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向岸醒来,且无大碍,刘益吃完面条就去找包工头。刘益担心包工头以后再找向岸麻烦,便想自己单独去找包工头一伙,实在不行就报警,总要把事情彻底处理掉。没想到,包工头那一伙人也不想把事情再搞大,因为怕事情闹过头,牵连出他们的后台,那所有他们一条线的人都得遭殃。所以包工头也想私了了。更何况,看门大爷,也就是包工头的爹,他说出一句让包工头有苦说不出的话的话。他告诉儿子,掉换建筑材料的事是大爷自己举报的,因为他不想将来建的楼倒了酿成大祸后,自己的儿子替别人背黑锅。包工头听了,看着大爷,若不是亲爹,真想扑上去掐死他。看着眼里冒火的儿子,大爷挥起旱烟斗敲在包工头头上。包工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咽,为了平息事情,同时防止把在工地上动用黑社会的事流传出去。他主动答应结算所有拖欠的农民工工资,包括刘益的工资,以便让知道这件事的人早点离开,以免再生事端。所有这次打架受伤的人的医药费包工头也只得照单全付,还得摆酒安抚这些叫来的打架却没帮忙把事摆平的混混。
刘益是个不喜多生事端的人,自然乐意了却此事。
刘益从包工头那里接了拖欠的三个多月的工资后,回到他为向岸租的房子里。丁娇娇正在一边择菜一边看电视,见刘益回来,她忙替刘益倒了杯水,然后洗菜、下米做做饭。刘益朝里面房里望了望,见向岸在里面睡着了,便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澡。
次日,向岸按时去上班。刘益在租房百般无聊地呆了一上午,闲不住的他便去市场上配齐用来作烧烤的材料。到下午五点左右,刘益就推上他那卖烧烤的小推车,在租房不远的一个夜市旁卖烧烤。
到第三日,刘益再卖烧烤时,夜市里来了几个当地的地头蛇,要收刘益的管理费。因收得不多,说每日只要二十元,刘益也就不计较,交了这个所谓的管理费,只图一个安定自在,以后就可以安心在那里摆摊。有城管来时,像刘益一样交了钱的小贩一般都会提前得到消息,偶尔碰上不识趣的,收了钱的地头蛇还会出面摆平。而没交这笔钱的小贩,可能随时有人来扰乱,不是有人来挑事,就是常被城管逮个正着。虽有人事先通风报信,刘益在第五天还是被城管堵住了,在那帮地头蛇的帮助下,刘益只罚了二百元钱,卖烧烤的行头家什总算保住了。有些被城管砸了摊、没收了行头的小贩,有哭有闹的,有与城管争执的,有无奈自认倒霉的。看着这些可能就此失了生计的同行,刘益心里不是滋味,每当城管队出现在街道时,街道上的小贩就四处逃散,几条街都鸡飞狗跳的,那情形与电视上鬼子进村的情形一般无二。没几天,刘益就对城管队的人产生了一种厌恶之心。渐渐地,刘益就很少再出去街上摆摊卖烧烤了,因为他不愿意看见城管队的人,他甚至担心自己哪天心情不好,把城管队的人揍了。
不愿意上街摆摊的刘益,一时便成了无业游民,他试着像向岸一样去找厂。可是很多厂家的人事文员,一见刘益那牛高马大的身材,如同神话中的巨人般立在自己面前,那些文员都愣上半天,心里嘀咕着:这样的人谁敢管他?然后这些文员都是小心翼翼地、委婉地拒绝了刘益,直到看见刘益失望地离去,那些文员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戒备之心来,好像危险解除了一样。在劳务市场,有人建议刘益去做保安,刘益便道:“俺虽是军人出身,站岗放哨也能做好,但俺一大男人,每天无所事事地呆在门卫室,像话吗?那活更适合老头干,要俺整天闲呆在那里,那还不憋死俺?”
刘益要向岸帮忙写了几份简历,去了几次劳务市场都无结果。爱睡懒觉的向岸这几天可被刘益折腾苦了,每日天刚亮,刘益便起来活动筋骨,在室内呯呯地打拳,然后出去跑步,一会儿又回来刷牙洗漱,然后整理个人简历、证件,再对着镜子整理一下个人仪表,然后来几个立正,稍息。最可恨的就是,开门出去时,刘益总喜欢在房内先踢几下正步,然后吼着军歌踏着均稳、响实的步子下楼。
这日,向岸不得不又跟着刘益早起。等刘益下楼后,向岸换了工衣,挂上厂牌,穿上厚重的劳保鞋,打着哈欠下楼。在厂门口,向岸见离上班时间还有段时间,便在厂门口的一个早餐店买了几包子吃了。等进到车间打卡时,向岸发现今天自己还是比同事们早到。见向岸这几天那么早来上班,上夜班的同事与向岸打趣道:“向哥,这些天你每天都来那么早,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夜班那位姑娘?”
向岸道:“我老人家有那么次吗?兔子还不吃窝草呢,我怎会打同在一个车间上班女同事的主意。况且我们厂里女孩本来数量就少,而且质量还不好……”向岸正要信口跟同事胡聊时,几个来上班的女同事进来,向岸赶忙闭了嘴。
到了七点五十分,与夜班的技术员交接后,向岸就开始一天的正式工作了。
向岸刚进这家厂不久,对厂里情况不是很清楚。好在他只是一个注塑技术员,每天只要让自己看管的那十台注塑机正常运转生产就行。生产的塑胶产品如出现品质问题需改善,向岸也只需修正一下成型参数就可以解决。有时机器出故障,厂里要求注塑技术员能自行修好,就自行修好,如果修不了,就由主管申请外修。向岸刚进厂第四天,就碰到了一台一百五十吨的注塑机出现塑化装置不熔胶的故障,向岸便自行拆开机台的油压马达,把熔胶螺杆松开,然后更换了一个七十八元的止推斜滚轴。机台修好后,向岸却被主管训了一顿,并告诫向岸以后只能调机,不能自行修机。这让向岸心里十分不爽,原以为自己修好机台后,上级会对他的技术认可上升一个高度,并得到表扬,没想到却换来了主管的黑脸。几天后,另一个注塑技术员也遇到机台出现这种故障,那技术员没有自行维修,而是立刻上报主管。主管请来外修人员维修,外修师傅同样也是仅换了一个七十八元那种叫止推斜滚轴的零件,不过外修人员向厂里要了一千三百元的维修费。向岸无意中看见那个外修师傅偷偷把一叠钱塞给了主管,向岸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上次自己修好了机台,反而会被训的原因。厂里有六十来台注塑机,白班夜班共有近二十来个技工人员,向岸是目前最后一个进厂的。只上了一个来星期的班,向岸就发现自己虽然是最后进厂的,但技术却一点都不比厂里的老技工差。这让向岸有点得意,碰到其他技工人员处理不了的技术难关,向岸就喜欢上去试一试,每当被向岸瞎猫碰死老鼠地把问题处理好了,向岸心里就有一股成就感。但上了半个月班后,向岸就没有刚进厂时那种工作积极性和主动性了。因为向岸了解到:在这个厂,不管是每月奖金的多少,还是晋升机会的快慢,都不是看你活干得多好,技术有多高,而是看你跟主管或其它领导的关系有多深。向岸性格拘束,不善与人交往,又耻于拍马溜须,甚至对经常围绕在上司身边的同事,向岸都耻与之交往。向岸自知自己以后在这个厂只能混混日子,所以就得过且过了。
这日,上班至晚上八点十分,打了下班卡,向岸从厂里出来,想去旧书摊掏点自己喜欢的书,正要朝市场那边走时,从厂旁边走出两个警察,上前就按住向岸。一辆奥迪立刻驶了过来,不待向岸反应过来,警察就把向岸甩进车里。
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把向岸挤在后座上,向岸惊慌失措,脑海中快速回想自己是否做过违法的事。自绺了一遍,向岸确认自己没犯什么事儿,便壮起胆问道:“警察同志!我没犯什么事呀!为什么抓我?”
一个警察严肃地说:“自己好好想想,老实点,早点交代吧!”
向岸道:“我,我真没……”
“住嘴,不许说话,好好反思!”另一个警察凶着脸说。
向岸只好闭口不说话,感觉到车往前开了,向岸偷偷朝前看了司机一眼,那司机戴着眼镜,背影有点眼熟。正想说话,旁边一个警察咳了一声,向岸只好忍住不说,紧张地又自虑起来。约摸几分钟,前面开车的司机好像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大笑起来。向岸一听那笑声,顿时明白被人捉弄了。向岸生气地站起来,头一下撞在车顶上,人一屁股跌坐回车上。向岸摸着有些痛的头,伸脚踹在司机座位的靠背上,骂道:“张华雄!我顶你个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