹林在墨色里显得黑黝黝的,尤其可怖。
“小和尚,你怎么还不回去”萧守推了推婧彤的肩膀,婧彤满心欢喜的回头,待看到是萧守,才有些失望的问“哥哥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那哥哥呢?”
“回去吧,他不是你哥哥!”
婧彤泫然欲泪,这才是她内心真正的恐惧之处。“哥哥,不要我了吗?”
萧守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和尚,也没了话语,他本不善言辞,不过因心中一点愧意才好心提醒。
“哥哥,说过,只要……只要…”明明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婧彤使劲想着,最后泄气的说“反正我会等到哥哥的”
萧守懒得和她多话,点了她的哑穴抱起她就走。婧彤挣扎,萧守冷漠的道“再乱动就点你睡穴。”
将婧彤扔到床上,萧守与愤怒着的婧彤对视,警告她道“别再去找殿下了,离得越远越好,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婧彤待萧守前脚出门,她就准备下床,还没来得及把另一只脚伸出去就被一颗小石子点住了穴道。
她僵着身子,郁闷的望着屋顶,讨厌的黑衣哥哥,不让她去找哥哥,今天不能去,明天还是可以去的,只是她要维持这个姿势多久呢?
在黑夜中待得久了,连怎么睡着了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只感觉腰酸背痛,婧彤揉着脖子,拐着腿,又一次对黑衣哥哥产生怨念了,循着粥香,婧彤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摸到了厨房,身材圆滚的元一师兄正搅着一锅大粥,米粒的清香馋的昨夜间没吃饭的婧彤口水直流,想到要给哥哥送饭,她有些腼腆的站在元一面前。“小师叔,你怎么来厨房了?饿了?”元一一侧头就见师叔祖新收的小弟子站在他面前,瘦瘦小小的模样,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望着粥。
“师兄,能不能给我一碗粥?”
“元初小师叔,按辈分,我可是你师侄,你千万别叫我师兄,这会乱了辈分的,喏,小孩子家家的饿得快,先给你一碗垫垫肚子,但寺里总的份额在这里,我也不能徇私,吃了这一碗可没了下一碗的呀!”元一利索的盛了一碗给婧彤,看她瘦,还多给了半个馒头,和一碟小菜。
婧彤隔着衣袖捧着米粥,羞涩的道谢,元一师兄果然和元勿说的一样,很好很好啊!“谢谢,师兄真好!”
元一没错过婧彤眼里的感激,这样的小事算不得什么,这孩子眼里却盛满谢意,也是苦难中出来的小孩啊,遂好心的又提醒了一句“小心烫,别摔跤了”
“恩,知道的!”婧彤欢快的点头,脚下走的稳稳当当的,一步一步的往听竹苑去,米粥的清香、手心热烫的感觉惹得她肚子一阵阵的响,她咽了咽口水,目视前方。
隔着院门,老远的,就听见拳脚打斗的声音,婧彤隔着柴扉,垫着脚往里面看,就见昨日的黑衣哥哥和胖老头在打架,婧彤推开门扉,趁两人打得如火如荼,悄悄的溜了进去。
外间打打闹闹的,里间却安静的很,婧彤在这样的环境下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想着马上要见到哥哥,她努力的搜寻着,这院里不像禅房空荡,房间摆设也满档一些,婧彤说不上哪里好,总之就是舒服。
绕过屏风,就见一袭白衣的哥哥正在低头擦拭,婧彤欢快的喊了句“哥哥”。
萧苏郗闻声回头,身体自然的是防备的姿态,视线冷而锋利,待看到婧彤手里的热粥,这才用方巾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珠。
婧彤被萧苏郗一刹那的眼神吓到,微微退后一步,见他瞬间又柔和了脸上的线条,才恍然觉得是看花了眼,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哥哥,吃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你也忘了?他们叫我元初。”婧彤黑白分明的眼里有着疑问,但很快又自己找着了借口。
萧苏郗随手接过婧彤手里的碗,看到她悄悄的摩挲着发红的手心,期盼的望着他,这碗还微微冒着热气的粥就显得有些意重。
他微笑,拉过婧彤,“你吃过了吗?”
婧彤此时已沉醉在萧苏郗的笑容里,这笑容和记忆里模糊的笑脸重叠,她傻乎乎的笑了起来,是哥哥啊!
“哥哥,你吃!我不饿”婧彤欢喜的将半个馒头塞进萧苏郗的手心里,“元一师兄给了我满满一碗粥呢!还有馒头和小菜,元勿说元一师兄做的东西最最好吃。”
她说着吃食,嘴里不自觉的泌出唾液,肚子也应景的响了起来。
“呃---哥哥,这是给你吃的”
婧彤羞涩的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菜色的模样,满脑子想着找点什么话题让哥哥忽视掉自己的窘况。
萧苏郗搅了搅汤勺,随手舀了一勺粥喂到婧彤嘴边。“吃吧!傻孩子!”
婧彤呆住了,任萧苏郗喂食,记忆里有谁也用过这种语气,对她诸多宠溺。
热乎乎的粥,让她嘴里、肚里、心里都温暖了起来,她放纵自己的眼泪,所有的心酸、彷徨与孤寂似乎都找到了出口,她扑进萧苏郗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萧苏郗安静的任婧彤发泄,眉目间无波无澜,这样一个孩子对他深切的依赖与爱重,他看在眼里,又不过是看在眼里。
婧彤发泄过了,心头所有的阴霾也随之消散,她乖乖的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依依不舍的对萧苏郗说“哥哥,我去上早课了,你记得吃早饭,晌午我就带饭回来了。”这语气中的熟稔和那份理所应当让萧苏郗不禁侧目,还不待他细究,就见小和尚整整衣裳,自顾自的走了。
婧彤前脚刚走,萧守后脚就进来了,看的出来他虽是打斗了一番,但整理过才来的,他看到桌上放着的粥和馒头,单膝跪下请罪“殿下,属下失职,请您责罚!”
萧苏郗着一身里衣,脱下的衣服就摆在一侧,正拿着帕子擦拭手心,闻言,抬头看了眼萧守,慢声道“暂且记下,回城后你自去刑罚堂领罪,把这些都扔了吧!”
桌上的粥菜只他喂过婧彤的几口,其余丝毫未动。
萧守点头道是,将桌上收拾干净,不敢有多余的话,回头又替萧苏郗找来一件素色锦袍替他换上。
“查一下这小和尚的身份”
“是”萧守领命而去,路过钟楼,恰好听到鸣钟的声音,不禁叹息命运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