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残酷的速掘仓鼹潮
塬南广场所有的人在六长老芾的指挥下迅速面向西排列起来，虽然有数千人，但还不够将所有的物资围起来，何况朝西的那一面要几列的人墙。
族长蓬带着几百人赶来。同时，广场周围有几个钟声响了起来。塬召集人是靠钟声传递通知。
塬南广场北面长老们议事厅的西门外并排竖着两根巨大木桩，两桩间架一横木，上面悬挂着一口巨钟。这口钟声音浑厚洪亮，轰轰如雷鸣，能声播数十里。巨钟响起，按击钟轻重、声数、时隔，传递不同信息。
塬按区域间隔还有几十口钟，细辨能区别各自的声音，也是用来向本区域内传递各种信息。
一般说来，只要塬南议事厅外的巨钟响起，其它各区域的钟则按照巨钟的韵律节奏辐射响起，通知塬的人们发生了和要做什么事。
整个塬所有的钟已有无数年没有响起过了。
此时，围绕着塬南广场的几口钟响了起来。人们汇聚起来，问明情况，操起各种工具武器，涌向塬南广场。
说起来可能有点让人难以置信。若是别的进贡物品，塬的蓝眸族人或许没有这么紧张。是酒，仅仅因为是酒，塬的蓝眸族人集聚起来了。由此可见，塬地的蓝眸族人是多么喜爱和珍惜墒州进贡来的茅菒美酒。
还有人继续向塬南广场涌来的时候，速掘仓鼹的鼠潮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淹没过来。不过此刻，人们已经在鼠潮大军的正面，列起数道几百人一排的阻拦人墙。
速掘仓鼹是塬西帕帕山脉独有的一种鼠类。其一尺余长，银灰色皮毛；头圆尾短，肥胖敦实；性情温和，胆小怕事；爪甲锐利，善于掘洞；常于黄昏傍晚时出外活动，天黑归穴；主要以草木果实为食，喜囤积，外出时主要为采撷。
速掘仓鼹的天敌主要是蟒蛇，如：红环鳞蛇、郎君碧眼蛇、钝尾双头蛇、斑点丑蛇、咝咝蝰、彩虹蟒，等等。
速掘仓鼹肉质细腻，少脂肪，蓝眸族人捕猎后主要用来腌制肉脯，是人们非常喜爱的零食。由于速掘仓鼹的生活习性，实际人们很难见到它们，除非想要专门猎捕这种鼹鼠。
速掘仓鼹的繁殖能力十分强大，一年十几代；而幼鼠的成长也很快，不及一月便发育成熟，生养下一代。因此，以鼠潮为纪年，鼠潮后鼹鼠数量为基数，一个纪年鼹鼠数量会增长无数倍。
或许，速掘仓鼹潮正是其种族的一种自我抑制数量的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因为，所谓的速掘仓鼹潮，完全是一种无谓的种族自杀行为。
其过程是，帕帕山脉所有的速掘仓鼹在某种信号的启示下，离开洞穴形成鼠潮。它们浩浩荡荡进入塬南的谷地，然后沿谷地前行，顺依傌河而下，绕过塬东，从塬北穿过，最后回到帕帕山脉。这期间，它们不吃不喝，不进行食物补充；因为是大白天，完全暴露在各种猎食者的眼下；生长在山里不会凫水的它们，还要经过依傌河源头的从缓到急的溪流汇集，直至水势盛大；最后，从塬北的东边的依傌河畔登陆，穿过塬北，重新进入帕帕山脉。
这还不是鼠潮的最后结束。回到帕帕山脉，筋疲力尽死后余生的它们，还不能进入现成的洞穴休息和躲避捕猎者，必须重新自掘洞穴。完成这一切，所剩速掘仓鼹万不及一，寥寥无几。
速掘仓鼹潮的整个过程是谁规定的？这就是自然进化的结果吗？
可以说，速掘仓鼹对蓝眸族人是无害的。它们生活在帕帕山脉，除了鼠潮，绝不踏出帕帕山脉一步。它们自古至今，没有糟蹋过塬的任何食物和物品。当然，个别鼹鼠迷了路，偶尔犯规跑来塬偷点酒例外，何况未必偷得着。
谁又能解释得了速掘仓鼹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酒呢？
现在，塬的蓝眸族人如临大敌，就是因为速掘仓鼹喜欢酒的这个特性。他们要保护自己的茅菒美酒。
速掘仓鼹的大军终于进入视野。
塬南广场所有蓝眸族人顿时惊愣住了，眼珠几近要从眼眶中迸凸出来。尽管在场所有的人都见到过速掘仓鼹潮，但除了捕猎者，基本上都是远远地观望。同样是直观，却远不如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就在眼下，看着如巨大的银灰色地毯卷滚动展开，又像向前奔腾着银灰色浪潮，遮天蔽地的速掘仓鼹席卷而来，迅速吞没着大地上所有的颜色，倾刻间，天地都被这银灰色尽染覆盖。
速掘仓鼹完全把一切前进的阻碍忽视了，它们只知道勇往直前；奔跑，奔跑，再奔跑。
速掘仓鼹潮向塬南广场覆盖过来。
横向一排排守卫广场的蓝眸族人组成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阵，隆隆转动起来，开始了绞杀。
其实，熟知速掘仓鼹潮的捕猎者们知道，速掘仓鼹是有组织的。看似漫山遍野处于散漫状态，其实它们是一队队的，每一队都有自己的头鼠，它们靠气味识别衔接；而整个鼠潮的前进方向，是由无数个头鼠带领的，它们相互协调衔接，配合默契有序。
速掘仓鼹从未像今天这样冲击过人类；而蓝眸族人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击杀过速掘仓鼹。
速掘仓鼹潮不会停下。前面的被击杀了，后面的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很快，在阻挡速掘仓鼹潮的人墙面前，堆起一道几近半人高的速掘仓鼹尸体墙，而后面不断涌来的速掘仓鼹还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
塬南广场上的阻挡速掘仓鼹潮的行动是由六长老芾指挥的。他没有参加击杀鼹鼠，而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冷静地观看着。
已有不少的速掘仓鼹冲过几道人墙，窜上酒坛，对于它们，人们素手无策，且无暇顾及。速掘仓鼹们不会启坛，在坛顶上窜来窜去，有几个坛子被踏的摇来晃去，几乎碰破。而有的速掘仓鼹，则开始发挥它们掘洞特长，用利爪对着隐隐透出酒香的酒坛塞口拼命地掘挖着。
随着速掘仓鼹尸体的增多，尸体墙也逐渐向前推进，慢慢逼近酒坛堆。而从尸体墙上跃起的速掘仓鼹，也越来越有冲击力，并增加了击杀的难度。
而在这时，一些嗅到速掘仓鼹潮气味，并想因此获得美味的肉食动物们，也开始了对速掘仓鼹的捕猎。地上无数的蛇类、狸猫等不知从哪里涌来，此时竟不惧怕了人类，肆虐地闯入鼹鼠群进行猎食；天上，各种鹰类盘旋飞翔，不时地俯冲，每一次都带走一个猎物，然后飞向高空。
混乱嘈杂的场面使得庞大的长毛三角犀的队伍产生隐隐的骚动。贶急忙喊回墒州的勇士们，稳住长毛三角犀。
族长蓬看着这一切，对六长老芾说：“这样不行。鼹鼠潮很快就会冲过阻拦。”
芾说：“那怎么办？让后面来的人将酒搬运到房屋里去？反正人多也施展不开。”
蓬观察了一下，说：“把那些物资盖到酒坛上。再组织人把速掘仓鼹潮从中间截断，想办法把后面的速掘仓鼹引到塬南的谷地去，那里本来就是鼹鼠潮应该经过的途径。”
芾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方法应该可行。后面的速掘仓鼹都是跟着前面的头鼠跑，我们想办法改变它们的行进方向。”
芾说着，一边急忙布置去了。
有酒坛子碎了，不知是碰撞破的，还是被速掘仓鼹挖破的，而且不止一坛。酒香开始漫延，闻到味道的速掘仓鼹更加疯狂，拼命前冲。
蓬喊道：“蹲身平行开弓，射死酒坛上的那些仓鼹。”
几百蓝眸族勇士随即按照蓬的指示，弯弓疾射。酒坛上窜动的速掘仓鼹很多被射死。但这时，突破蓝眸族人墙阻隔的速掘仓鼹的数量越来越多，巨大一块放置酒坛的场地，被覆盖成一片涌动的银灰色，几乎看不到酒坛了，而无数的仓鼠还在往上窜跃，一层层叠压。
更多的蓝眸族人参与了箭射。由于巨大的穿透力，一轮箭下便是几千的速掘仓鼹的死亡。不消一个时辰，酒坛上的速掘仓鼹尸体的厚度，已然超过酒坛的高度。
这时，忽然有人欢呼起来。不知情的人们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明白了缘由，也跟随着欢呼起来。
速掘仓鼹潮终止了。
人们经过片刻的欢呼，继而疑惑起来：鼹鼠潮怎么会停止呢？
他们基本上都见过鼹鼠潮，知道过鼠潮的大约时间，现在还差得远啊？
是的，六长老芾带人成功地截断了鼠潮。
芾组织起上万的勇士队伍，人挨人持盾牌组起一堵墙。这堵墙是自西北向东南伸延的，一直到塬南的谷地。
芾是智慧的。
如果是南北横向堵截，速掘仓鼹会强行越过。而采取斜向，速掘仓鼹的前进不是被阻挡，而仅仅是受到小小的阻碍，它们被引导成向东南向的前进。
这还缘于速掘仓鼹头鼠的一个自我更替的自然法则：就是一旦某队的头鼠死亡或没有了，前面行进的速掘仓鼹里面一个强壮的就自然进化为新的头鼠，并用它们自己的方式获知该讯息。
也就是说，被芾截断的速掘仓鼹潮有了新的头鼠，它们使得鼹鼠潮回归了原来的线路。
