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旅馆大门的门梁时,大约8点左右。吴天亮从宾馆走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郑大年,肩头挎上了摄影机。等在门口的捷达轿车立即推开门,下来一个瘦小的男人。
郑大年眼尖,这怎么像昨晚的那个人呢,他上前几步辨认。
吴天亮看着也面熟,像是昨晚在火车站遇见的那个好心人。
男人一见吴天亮和郑大年,也楞住了,仿佛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停在原地望着他们俩,几秒钟后,他用手指指着他们,露出既疑惑又惊讶的神情。
“昨晚上——见着的是你吧,师傅?。”郑大年问。
“喔是,是,是!”男人也认出来郑大年,笑着慢慢走了过来。
余美娟从门口跑出来,对男人说:
“张师傅我跟你说啊,这两位贵客我可就拜托你了,给送到了。费用回来咱再说。”
“费用我结。”吴天亮说。
“哎,余老板,这费用你就不要考虑,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帮忙找这师傅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郑大年说。
“那哪成啊,昨晚让你们没地儿呆,我这都过意不去。”余美娟面露难色,连忙说。
“你就不用操心了。”吴天亮说。
余美娟笑了,她略带羞涩的说:
“成,成,成,那我就不管了,你们不是还得回来吗?这两间房给你们留着。”
“不用留。谢了啊!”吴天亮说。
吴天亮想,回来也不住这儿。
“哎有客人你就安排,不要考虑那么多。”郑大年说。
郑大年希望回来还能住这里,可以通过余美娟和季小妹了解渤海那边的情况。他估计吴天亮的关注点只在东京城的一个人身上,对渤海,暂时还没有什么计划和打算。
吴天亮和郑大年正准备和张师傅上车,客车的副驾驶窗玻璃从里面被人摇了下来,露出一张脸。这张脸对着吴天亮,笑了。吴天亮一见,用力睁了睁眼睛,呆住了。
郑大年心里哎呦一声,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她在这车上是什么情况?
真是出人意料,吴天亮和郑大年都看见,副驾驶的座位上,坐着昨晚为吴天亮按摩的女孩。对,就是昨天半夜他们俩光顾的“夜来香”足疗店里那个女孩。
吴天亮被这情况弄懵了。
女孩还是盯着吴天亮的脸,显得喜出望外。张师傅一见这情形,转了转眼珠,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脸上闪过。他朝女孩抬了一下下颚,对吴天亮和郑大年说:
“小香。”
“嗨,你好!”吴天亮忙打招呼。
“哎,小香,嘿,幸会了!”郑大年跟小香扬了扬手。
“你们好!”小香说着,把窗户的玻璃一点点的往上摇。
吴天亮犹豫片刻,还是和郑大年钻进了轿车。车开动了。
“嘿张师傅哎,昨晚要是不遇见你,我们就躺马路了,可算是到了“夜来香”把我们救了。”郑大年趁着张师傅没提昨晚的情况,赶紧把昨天去足疗店的事先说出来。他无法确定张师傅是小香的什么人,总之这巧遇让他感到尴尬无奈。
“是呀张师傅!”吴天亮附和着郑大年,郁闷得透不过气来。
吴天亮开始后悔接受了余美娟的安排。他认为不该坐这个车,不如安步当车。
“那我得谢谢你两位贵宾,抬举咱小店。”张师傅笑呵呵的说。
“嘿张师傅,是你的店呀!”郑大年说着,对吴天亮挤了一下眼睛。
“可不呗。”张师傅笑了。
吴天亮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小香是张师傅什么人哪。”郑大年问。
“什么人呐,你看像什么人。”张师傅盯着前方笑。
郑大年一听,傻眼了。吴天亮苦不堪言,昨晚自己还抱了小香。他躲着小香从后车镜盯着自己看的眼睛。让吴天亮更苦楚的是,小香身上总给他一种令他心动的感觉,说不出的让他想靠近,而且这感觉会让他越加渴望潘雨晴出现。
“嘿嘿,看来小香跟张师傅没什么血缘关系。”郑大年说
张师傅笑而不语。
郑大年心说,这都是奇遇呀,这一趟东京城跟吴天亮走的,真是绝了!况且这还是刚刚开始。
“张师傅认识宋晓明吗?”吴天亮问。
“马家河的?”
“对。”
“不大清楚,我约摸老赵该知道。”
“听余老板说老赵生病了。”
“没错。他在马家河呆过一阵儿。”
“你们哥俩是季小姝的朋友?”张师傅问。
“刚认识。”吴天亮说。
“美娟说是小姝的朋友,我也以为是。”
“季小姝你们也熟吧?”郑大年明知故问。
“熟,起先她不在这个店,在美娟修理店。”
“这么说,余老板开了两个店?”
“没错。开了个旅馆,还有个汽车修理店。我就是哪儿的。”
“你在她的修理店?”
“没错,季小姝跟老赵结婚以后,老赵不放心她成天跟男的打交道,跟美娟说了,季小姝就到旅馆了。”
“嘿,这么回事。“
“没错。美娟可了不得。要没有她,季小姝早没命了。”
“怎么回事?”
“那时候不是在修理店吗,季小姝给人算账,跟男的一起嘻嘻哈哈,老赵不让,季小姝不听啊,老赵后来差点没掐死她。”
“噢!”
车里沉寂下来,有一种压抑感袭上吴天亮的心头,他想起那个梦了:
潘雨晴站在梁宇的身后,回头诡异的笑着望吴天亮,她双手嘀嗒着鲜红的血,两眼空洞无光。
“这就算结束了吧?”潘雨晴说。
吴天亮感觉后脊梁一股寒气,他长吁一声,直了直腰。
小香闻声回头看。吴天亮扭头往车窗外看。
张师傅用眼角扫了一眼小香,有扫了一眼吴天亮。
郑大年郁郁的为季小姝担心。看来老赵不是第一次打她。昨晚余美娟说老赵从前不这样,是给吴天亮和郑大年说着听的。
“哎,这么打,俩人也没分开。”郑大年说。
“你说季小姝呀?分不了吧。老赵有高级教师工资,季小姝要啥没啥孩子都供不了。”张师傅说着,看了一眼小香。小香盯着后车镜看吴天亮。
吴天亮听了更是焦虑,潘雨晴会好吗?梁宇可是个狠角儿。
吴天亮犯愁到了马家河见到宋晓明,该怎么问。
吴天亮到现在还不知道,宋晓明曾经跟梁宇差点闹出人命,至于潘雨晴的情况,就看宋晓明愿不愿意知道了。
不出两刻钟,马家河到了。
吴天亮眼前是陌生的场景,成排的居民楼,生硬的、高高的矗立在面前。早年间寥寥几栋平房横卧在上的,那段缓缓的山坡,还有后面的荒滩,树林,现在已经不见一点印记,像是铲平了盖了楼。而那些泥砖结构的牲口棚和零散的民居,更是消失得不留任何痕迹。唯有远处的大片田野,似乎还守着吴天亮的旧梦,欲言又止。
天空湛蓝,阳光柔美的打在小香的头发上,吴天亮看一眼,几乎崩溃,那金红色的光线,多么像当年潘雨晴头上的光影。亦如从前,亦如从前的新鲜的春天的空气,吹不来一丝吴天亮心底的那份春意。
吴天亮弥望着这一切,像进入从未进入过的异域那样,踌躇又急切。
郑大年从背包里掏出20元钱,递给张师傅。
“别,别,别,这不行。一脚油的事儿。”张师傅推着郑大年给钱的手。
“哎我不知道20块钱够不够。这还有。”郑大年又拿钱。
“多了。出租车到这就6块钱。”
“6块钱也是钱哪,挣钱不容易,你就收着吧。”
“跟你说了不收。认识了就是朋友了,往后再说吧。”
郑大年和张师傅这边推来推去的客套,小香在一旁盯着吴天亮看。
郑大年只好谢过张师傅。他扶了一把吴天亮的后背,揽过他的右臂往前面走了,吴天亮跟着他,沉默的往前去。张师傅也和小香跟在后面。
“找谁呀?”小香问张师傅。
“杨君。”
吴天亮像是想起了什么,等了等张师傅和小香,等他俩跟上来,吴天亮说:
“张师傅,你先忙你的事,我把费用给你。”
“刚说完不用,你拉到吧。”张师傅朝前走。
“是呀。”小香抱着张师傅的胳膊,回头对吴天亮说。
吴天亮窘迫不已。
“黑天,听张师傅的吧。‘郑大年站在前面说。
“我带你们去找人,估摸能快。”张师傅说。
吴天亮连声道谢。
他们敲开了一扇青色的盼盼防盗门,一个中等个的干练的男人站在房门口。看见张师傅和小香,他立即笑容可掬。他又看了看吴天亮和郑大年,把房门全部拉开,请他们进屋。
吴天亮和郑大年客气的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接过房主递过来的茶水。
“杨君,我老乡,又是一家子。”张师傅向吴天亮和郑大年介绍。
吴天亮和郑大年站起身跟****握手,报上各自的姓名。
杨君显得很高兴,让他俩坐,然后问起了小香:
“衣安问你好几次了,咋不来了呢。”
小香裂开嘴乐,眼睛都笑得翘起来,她指着张师傅说:
“他不带我。”
“宏伟过分了。”
张师傅笑。
吴天亮和郑大年这才知道,张师傅叫张宏伟。
吴天亮不敢碰小香的目光,他的心被小香不带丝毫掩饰的笑容再次打动,这种感觉给了他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