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夜幕降临时，陈翔身着黑衣，戴了顶灰色棒球帽，悄然走出出租屋，行走在城市黑夜笼罩下的阴影之间。
出租屋位于老城区，不在新城市规划的范围中，基础建设已经停滞，小道间电线杆上的路灯年久失修，灯丝不知多久没有重新亮起来。
有能力的人早就离开了这里，没能力的只能留在这里挣扎。同样，这里租金便宜的房子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天堂，也是黑暗滋生的乐园。
但今天，这深邃的黑暗为悄然离开的陈翔提供了绝妙掩护。
陈翔尽量贴着墙垣走，每到路口装着不经意四下扫视，如果没有人则继续向前；碰见路人的话，他便拉低头上的棒球棒，压低声音举着手机一副通电话的样子。
一路上，他碰见几个醉醺醺的小混混，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但更多是一些和他同样打扮的人，在这个相对混乱的区域，更多人为了保护自己低调行事。
若放在繁华的灯光下，陈翔模样会显得些许鬼祟，但这里，再正常不过。
当然，其实陈翔也大可不必装作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在告诉陈于涛这个计划后，陈翔便没想过刘宇坤会不知道，无论伪装得多像路人，但他身后肯定吊着几只刘宇坤的眼睛，而且客车上，也一定有人在候着他。
刘宇坤想玩弄自己于股掌之间，只会让人监视而不会阻止自己上京都。这一点陈翔有自信。
但装样子也要装得像一些，一个完美的欺骗计划中，时间、地点、人物动作和神态都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棒球帽檐阴影里，陈翔笑了笑，最后看了眼夜色朦胧的老城区，转身融入五彩缤纷的繁华都市。
……
关于陈于涛向刘宇坤报信这一点，陈翔没有猜错。两天前，两人搬完家后，陈于涛随便编了个朋友找他有事的借口溜了出去，躲进一个没什么人员走动的巷子中，拨通电话。
“坤哥，坤哥。”
“嗯？”
“陈翔想去京都找人对付你，后天去京都的票他都买好了，而且，他也不让我跟着他，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人把他拦住？要不……我下午再劝劝他别去。”陈于涛焦急道，有些语无伦次。
刘宇坤捧着电话，按脑中整理了下陈于涛带来的信息，听见陈翔要去京都，来了兴致……看样子陈翔终于要吹响他反击的号角了，有趣有趣。
他安抚着情绪激动的陈于涛说：“别急，钱不会少你一分的，你先具体给我说说。”
刘宇坤一句话戳中陈于涛最关心的点，听到钱不会少一分，陈于涛情绪很快平复下来，他调整着语速，组织了会儿语言说：“事情是这样的，早上我去帮他搬家时他突然告诉我要去京都，票都已经买好了，说是那边还有认识朋友，准备找人来对付你，报父母的仇。”
刘宇坤不急不慢说：“哦，对付我，怎么对付法？走白道还是黑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后面我问他要找什么人时，他也不说，只是说了句死马当活马医，让我别管，看起来他也没有把握，哦……对了，他还说如果让你很快知道的话，就没用了。”
死马当活马医？很快知道便没用了？刘宇坤琢磨着这几句话里的信息，脑海里闪过一遍京都中有能力对付他的人，没有找到能和这些话对上的人和线索。
他满脑子疑惑问：“陈翔为什么不让你跟着去？”
“哦，是这样的……”陈于涛把上午陈翔交代他的事说了遍。
电话另一端，听完陈于涛的解释，虽然还是不明白陈翔去京都究竟要干什么，刘宇坤心中也踏实许多，陈翔如此费尽心思想骗过自己的眼睛，肯定有他的理由，但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动向，无疑于击中陈翔的软肋，只要以不变应万变便足够了。
想到这一点，刘宇坤感觉自己在陈翔身边安插一只眼睛的举动真是英明，连带感觉贪得无厌的陈于涛顺眼许多，他轻松地笑道：“没事，你就按照陈翔所说的做，若是陈翔还有什么举动随时告诉我，至于京都那边，我会派其他人盯着他的。”
“好的，坤哥，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
站在城市最高酒店的窗口前，刘宇坤挂断电话，望着底下车来车往人群川流不息，慢慢把手举至眼前张开，挡住下方的风景，突然生出万丈豪情，感觉世界尽在掌握之中。他邪邪笑道：“陈翔，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
……
走出老城区后，陈翔乘坐公车，来到客运站，然后取下头顶的棒球帽，理了理衣服。
他所处的西州是西华省省会，作为华夏最繁华的省份之一，西州人流量极大，每天无数人怀揣着梦想来到这座城市镀金，每天又有无数人带着疲惫伤痕累累归去，犹如轮回的时钟，人群的血液永不停息的流4动。
临近年关，此刻的客运站更是人山人海，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或坐或站或聊天或睡觉……占据着客运站每一处角落，陈翔一边拨打着电话一边在推推攘攘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找到帮他买票的黄牛。
付钱接过票后，还有十分钟发车，陈翔又挤进拥挤的人潮里，气喘吁吁地走进候车厅等车。
一进候车厅，刚站住脚的陈翔还没来得急歇会儿，便看见坐在座位上等车的人瞬间起身，提着大包小包排出一条不短不长的队伍。他抬头一看，墙壁上的LED指示牌正好显示西州通往京都的客车正在检票。
见状，他也赶紧跟在队伍后方。
“诶，别挤啊，你挤到我孩子了。”排队间，前方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嚷道。
“对不起，对不起。”妇女身后穿着黑色棉袄的中年男子一脸尴尬，不停地道歉，显然是刚才不小心碰到妇女怀里的婴儿了。
妇女把奶瓶喂入婴儿嘴中，但婴儿的哭声还不停地持续，越来越大。
“吵死了，这一路有够烦的了。”陈翔前面二十出头的男孩看见这一幕抱怨道。
听见前面男孩的抱怨，正微笑着聆听着前方婴儿啼哭的陈翔心中微微一叹：不烦的，过几年你就会知道现在的社会多么美好了，因为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人啦。
其实之前在客运站拥挤的人潮里挤来挤去的陈翔十分享受，经历过大变革的陈翔无比珍惜如今社会的每一分每一秒，他望着喂奶的妇女，聆听着耳边各种声音，心里感叹了一句：人多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