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又是两天后了,是被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看看队上来了一帮小兄弟,梁建国带着艳玲、一枝花带着小文,还有梁建国班里的三个,一家人在吵吵戚戚的。我就喊“小梁,来把你哥扶起来”。
当时一群人全然没有注意到我,听我一说话可能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的转过身来围上来看着我,各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看着众人的表情,我迅速想到丈母娘的那一段话,感觉脑袋疼得厉害,心中却就是一个念头,我要站起来。艳玲凑近我说“你醒了,哥,你等会儿,宋姐出去洗衣服了,一会儿等她回来吧”。
见谁也不扶我,我有点怒了。我感觉是在拼命的喊,其实是很微弱的声音,又对一枝花喊“宪华,你来把我扶起来”。
可能是看我表情不对,梁建国和一枝花赶紧过来,把我扶起来倚着床头坐好了。我冲梁建国一伸手说“小梁,给我颗烟”。
小梁迟疑一下说“哥,这是医院,不让抽烟”。
听梁建国的话,我也略有所思的意识到在医院,但是心中烦躁的很。气呼呼的喊“你哪那么多屁话,给我一颗”。
梁建国跑到门口开开门两边望了一下,又回来看了看大家,没再说啥,点了颗烟递给我。我接过来急不可耐的狠狠地抽了一口,顿觉苦涩难闻,辣嗓子,呛得连连咳嗽几声。顺手扔在地上说“你******糊弄我是吧,几分钱买的破烟就给我”。
梁建国满脸的诧异,过去把烟捡起来,看了又看。然后一拍脑门笑呵呵地说。“哥,还是以前咱天天抽的烟呀,你都一躺十多天了,可能嘴里不适应了,不如干脆趁此戒了吧”。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说“是呀,你干脆趁这机会戒了吧”。
梁建国一说,我低下头来半天没说话,惊异自己怎么会在这躺了十多天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琢磨啥。等一会看到身上穿着病号服,这才好像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知道自己在医院,努力去想以前的事儿,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四周看看,见坏种没在,好像突然想起啥来了,冲一枝花喊“宪华,老坏怎么不在,他们那口井压裂完了吗”?
说着,抬腿想要下床。一枝花赶紧过来按住我说“哥,你放心,井上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养病就行。老坏他们那口井前天压裂的,很顺利。前几天,咱队长也来看你了,只不过你昏迷不醒不知道罢了”。
一枝花说完,我心中好像放下了点什么。但是还是想起来,抬抬腿,感觉左腿麻木不听使唤。就又说“来,你们帮我把身上这身破烂玩意换了,扶我起来走走”。
梁建国和一枝花对视一眼,犹豫一会儿,同时说“你能行”?
一说完,梁建国就笑了,笑着说“花儿,咱哥应该没问题,上次我来你不在,那时候哥还意识不清,一个医生伸着手在哥左手里,让哥使劲握。好半天哥都没反应,医生就说了些我也听不懂的话,正准备走。哥突然把他的手握住了,并且握的他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嗷嗷的叫松开。我们好几个人才把哥的手掰开的,照这样想来,咱哥起来应该没问题”。
梁建国这一说,我闭上眼想想,好像脑子里有那么个画面。就说“别贫了,赶紧把我扶起来”。
两个人过来帮我换上我自己的衣服,把我扶下床来。这一站起来,只觉脑袋沉得不得了,脑袋里嗡嗡的,整条左腿没有任何知觉。他们把我扶到窗前,我让他们松开我,自己扶着窗台站在那。看着窗外的蓝天,感觉两眼被阳光刺的睁不开,赶紧抬手遮挡一下。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声,真是两世为人啊。
微风吹来,更觉得脑子里是满脑子浆糊,啥也想不起来。使劲儿晃晃脑袋,站在那任由风吹着,慢慢地丈母娘的那些话一遍遍回响在我的耳边。心中更是坚定了一个信念,我一定要好起来。
正在想着,老婆端着脸盆推门进来了,看我站在窗前,惊得站在门口张着嘴没说出话来。眼泪在眼眶中直转,终于没能忍住掉了下了。扔掉了脸盆,带着满脸的不信走过来扶着我,低沉着声音带着哽咽说“你怎么起来了”?短短的几个字却是带出了无比的关心,我也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我已经有点适应了,脑袋感觉不是那么沉了。就一只手松开窗台,拍拍老婆尽量使心情平静下来说“没事儿了,你还希望我躺一辈子呀,走,扶我出去走走”。
“不,不是”。老婆语无伦次的说“医生说你要想站起来恐怕需要很长的的时间,我自己也是这、这方面的……”继而是满眼的泪,一边用手擦着,一边笑出声来。笑几声又哭,哭完了又笑着说“我这是咋了,你好了比啥都好,来,我扶你。我刚才出门前你还昏睡不醒呢,怎么、怎么这么会儿功夫你就站起来了,你能行吗”?
老婆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擦擦眼泪,扶着我在屋里围着床走了几圈。我让老婆松开我,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虽然左腿麻木没啥感觉,但是能一瘸一拐的走。活动这一阵,感觉到不仅左腿麻木,就是左手也不太听使唤,想握拳都难。我不由得一阵苦笑,不知什么心情支使我,竟然张口喊道:“砍头不要紧,不怕麻全身。死了他夏明翰,就剩咱李亚斌”。说完,不由的仰头哈哈的干笑几声,眼泪却不禁掉了下来,满腹的苍凉与无奈。扶着墙走到门口,开门出去了。
扶着墙拖着麻木的左腿,在长长的走廊里慢慢的走,也就十几米的距离吧,就是一身透汗,想住下来歇一下,丈母娘的那些话就回响在耳边,就继续咬着牙往前走。任凭老婆怎么说,也不答话,直到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下扑到在地上。老婆想来扶我,我气狠狠的说“别管我,我自己来”。趴在地上,眼泪却刷刷的流下来。稍微休息一下,晃晃脑袋在胳膊上擦干眼泪,再咬着牙硬撑着爬起来继续走。
如此在走廊里坚持着走了两圈,回到了病房,躺在床上对一枝花说“宪华,去外边租辆车,把我弄回家去,不住院了”。
梁建国显得有点兴奋,就说“能行么”?
“有啥不行的,咱不在这花这冤枉钱,咱家里不是守着个专家么,回家慢慢养,慢慢治”。
梁建国爽快地应着:“哎,好来,哥,你等着,我去”。一转头又对艳玲说“媳妇,赶紧帮着嫂子给哥收拾东西”。再一指一枝花说“你别去了,你帮着收拾东西吧,你**办事儿墨迹”。说着就跑了出去。
老婆想栏他,可没等说啥,他已经一溜烟跑了。老婆就对我说“你真的要出去吗,还是在医院多住两天观察一下吧。医生说你的腰有旧伤,这几天准备给你治疗呢,还有就是,你左肩的锁骨断了,也没接……”.。
老婆的话,我一句也没能听进去,催促着赶紧收拾东西。一个来时医院判定没救,十二天就站起来的人,就这样也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私自跑出了院。
从医院跑回来,自己坚持着每天起来活动一下。第三天,老婆跑到医院补办出院手续。回来后在家陪了我两天,看我能够轻松的从床上起来,扶着墙在家走动了,也就放心了,脸上有阴云密布换成了春花烂漫。告诉我别出去,在家走走就行,也就上班去了。
在家待了一星期的时间,队上的弟兄们陆陆续续都来家看望我,梁建国给我抱来了各班的工时本,告诉我马上要发工资了。由于一直以来工时都是我开,所以娘们不知道工时标准、也不愿意开。梁建国让我赶紧开完了,他来拿回去,好算工资。抱着本子趴在床上开工时,这时才感到左臂真的支撑不住我这身体,看两页就累的一身是汉,只好躺下休息一下。就这样开一会儿歇一会儿,两天下来坚持着开完了,往队上打电话让梁建国来拿走。
在家待了半月,一个人在家实在待不住了,老婆也劝不住,跑到了队上开始上班。这天下午,下着绵绵细雨,队上没事儿,一家人就坐在队部打扑克。临到下班的时候,一枝花说“咱干的上口井,开抽后一直不出,现在十三队上去解剖去了,我总感觉有点不对。估算他们的进度,今晚十一点左右能起完抽油杆,我想上去看看去”。
听一枝花说这话,我就问“怎么回事,上口井干的啥,你感觉哪不对”?
“上口井下的杆泵,交井后一直不出,刚问采油,说测液面在1350米上,咱们下的泵挂1800,所以我怀疑……”。
一枝花还没说完,我就喊“别他娘的怀疑了,去拿管柱记录来我看看”。等一枝花拿过管柱记录,我扒拉一遍,一看底座上面就一根平式油管,再仰着头估算一下油管根数和抽油杆根数,觉着少两根抽油杆没下到底。就说“宪华,别怀疑了,肯定事儿出在变节上了,晚上请我喝酒,我和你处理去”。
一枝花看看我,哈哈的笑起来,笑够了才说“哥,咱要馋酒了吧就明说,何苦呢”?
一枝花的话把我说愣了,眨巴着眼看着他愣了半天,说“我怎么就馋酒了”?
“看你这样儿,准是出院后我嫂子看的紧,没捞着喝。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喝酒?还帮我上去处理井上的事儿”?说着说着一枝花又笑起来。
我把手中的扑克握把握把冲一枝花一扔,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不用我帮忙是吧?那好,出了质量问题那是你的责任,和我又没关系。毛病我给你找出来了,信不信由你,办不办也由你,队上扣了钱看弟兄们怎么把你给骂死”。
一枝花就摆着手说“好好好,哥,你别骂了,我请你还不行么”。
晚饭没回家吃,和一枝花在小店里要了一盘辣子鸡、一盘油炸花生米,每人一瓶啤酒、一碗面条。吃完饭,等到快九点的时候,和一枝花骑上他的摩托,杀到了井上。到了井上,看人家还没有起完,我就和一枝花坐到人家值班房等。等一会儿,我盘算着要是真的少两根抽油杆的话,还真没处弄,要等到天亮了,事儿就败露了,算是一口质量问题的井,整个队上的奖金就得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