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慵懒的晨光穿过云层照到大地上,在经过一夜的沙尘飞舞,客栈的招牌像是涂了厚厚的胭脂,老气、暗淡,与擦得锃亮的房门同在一个框架中显得极为反差。被人们丢弃在墙角的垃圾,也早已经随风摇摆到街道中央,像是宣告自己的主权地位。
此时的天空并不大明亮,路上除了卖早点的小商小贩,也就只有面色匆忙的远行人。此刻的人们像是来自两个极端的世界,一边是店小二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满不耐烦的推开客栈、茶楼的房门,另一边步履匆忙的远行人似乎在用一种哀求的目光向街道的商贩们喊道,“麻烦快点让开,快赶不上早晨的汽船了。”
从东边小巷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轻纱白衣刚好衬托出那婀娜多姿的身材,秋波含情的大眼却时不时的向四周观望,生怕被人看到。左手紧紧的捏住右衣的袖口,生怕被人发现衣袖里的秘密。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片子,两个麻花辫随意摆动,相比于小姐,更多了几分开朗。
同一小巷,同一拐角,一个面容清瘦、眼圈发黑的青年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后面悄悄的跟着。脸上露出狰狞的面孔,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左手紧握的袖口,时不时的搓一下手,像是很冷,又像是很热。而他与女子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十步之内,不远也不近。
“小姐,要不我们先吃点早点吧,你看这天都还没亮呢。”丫鬟瞟了一眼旁边的豆腐脑说道。
“事情紧急。”小姐依旧紧握着袖口,神情有些紧张的说道。
丫鬟一撅嘴,猛的一拉小姐的胳膊向旁边的摊位走去,而身后的男人觉得机会来了,不急不缓,就在丫鬟拉小姐的瞬间与小姐来了个不期相撞,而紧握的袖口也在惊吓中松了手,至于袖口的东西也神鬼不知的进了男子的口袋。
惊吓中的小姐不经意间与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即慌张有礼的低头歉身向男子表示歉意。而身后的男子并没有注意小姐的举动,匆匆的从小姐的身旁走过。
“小姐,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都不记得这豆腐脑是啥滋味了。”丫鬟并没有注意刚才的举动,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姐拽拉到摊位旁的桌椅边坐下。随即转身一扬脸对摊位旁正忙活的小贩喊道,“老板,来两碗豆腐脑”。
说着也坐到了小姐的对面。
小姐也没注意到什么,只是对着丫鬟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两位姑娘,你们可算来对时候了,刚出锅的豆腐脑,你看还冒着热气呢。”商贩随手一拽肩上的汗巾,麻利的擦了擦桌面,两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也摆上了桌面。
小姐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捋起衣袖正要品尝丫鬟口中的美食,这才意识到袖口的东西不见了。
“春喜。”小姐放下勺子,猛的站了起来,惊得春喜把舀起的豆腐脑停滞在半空中。
“怎么了,小姐。”春喜不慌不忙的将豆腐脑送到了嘴边,还极其夸张的吞了吞口水,与神经紧绷的小姐相比,像是没事人一样。
“东西不见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的湿润的说道。
“什么?”丫鬟像吞了地雷一般,激凌一下跳了起来。
旁边的商贩老板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到了,匆忙走过来说道,“两位姑娘,是不是掉东西了,这天还不大亮,没什么人,赶快回头看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姐迅速的转过头来,对自己刚才坐下的地方望了个遍,正要转身向来的路上寻找东西,丫鬟又突然回过神来,对着小姐大声嚷嚷道,“小姐,东西被刚才撞你的那个人偷走了。”
小姐又摸了摸袖口,回想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似乎也就是这么回事。
还没回过神来,丫鬟又拉着小姐向西南方向走去,嘴里还嚷嚷道,“那个男的向南边的林记绸庄跑了。”
言语之间,丫鬟拽着小姐已经走到林记绸庄的街边,小姐有些迟疑,止住了前行的步伐。
‘林记绸庄?林公子?未婚夫?’丫鬟偷瞧了一眼小姐,也没在敢多说些什么。
可今天奇怪的是,天空微亮的林记绸庄却聚满了人,不过八九层看上去应该是绸庄的伙计。围在中央的是一个面容冷峻,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一看就是绸庄的少主人,林公子。
只见他一只手从绸庄拎出一个衣衫不正的同龄男子,这种感觉就好比一个大力士在屠宰一只小公鸡一般,随手一甩,男子就踉跄的趴到在地上,远远望去,此人应该就是刚才相撞之人。随着男子的方向望去,东西却握在少爷的手中,密封的信封上还保留小姐的涓涓细笔。
瞧着书信的小姐像是乱了神的蚂蚱一般,就听见心跳声砰砰直跳,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张与商铺少爷极为相似的面容,但是那张面容是热烈的,她直挺的站立在林记绸庄的街边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因为在她看来那是她坚实的依靠。
望见这情景,旁边的丫鬟却早已七魂不知八魄的躲到了身后。
商铺少爷也早留意到这两个站在街道尽头的年轻女子,冲着街边冷笑了一声,将已经拆开的信封理了理,随手指了一个旁边的小厮,示意他将信封递交到小姐的手中。
小厮瞧了一眼街道头的小姐,什么话也没多问,麻利的将信封放到小姐的手中,然后迅速的回到少爷的身边,拿过信封的小姐,转头就走,没有半刻停留。
可刚走没几步的小姐就听到不远处的林记绸庄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家福,把他吊在票号门口,也好理理我们林家的威信。”
小姐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然迈着坚挺的步伐,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发抖,低头瞧了瞧紧捏在手中的信封,几个毛笔写的大字,“致远行的元斌”,鲜亮、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