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我不是偶尔披了人的外衣才在四季里穿梭,也许我这样的恭维自己是为了确信自己是自然之子。于是亲爱的请你记住:假如有一天我有幸被春天的花,或者冬天的雪,或者咆哮的大海带走,请为我高声地祝福并原谅我的剑头曾经无情地刺向过你的丑恶之处。
2007年的雪
一
雪,飘飘而下,很零星的。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匆匆。
早餐店的生意很好,炸油饼的师傅笑咪咪的从油锅里捡出一个熟的又放进去一个生的,进进出出的客人男的多女的少,都是上班和打工的,天上有零星的雪花很诗意的飘落下来,纷纷扬扬,比刚才愈见多了。路边的梧桐在静默着,不敢轻微的晃动一下,仿佛怕惊了雪花梦幻般的飘飘降落,扰乱了它的自然行走。它像大气也不敢出的父亲或者母亲,装着没看见似的不动声色的感知着这些久违的孩子们悄悄而来。
其实心里早已欢喜的不得了,但不愿惊扰雪花悠闲飘落的全神贯注,它早已准备好用无声的爱为这些精灵准备好一树的花枝。
雪花就穿过它肢体间的空隙,落在地上,一下子就不见了,有些就落在它的身上,它还没来得及微笑,只轻轻一瞥,雪花就笑软了身子,钻进它的肌肤,令它干渴的身体痒痒的酥了一下,但它不能笑,还是不想惊扰了它的雪花,只是款款的无察觉的更加伸展开怀抱迎接这些美丽的天使。
灰蒙蒙的天气,愈发显得毛呆呆的,像积聚着一股力量,马上要以某种形式去淋漓积压在心中的情绪。空中穿来汽车刺耳的喇叭声,像要穿透这股灰蒙然后撕破天空。热闹的早餐店门口,急驶而过的开着灯光的摩托车,还有那不绝于耳的你来我往的汽笛声。
突然就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面对着像电影一样的生活。面对着姗姗而来的雪花。
二
喜欢就着室内的热闹与温暖,感觉夜空静悄悄的怒放雪的纷扬,那是天降快乐与浪漫的协奏曲,那是白色的小舞娘,那是叫人眼馋的、想捧了它入怀,却又捉不住的激动。只有静悄悄的注视,疼爱,才能零距离的接近。
吻我吧,你这美丽的精灵,吻我的眉毛,眼睛,鼻子和红唇,还有我急促的呼吸。我不能就这样只给你一窗温暖的灯光,让你接受被家召唤的诱惑,我不能只给自己一个舒服的姿势,听你在冷清的窗外舞蹈的声音,我不能只让自己闭上眼睛的疲惫,用想象去注视你在夜空满世界的飞吧。
于是我听到自己幸福的打盹,心与心的交流让我无限制的伸展肢体,我让灵魂带上心的声音去夜空,去大地,去田野,去沟壑,去满世界的抚摸你的胴体,惊叹你毫无选择的降落,不像我戴着尘世的垢埃亵渎你无往不前的美德。
三
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一眼银装素裹的世界,而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些纷纷扬扬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这些美丽的白色精灵,被天公串成茸茸的片片珠花落满世人的心,落满我的窗口,直接滋润着我的眼睛,把我与遥远的天外拉的如此贴近,天与地是如此的亲密。
原来人间与天堂真的可以如此亲近是因了这些白色的精灵。那是积聚了一冬的干燥终于孕育而出的美丽,你追我赶,集结成群,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一开始像一首梦幻摇篮曲,慢悠悠的,紧接着就如雨落的线条,愈落愈急,而那变化速度之快只在恍惚之间。话没落地,你看它又放慢了脚步,像老人间的絮语,像新娘子的红晕,又像少女的羞涩。
两只鸽子从窗口飞向屋顶,听不见扑楞楞的声音,是雪花的梦幻曲吞没了一切有形的声音。那是一些流动的无声的音符,像急着赶集的人群,没有了刚才的从容,只想急着与大地交易,却被先来一步的姐妹占据了母亲的身体,于是一个个一群群默默地覆盖着彼此,不争,不抢,不怨,只把洁白与纯净留在人间,把梦幻与童话写进诗人的记忆。
你看它们一路飞舞而来,上下翻腾,左摇右摆,辛辛苦苦,飘飘洒洒。
那流动的是雪花,静默的是屋檐,大树,冬青,矮墙。一条条银色的带子挂满树的枝枝条条,一朵朵棉花簇集在院子里的花树枝叶上,就连路边的野草也被全副武装成一沓沓,一条条纯种的白狐尾一样的花团。
是谁创造了这些美丽的六角形的白色精灵?让天与地如此安静,是谁赋予你洁白的外衣,让世界如此纯净,是大地还是苍穹?是人类还是自然?是本质还是模拟?是浪漫还是作秀?不,都不是。不,一切又都是。你这天与地之间的信鸽啊,你是大自然有形的声音,是苍穹无声的乐曲,是我与你的眼泪在前世的约定,是因了那个美丽的梦想,而在今生,让我的眼泪与你的洁白、纯净交织出一首无言的默契。而我眼中滚落的珠珠晶莹便是你落在我心里的纯净,从前世一直走到今生。
你直接落在我的心弦上,跳动出一曲曲说不上名字的轻音乐,带着我的心一下子就回到童年,回到故乡,回到母亲家的老屋,回到母亲的热炕头,我就躺在炕上,看着窗口,听着母亲的絮语,眼睛盯着窗外自天而降的雪花落在邻家的屋檐上,落在我家院子里干瘦的枣树上,并把瘦瘦的白狐尾披满枣树的枝枝杈杈。我就睡在母亲的热炕头,感受你温暖的召唤一直到梦里头。
你自天外而来,我就在人世等你,这是千年的约定,注定今生我与你融为一体,化为甘霖。这就是我要的爱情,你有你的自由,我有我的从容,而我们又是多么的默契,用眼神与眼神的交流,用心灵与心灵的缠绵,用天上人间的路途抒写我们不变的永恒。
四
已经是第三天了,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只是朵儿比昨天小了。
一样的飞旋着而来。
地面全是白的砂糖,或者是盐,或是白面,反正都给人一种奢侈的耀眼与浪漫,全世界再也看不到行人道与车道,世界本来就没有路。我有幸在2007年的深冬,感受世界从零开始,感受人类从最初的善良与纯洁开始。至此,我没有一句话可以表达我的感动,没有一个词用来形容雪的晶莹,我只是在祈求,祈求时间的静止与永恒。
连日来的冷空气已冰冻了雪的世界,雪花可以在任何地方叠垒在一起看世界了,与其说是它们在看世界,不如说是世界在看它们,是雪用洁白掩盖了一切的脏乱丑,还原这世界一个亮晶晶的纯净。平时我们用纯洁如雪形容一个女子的纯与儿童的天真,今日我拿什么来形容雪的纯洁呢?
只有白的玉了,只有透明的钻石了。
而玉太温润了,无法诠释雪的冰晶与个性。
而钻石又太坚硬太耀眼了,无法表达雪的柔情与谦和。
那就只有白糖,只有棉絮了。
不,它们都不是,白糖哪有雪的爽口,棉絮哪有雪的轻灵,所有的一切哪有雪的高洁与浪漫才情。
只有雪是自天外一路飞歌而来的仙女,披着六角形花瓣的风衣,一路看尽苍茫宇宙,怀抱一颗温润蓬松的虚心,遇温而化、遇坚而和,不强求太久的停留,不挣扎与谁能共。洁与脏一视同仁,高与低共赴痴心。任你是坚强的柔软的美丽的或者肮脏的,一切都是它钟爱的群体,没有丝毫的选择与挑剔、埋怨与离弃。只有它这样的白雪仙子,才能擦亮世人的眼睛,毫无怨言的落而无悔。
它飘过我的窗台,轻轻地落下,稍侯,慢慢地融化了身子,只为滋润成一腔柔情,种在我的窗口,要我用一生的记忆把它捧在怀里,轻拥、礼赞,并写进生命。
五
每每走进整片的雪花,踩在松软的洁白的耀眼的雪地上,都有一种很奢侈的感觉,就像踩在一片白糖或者白面上。
那些弹性的雪的肌肤,托着我的身体,让我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于是腰肢舞动起来,连同生命一起旋转,奔跑,呼喊,脚底飞扬起雪花,双手张开迎接源源不断的天外飞客。
如果你也幸好在郊外,就能看见我因了这可爱的精灵而变得与宇宙如此息息相关,它能还原我本来面目,使我匍匐在白雪无边的锦缎被上,打滚,翻转,腾跳,哭泣,喊叫,静默,闭着眼聆听,睁开眼仰面朝天接受满世界的一朵朵一片片的晶莹与纯洁,并吞咽它,直至雪花冰冻了我的眼泪。
再没有比这床洁白的棉被更奢侈的享受了,再没有比这白的锦缎更浪漫的希求了,再没有比这无边无际的纯洁更能还原我的灵与肉,使之更彻底的纯净与激情四射了。
躺在野外的白雪里,舒展开四肢,你会突然就觉得自己与天地合一,那满面的雪花纷纷而下,只让我感觉天幕都在放下,我就像一张无边的母体,可以容纳这所有的天际,无法抑制的笑出声来,流出泪来,雪花迅速舔着我的眼泪与我同笑,天与地如此厚爱我,令我长时间的眩晕。只想,就这样静静的躺着,直到,雪花再一次地吻住我的眉,我的眼,我的红唇与肢体,还有我正在出窍的灵魂。
我就是这人间白雪的极致,就这样渐渐地化作雪花与它共生死。
六
已记不清今天是雪来的第几天了。
儿子说今天的雪好绵,我不解,只是笑笑,我与他在学校外的旷野里奔跑,行走,我看到这些小小的雪花更喜欢咬着我们的衣服去行走浪漫。雪花还在飘,儿子在得意的笑。
太阳却似含羞少女的红晕,柔柔软软的想要出来,却又害羞的飞出一些霞光,与白雪碰了碰面,就又躲进了天深处。雪花还在飘。
耳边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使人想起久远的少年时光。也曾在这样的雪天辛勤的背诵着课文,却要面对这样美丽的精灵幻想自己的未来,只是当时纯洁如雪的少女心思那知道要经历世间的蹉跎与磨砺,还要走过肮脏的圣洁地,留下些许可耻的行踪,但我始终为自己保留着一方如生命般纯净的圣女地,也常常在此来清洗我越来越世俗的身心。
如果说我喜欢雪的缘故,便可以追溯到我那圣洁如雪的少女时代,那是一次意外的漫天大雪,曾经,挟裹了我朦胧的少女情怀在一片纯净的苍穹中与雪花共羞涩,对雪的纯洁的崇拜,甚至敬仰,甚至五体投地便是我骨子里最真诚的顶礼膜拜。
就连我平日里的家居服,还有床单还有被罩还有窗帘,无不诉说着我与雪的渊源,我甚至幻想我的前生是不是也是雪的肌肤,我常常把自己埋进那种洁白里无法自拔,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苦,我为什么有一点才情,可又为什么要懒惰到不能自抑,我为什么要疯狂,又为什么要萎靡……所有的问题搅的我无法自生,于是有时候我总想犯罪。
也许犯罪会让我有一种实在感,我不会觉得自己是飘在天空的尘埃,但我尝试过蒙羞的罪恶就像有一条耻辱的链带勒紧我生命的枷锁,使我喘不过张口呼吸的气流。一线游丝,是我选择自贱的窒息的恶果,又是给我一线生机的曙光的微波。
就像我不曾污染的心灵,终究没有走过那片沼泽地,于是我终于知道纯洁的可贵,只是我渐行渐远的心灵依附着我渐行渐老的容颜,能否为自己一直系着那条纯洁如雪的飘带走过渐行渐荣的浪漫岁月。相信自己,纯洁如雪的善良不变,洁白如玉的爱心永存,我将用一生的坚持,守护我心灵的方寸之地。
但我一定不反对自己要变得刻薄,就像这漫天的白雪一定要遮住丑恶。
七
我如今坐在风源大厦的12层楼内,耳边传来木工绞割木板的声音,阳光从窗玻璃斜射进来,我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游移雪的亮丽,窗外是满地的白雪托着的童话世界,被阳光亲热的注视着。
我的心恍惚又安定。
安定的是终于听到了开机声,也就是“凤滨女子俱乐部”的设备工作开始制作,恍惚的是又一轮新的挑战在我身上又一次发生,我自己有点不大相信,因为我曾经发誓不再在生意上磨砺心脏,可是誓言有时候会被生存压力取代地位,就像建造在黄河岸边的家,在面对泥石流的侵袭时,我们不得不舍弃它而在安全地带重新建造一个新的家。
可是我还是不自觉的问自己,这是真的吗?
窗外好像起风了,我听到北风呜呜的嘶鸣声,在夜里我会害怕这样恐怖的声音,仿佛魔鬼来临前的风鸣,而今这是在阳光下,再听那呜咽就显的苍白起来,这世间一切的阴霾在阳光下总是会显的黯然失色。
而我囫囵之生命在恍恍惚惚中已快走过人生一半,从没有人教我如何做一个好女人,一切优秀的品质是来自娘胎还是来自母亲对我的早期教育?我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摸爬滚打的不断完善着自己,而我的善良与不服命运摆布的倔强又是来自哪个部位的杜撰?
我一路坚持着善良为自己的不屈呐喊,尽管我的微笑被某些人的冷眼刺激的不再波光闪闪。
没有人看的懂我藏在骨子里的傲然,没有人体谅我善良与宽容背后的心酸。有时候世俗的眼光会刺伤我的品德,我只在心里对自己加油:坚持,坚持,再坚持!
太阳,又一次躲进灰暗的云层,雪花,再一次的从遥远的国度一路走来,我的心又一次轻舒了一口气。我是喜欢雪花的一次次降临的,可是我的喜欢并不代表整个世界都需要源源不断的雪来,就像我天生的善良与微笑,用滥的话也会被人诅咒的,亲爱的,你能不能悠着点,有什么心事,咱们明年见面不好吗?你不会是被人类的渴望、崇拜、赞叹,迷惑了心吧?
雪,依然在静静的落下,无声无息,直到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伤害,就是这一次百年不遇的大雪,令世界面面相觑,无法招架。但你无法拒绝它。
雪,依然在静静的落下。没办法,它是宇宙的女儿,谁也无法阻止它。
那你去敬畏它,并对它大声的喊句停止吧!
于是你喊了,但你用的是赞美的口气和无奈的怜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