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瞧着竹清,不想自己采回来的花又惹得芙蓉伤心不已。芙蓉却突然的笑了,说道:“正午天气炎热,明日我们一早去采些莲回来!”说完便吩咐着歇息。
竹清和曦儿相视而笑,难得见她有出门的时候。
这日起的早早的,芙蓉仍是一身白色素衣,连着裙带都是白色的,竹清给她插上步摇,她也取了下来,却簪上了一团白色绒毛,飘着两根丝带。素的没有其他颜色,跟这宫中雍容华贵之风不相匹配,可这素色愣是被她穿的别有一番风味。
曲江池,竹清叫不到大船,隔了许久却是找来了一只竹筏,曦儿采着莲,竹筏顺风而下,朝临仙阁的方向飘去,微风送爽,素色罗衣裙微微飘起,当年的莲花仙子多了几分淡淡的愁容,更加惹人怜爱。
竹筏穿过层层叠叠的荷花,芙蓉摘下那些将要凋谢的莲花花瓣,曦儿好奇问为什么。芙蓉淡淡说了一句,“凋谢了也只是随流水,弃之可惜,何不趁它有用之时采了回去晾干做香囊熏熏屋子也是好的。”
曦儿“哦”了一声也采起来,芙蓉采起花瓣,收在罗裙里,满满一团,再从临仙阁返回,太阳已经有些大了,下了舟,芙蓉默默一笑,转过身去撞上了董莹,苏樱也在一旁。这一撞罗裙里的花瓣全部落了下来,随风飘荡,如仙女散花一般。
苏樱瞧着她便说道:“你是被关久了眼睛不好使吗?”
芙蓉微微施了一个常礼,看着自己辛苦大半个上午摘来的花瓣就这样满天飞舞而去。
董莹说道:“看来芙蓉才人还不习惯呀!你如今可不是以前的那个专宠昭仪了,以前本宫见了昭仪都是行大礼的,如今才人见了婕妤和贵妃竟也这般草草行礼。”
芙蓉淡淡的表情,没有做出回应,便又行了大礼。
苏樱笑道:“都什么年月了,皇上有多久不去兰若轩了,那里还有什么才人?跟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以前人人仰慕着兰若轩,个个想往里边钻,如今怕是里面的人个个想要爬出这阎王殿都没有机会了。当真是可怜!”
她身边的宫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董莹一时觉得后背酸楚,就微微扭动了一下,苏樱故意说道:“昨儿个又是妹妹侍寝!瞧着这身子骨非得要被皇上给折腾散了架不可。”
这苏樱说话越来越没个谱了,她再怎么记恨芙蓉,也不至于为了激怒芙蓉说出这样有失身份的话,这句话不知是在赞美董莹,还是这两人面和心不和,芙蓉将脸转到一边,由着她们说。
董莹瞧了一眼她,说道:“昨儿个是皇上的意思,姐姐还莫怪。”
苏樱盈盈一笑,“那也是!皇上虽昨儿个是命本宫去长生殿,可惦记着妹妹的‘凤舞九天’,临时有了兴致召了妹妹侍寝,皇上高兴了,姐姐我自然也是高兴的。”
苏樱见她没有反应,便又说道:“这芙蓉才人以前可是一个人伺候皇上的,竟也伺候的过来,可如今皇上连见都不见了,怕是以前见多了便也就腻了。当然了,婕妤妹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伺候皇上,皇上自然也是看不厌烦的。”她抿嘴一笑。
董莹见她拿一个失宠的人跟自己相比,不是在咒自己吗?况且言外之意还说自己的恩宠还不如这个失宠的芙蓉,也没好生气的说道:“皇上可真是会折腾人,到现在妹妹都还腰酸背疼的,这种折腾芙蓉才人以前是明白的,还是贵妃姐姐有福气,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皇上都不舍得折腾!”
苏樱瞪大眼睛,这分明是在说自己不得皇上宠爱,心中本来压着的一团火这会到涌上心头,她说道:“本宫是好命,以前是太子妃,入了宫便一直都是贵妃,可是可怜了芙蓉妹妹,皇上喜欢了便上了天,不喜欢了便又成了才人,尽管芙蓉妹妹以前有多风光,可不知道收敛,如今也只是落得个皇上再也不踏进兰若轩的下场,当真是这后宫姐妹们的前车之鉴啊?”她看了一眼芙蓉,又扫到了董莹。
这二人真是步步紧逼,苏樱拿自己作比,不止是打击董莹,也是在作践自己,她们二人盯着芙蓉等她的答复,她们句句拿自己当挡箭牌,暗中刺伤对方的同时却是在践踏芙蓉这块挡箭牌。
竹清上前准备说什么,芙蓉暗中将她拦了回来,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说道:“芙蓉不知婕妤和贵妃娘娘在说什么,皇上一向很温柔很疼人!那里有什么折腾之说,贵妃和婕妤的玩笑话旁人自然不会当真的。”
苏樱和董莹有些惊愕,各自负气离去,竹清扶着芙蓉,只见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在那二人离去之后便消失殆尽。道了一声‘走吧!’三人便离了去。
假山后面,皇上放下手中的鱼饵,看着芙蓉远去的背影说道:“她有多久没出来了?”
曹公公小心翼翼的回道:“上次出门是十几日前的事了。难怪刚才奴才在那层层叠叠的荷花影里好像看见莲花仙子了,还以为是看花了眼,不想到真是见着了。”他呵呵的笑着,心想着:皇上刚才也是看了好一阵的,只是没想到是兰若轩的人来采莲。
皇上说道:“今日召兰若轩的人来长生殿!”说完又将鱼饵拿到手中,洒向池塘里。
董莹回到宫中沐浴。云荷为她宽衣,撩开那肌肤上最后一层薄薄裳儿,她怔住了,不敢轻易去碰。只见董莹身上清一块,紫一块,旧的淤青还没有散去,新的淤青又醒目的挂在了那玉背上,右臂膀上又新添了一道深深的牙印,丝丝血迹还未来得急结淤,云荷看的很怕,她瑟瑟发抖的神情惹来董莹的一顿烦躁。
董莹转过头来责骂道,“发什么呆?”继而她吁出一口气,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那伤是别人身上的,她下了水,拨开层层娇艳的玫瑰花瓣,捧在手里深嗅了一下,微微笑道:“皇上喜欢咬人!”
云荷低下头去,董莹见她那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嗤笑了一声说道:“本宫看见宫中侍过寝的妃嫔右臂多有不适,定是皇上临幸之时咬的。本宫曾在府中之时,上门提亲的富家子弟可是络绎不绝,打小本宫便知道要做这世上最出色的女子。本宫从来就没有输过,直到遇到了这个夏侯芙蓉,哼——”她脸上多了一丝不屑。
忽儿又有些得意的说道:“本宫身上的淤青越多,便意味着得到的恩宠越盛,本宫有朝一日定是要超越了那夏侯芙蓉昔日的盛宠!没有人可以赢得了我!”
云荷莫不吱声,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想起刚才御花园的那一幕,难怪夏侯芙蓉的一句‘皇上是温柔疼人的’,惹得董莹和苏樱不欢而散。不知皇上是真对她温柔,还是她故意说来气董莹和苏樱。
芙蓉回到兰若轩,曦儿还在愤愤不平撅着个嘴。芙蓉已没有心思做他想,如今皇上于她左不过只是一个帝王,呈一时口舌之快也只是反击别人对自己的侮辱罢了。
她拿起团扇覆盖在脸上深吸一口,团扇沾染上的是自然的淡淡的莲花香气,若想不与世相争,翱翔于山林之间便是最好的。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这是以前自己最向往的景象,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把自己困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四方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