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晨露,天幕才渐乏黄,却见旭日冉升,紫气东来,天地间元气翻滚,灵机涌动。
转眼三天已逝。
今日,涅尘依旧是晨曦起床,在茅屋外打练八荒伏虎拳第一式——踏虎拜山!如今这一式九招,业已纯熟,自身体质也较之以往强了不少;心脏之处,隐隐有种鼓胀之感,似是有一股气在其中翻腾,欲将破壳而出,涅尘知晓,这是修炼的第一步,精气元化,气机将出的征兆;待第一缕气机破出心脏之时,心脏便会蜕变成祭心——祭道之心!自那以后,本源气机固守祭心,心养精血,血衍祭气,气通周脉,祭道第一步便彻底踏出了。
只是,涅尘隐隐间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自己这情况,也太顺利了些;秦豹曾说过,若体内膳食不得补充,精气不良,强行引发祭心的话,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五脏俱损,损生折寿!
“罢了!此举一过,生死病灾,听由天命!但愿一切顺利..”
“跨步前踏,如虎过隙,拳由心动,随游心间..”
“咯吱咕嘎…”
双手握拳,拳法运动之间,来去闪影,猝急停动,一阵骨络肌肉碾压的气破之声传来。!
呼!呼!呼..
一阵呼呼声响起,不知是那孩童身影挥动的声音,还是拳练多遍的气喘之声
时隔少顷,拳练三遍,心脏处膨胀之力愈发强大,一股钻心的疼痛由心而发,痛汗淋巾,干唇欲裂,涅尘感觉自己心脏快要炸开了,拳法再打练下去,他都怀疑心脏会不会“嘭”的一声,炸开了!
涅尘练拳的动作一顿,停下身来,只见他脸色紫红,汗滴从发梢滴落,滑过额头,流入眼角;他那破旧麻衣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
“如此.不行啊!最后一个招数——御虎分鬃,不能再打练了,精气走脉和拳法套路道很是顺畅,可心脏承受能力有限,在精气不足,气血亏虚的情况下,一旦气机破脏而出,我注定会心血溃丧,弄不好,真会猝死于此.”
涅尘顿时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境地。
“当可记住!不论何种修炼之道,在与人斗!地斗!天斗!当念头通达!勇猛精进!心无虚顾!方可渡过道之彼岸!”
不知何时,一股仿佛钟暮锤响之声,透过无尽虚空,直透心底。
“顾不得了!今日不成道,苟活有何用!与天斗,其乐无穷!老天若是再收我一次,我涅尘也认了!不入祭道,宁可死!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我偏不信!老天还要再收我一次!八荒伏虎拳第一式第九招——御虎分鬃!”
涅尘浑身一颤,抬头往云天之上看去,忽然面色平静了下来,似是下了决定。
只见他那单薄的身影再次在茅屋前挥动了起来,赫然便是踏虎拜山的最后一个招数动作。
“咚!咚!咚!”
一股心脏跳动之声彷如透过涅尘的身体,穿射而出,越来越响!
“轰!”
一道耀眼的血红色气芒,从涅尘的心脏穿透而出,那一瞬间,伴随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撕裂之痛,极致的痛楚造成了大脑晕眩,而此时涅尘全身脉络各处的精气,纷纷涌入他的心脏,每涌进一分精气,心脏处的撕裂之痛便少一分,但还不等涅尘松一口气,那道血红色气芒就在他周身的脉络中各处穿行,所过之处,经脉纷纷涨裂开来,撕裂之感瞬间扩遍全身!那种刮扩经脉的疼痛,让他痛得牙腮紧咬。
血红色气芒的一次次游走,也等于冲刷着涅尘的身体,婴儿出生之时是最纯净的,出生后则会沾染世间尘埃,可涅尘早已年满三岁了,体内杂质已经堆积了许多,此刻,随着这血红色气芒的冲刷,很快又变得无比的纯净,如同初生那一刻般的纯净!
只是被冲刷的那一瞬间开始,涅尘便感觉全身气血翻腾如沸,血肉经骨“簌簌”作响,痛楚之处,瘙痒难耐,摸又摸不到,抓又抓不着,犹如万蚁噬骨般,痛彻心扉!
如此反反复复,涅尘只觉得浑身犹如巨锤炼肉,又如钢针穿心般折磨,实在是难以想象的痛苦!
“痛煞我也!啊!!!”
这一刻,涅尘仿佛感觉自己灵魂要脱体而出,是升华?还是回归故土,就此死去?
“也许,死了就可再度回到前世,还能再见到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万万年。
一次又一次,涅尘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经历过几次生不如死的痛楚折磨了,他真的不想死,一死万般皆空!只要活着,他才能有机会踏上修炼之道,才能在这个精彩的世界找到生存下去的意义!
只是,涅尘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好像是涅尘前世的声音,却又充满着蛊惑的味道。
“睡吧!睡吧!睡着了,便不会有痛苦和折磨了!睡吧..”
就在他昏昏沉沉,即将放弃挣扎,沉入了睡眠之时,从心脏之处猛然传出一道玄黄之光,沿着体内各处的经络游走起来,这道玄黄光芒所散发出来的能量气息,彷如是万物生命之源,不出片刻时间,便将涅尘那被血色气芒破坏得惨不忍睹的经络修复得没有一丝伤口。
却说,在涅尘即将灵魂归西,心裂脉断而死之际,突然感觉在万般痛楚折磨的灵魂之中,传来一道酥麻的爽意,而且这种酥爽温暖的感觉还愈加强烈,他精神猛然一震!
脑海中闪现过很多画面,两年前逝去的母亲,那慈爱的微笑,充满着融化世间所有冰冷的温暖,那瘦弱且又苍白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脑袋,仿佛要将无限的爱留给自己。
最后的画面,是那些无尽的嘲讽和各类杂出的谩骂:
“妖娃!你不是人!你只是个怪物!全身会冒火的怪物!”
“哈哈哈!笑死我了!妖娃也要学我们修炼?怪物还需要修炼吗?你喷一口火,就可以烧死我们啊!就像烧死你母亲一样!怪物就是怪物!畜生都不如,连自己母亲都要杀!”
“是啊!这妖娃是没有人性的!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免得他这怪物一会又发飙了,将我们也烧死了!”
“怪不得村长要丢弃他呢!像他这种人早就应该扔到祀台祭杀!以免往后出来再害人!”
“也别说哈,这怪物的命也真硬!一岁的时候就将他抛弃到后山了。本以为他会饿死或冻死,结果没想到,他硬是活下来了,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切!都说了,他不是人嘛!妖怪当然命大啊!”
“嗯!是的!”
“走吧走吧!不要让他听到!”
“怕什么!他身上的火从上次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你没看村里不让他跟着我们一起修炼吗?说明村里是嫌弃他是个废物!瞧他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我一拳可以塞死他!”
“可是,万一他那火又冒出来了呢?”
“也是,我们还是离他远点,珍爱生命,远离妖娃!”
“哈哈哈.”
..
一声声像是诅咒一样嘲讽谩骂,在涅尘脑海里旋转不停。
“不!我不甘心啊!难道我今生就注定不是修炼的命吗?前世光影无邪,孓然一生,此生又误杀生母,遭父遗弃!幼岁乞讨,孤苦一世!为何世道苍天要如此针对我啊?难道我涅尘重活一世,就为了当一辈子的怪物吗?我不要!我不要这贼老天安排的破命运!我要证明给天下人看,让世人都知晓!我!涅尘,不是怪物!不是废物!倘若这世间真有苍天,我涅尘以魂血盟誓!待我踏入修途,必登顶封极!与你论理一番!给我自己的前世今生,讨回一个公道!”
此刻的涅尘,愈想愈烈,怒言于野!怨愤滔天!
恰巧此时,九天之外,一道鸿蒙之光划破寂静.
荒越山东方,天之极,华盖初升之处,一缕紫色毫光一闪即逝,转眼便落入了涅尘的体内。
“轰!.”
涅尘仿佛听见脑海深处传来一道震天巨响,接着,在他经脉内穿行的那道玄黄色光芒和血色气芒,同时回归心脏之内。
而后,心脏内迸发出一道赤色光华,由中府穴直冲体外,那一刻,涅尘胸口处光芒大放!
只是,谁都不曾发现,这赤色之中,还含杂着一丝血色在其内。
赤色之光冲出涅尘体外,如同一道绝世剑煞,在瞬间划破了万丈云层之后,却又在呼吸间急速收回,消失在涅尘的胸口之处。
早晨,紫阳初现,雾霾弥漫,这道犹如利剑破空的光华,在炎虎村中,倒是无人发觉。
而此时的涅尘,已经支撑不住了,渐渐失去了知觉。
在昏过去之前,他只看到了自己胸口之处赤光大放,照亮了方圆三丈之内。
“我终于还是成功了!呵呵.”
这是涅尘昏过去之时,脑海里唯一闪过的念头。
..
却说,清晨一早,有些早起的村民,似是隐约听见后山之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凄厉的痛呼声,惊起许多的风灵鸟和南云燕。
炎虎村后山之处,本就少有人来,何况还是晨曦之时,更是无人问津。此次,这些隐约听见痛喊声的村民,在猜测到是妖娃后,便任由其死活,更无人前来看望。
“是后山的妖娃在鬼哭狼嚎!不要去管他!又不知这次是闹的哪个幺蛾子!”
“也真是的!大清早便瞎折腾!两年都饿不死他!命还硬得很咧!”
“是啊!谁让他是妖娃呢!”
“嗯.”
..
“嗯?.是那孽子?”
首领庭院,坐于石凳上的涅云虎,此刻突然疑喃一句,站起身来,目光似是穿透村中阻碍,看向后山涅尘之处,而后一句莫名之语吐露出来。
“哎,莫要怪我.”
刚从涅云虎家中出来,准备去往演练场的秦豹,遇上了村中的匠师——夏甫阳,也就是夏芸的父亲,只见他身穿露肩赤皮袍,一米八几的壮实身材,手臂粗壮有力,短发黝黑干练,双目炯炯有神。
两人相谈不久,便听见一喊叫之声从后山之处传来,以他二人的修为听力,很容易便分辨出那是涅尘的痛呼声。
“甫阳,你听.”
秦豹探耳一听,往后山之处一指。
“嗯?是那小子.豹子,你如何看?”
夏甫阳不由对秦豹询问了一声。
“哎..天纵之资,奈何潜龙在渊,难有升腾之日啊!膳养不调,精气亏虚,而又强行引燃气机,导致祭心生变,痛噬心骨!心魔顿生!危矣!他那身天赋,若是就此便毁了,就真是可惜了!如今,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秦豹负手于背,昂首向后山的方向望去,眼神微微一凝,一声叹息轻轻从他嘴里吐出。
夏甫阳顺着秦豹的目光,向后山望去,摇摇头,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